第2章 杀破狼

申时，契丹人收拾停当，准备返回西狼关。

        忽然，一匹战马惊了。

        “有人！”一名负责警戒的士兵低声喊道。

        众人立即抄起兵器，迅速摆出了一个弧形的战斗阵型。

        此时的宋起暂时活下来了，但依然被几个士兵重点照顾，他举目向北张望，果然在数百步之外，一支衣衫不整的队伍，缓缓向他们这个方向移动。

        不像是袭击，否则速度不会那么慢，队伍也不会如此集中。

        果然，那支队伍派出的使者挥动白色毡帽，表示投降。

        公主派探子前去接触。很快，探子回来报告了情况。

        原来他们是哥哒克人。

        契丹西北邻哥哒克，以伯利亚山为界。

        哥哒克人能征善战，骁勇无敌，常常以部落为单位袭击劫掠辽国边境，乃至骚扰西北门户西狼关。契丹人不胜其扰。

        据哥哒克使臣讲，这支队伍是哥哒克中崇尚和平的部落，因其酋长犯了重罪，被判诛全族，于是举族迁徙，一路从伯利亚冰原逃到了这里。但是在密林中，遇到狼面人身巨兽，一言不合就干了起来，结果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剩下这近二百人在哥哒克勇士的拼死掩护下，逃了出来，多是妇孺老弱和伤兵。他们无处可去，希望得到大辽国庇护，入城避难。

        萧瑟心中暗喜，终于有软柿子可以捏了，于是说道：“将军，哥哒克与我国是世仇，今日突然出现，必然有诈，请下令把他们给灭了！”

        可是，他又没get到公主的点。公主紧皱眉头，望着绵延数千里的伯利亚山，难道五百年前的传说并非虚无缥缈？拯救世界的使命感使她雄心万丈，深沉道：“不，本将军看他们丢盔卸甲，衣衫不整，马匹不多，且有伤员，必定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问题是，五百年前，狼人不是已经消亡了吗？”

        “狼人只是个传说。我看，他们就是图谋不轨！”

        然而，面前这条绵延几千里的边境高墙到底是何用途？

        高墙足足有七八丈之高，皆用巨石雕刻垒砌，花费了契丹几代人的心血修建而成，绝非只是为了抵挡游牧民族哥哒克。

        而杀狼峰更是数十里长、千刃高，山的西北面犹如刀面一样陡峭光滑，无法攀附。

        传说，契丹先祖太阳神为了阻挡妖兽侵袭，将山劈为两段，并排摆到了这里，也因此，杀狼峰中间有条狭窄的通道，是两个断面山的连接处，人称一线天。

        坐在一旁的宋起听说狼人出现，为之一振，起身劝道：“将军，我看那支队伍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不可能是来偷袭的，他们的话不可不信。如果将军抓到了一只狼人，那就是天下第一猛人……”

        “闭嘴！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萧瑟吼道。

        “闭嘴！”公主刚听到一句恭维的话就被萧瑟打断了，凶了他一眼，反手对宋起嫣然一笑道：“继续说。”

        “说……说啥？说完了啊。”宋起有点懵逼。

        这天聊不下去了！

        公主命道：“来人呀！把哥哒克人给我围起来！”话音未落，公主策马第一个飞了出去，传令官小红旗还没摇起来呢！有你这样打仗的吗？

        宋起手疾眼快，飞身追了过去。公主虽然虎啦吧唧的，可她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可不能有闪失。

        一人一骑顺利进入哥哒克人的包围圈，还有跟在屁股后面的宋起。

        萧瑟不讨公主喜欢是有原因的，反射弧有点长，现在才反应过来，公主已经身陷重围了！终于带领骑兵杀了过来，将哥哒克人围在中央。

        公主和宋起在中央的中央。

        宋起牵着公主坐骑的缰绳，生怕她再不按套路出牌，把自己给作死了。

        公主横枪立马，清清嗓子，高声喊话道：“哥哒克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反抗，不要……束手就擒吧。”

        哥哒克人蒙圈了，到底谁被包围了？关键是我们已经束手就擒了啊。

        被逼无奈，哥哒克人只好在丢掉武器的基础上，将身上的金银首饰也摘了，扔到了地上，这下诚意够了吧。

        公主终于弄清楚了场上形势，质问道：“你们说曾与狼人作战，证据何在？”

        哥哒克队伍中走出一个头戴金色毡帽的中年人，忧戚道：“我是首领，我叫达旦，我看到你们猎捕了一头雪狼，将军可听过一句谶语：‘雪狼出，狼人现’。雪狼的出现，是狼人崛起的先兆啊。”

        说着他掀开板车上的毡布，露出一颗头颅，两名哥哒克男子将那颗头颅抬起来，扔了过来，滚到了公主马下。

        “这就是野兽的首级，我们三百人只杀死了这一头。”

        公主身体微微一颤，故作镇定，并不下马，想用长枪戳下头颅，可惜太远了，枪够不着，公主俯身去够，忽然一声尖叫，公主脚套在马镫里，人倒挂在马肚上。

        不对啊，刚才与狼头还有一丈多距离，为何此刻只有001公分？公主与血淋淋、凶恶的狼头面对面，即将口对口。公主这才是意识到，自己掉下马，但又没有完全掉下来。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被迫将狼头看了个仔细，用力一卷，想要重新坐到马上，试了几次，卷不上去。不对呀，宋起怎么就能卷？

        “来，宋起，你是怎么卷腹上来的？”

        “六块，有六块就行了。”宋起谦虚道。

        “不，两只，两只手就行了。”

        尴尬。宋起忙将她扶上马，公主挺重的，目测得有一米七五，一百二十斤。

        那的确是一颗狼头，数倍于一般狼头大，獠牙又长又尖，拇指一般粗壮。头颅很新鲜，还在滴血。

        狼人存在，而且就在眼前！

        宋起惊喜万分，热血沸腾，望着前方那片神秘的丛林，暗暗握紧了拳头。

        擒拿雪狼只是小试身手，燕王给他的绝密任务是找到狼妖，甚至捕杀一头。

        萧瑟总是在关键时刻表达反对意见，狐疑道：“这就是个狼头，大的出奇罢了，你说狼面人身，人身呢？”

        “它有七八百斤重，我等拖不动，便只砍了它的头。”达旦解释道。

        “将军，抓住一头狼人，您不仅是天下第一猛人，更是套狼的女汉子，多么的威武雄壮，您飞驰的骏马就像风一样……”宋起怕她犹豫，便再添把火。

        “女汉子？”

        “女子中的汉子，汉子中的女子，女人天花板！”

        “嗯，中听。”公主决定干一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于是，立即将队伍分成两拨，少部分押送哥哒克妇幼伤者入城，其余人包括哥哒克能战斗者一同前去猎杀狼人。

        然而，临行前，达旦却面露怯色，劝道：“将军请三思，那野兽力大无穷，手执板斧，走一步都地动山摇，我们这是以卵击石啊。”哥哒克向来以勇敢无畏著称，如今居然也吓破了胆。

        公主面露不悦。

        萧瑟终于领会到了领导意图，方才还反对上山，此刻调转风头，冷笑道：“尔等若想让你们的家眷活过今夜，立刻上马，头前带路！”

        达旦吓得一哆嗦，为了妻子儿女的安全，也只能豁出去了，抖擞精神，翻身上马，领着契丹骑兵队向大山深处进发。

        队伍刚开拔，萧瑟瞟了一眼宋起，请示道：“将军，那个宋人是个累赘，就地处决吧。”

        宋起早料到他在背后搞阴招，泰然自若地走到公主马前，拦住去路，自告奋勇道：“你们需要我，因为，这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狼人！”

        公主正等他主动请缨，却故作矜持，向前冷视片刻，并不看他，命道：“少年颇有胆识，身手也不错，一起进山！”说罢，策马飞去，溅了宋起一身的雪。

        女汉子范儿十足！

        宋起躬身致谢。

        根据哥哒克人的指引，队伍转向左行进，在密林中持续行进了约有二里地，头前带路的达旦最先发现了一些数倍于常人的硕大脚印，脚印是如此深，以致于落雪尚未完全覆盖。

        公主下马查看良久，站起身望着远方，目光深邃，叹道：“我没猜错的话，这是脚印吧。”

        “嗯呐，是没猜错。”众人附和。

        “而且是五个脚趾头的脚印。”公主断定。

        “脚印里面还有又粗又硬的刚毛，所以是狼人的脚印。”宋起补充道。

        公主瞪了他一眼，低声训斥道：“别抢我的词！”然后高声道：“向前进！”

        很快，队伍来到了哥哒克人与野兽作战的主战场。

        达旦所言不虚，现场一片狼藉，血染雪地，头颅、肢体四处散落。见到此情此景，哥哒克人不禁潸然泪下。

        众人提高警惕，谨慎前进。

        前面树木越发紧密，战马行走受制，推进缓慢，于是，众人下马，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步行前进。

        不知何时，宋起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面，他注意到野兽脚印旁边有蜿蜒一路的血滴。

        野兽就在近前！

        可是，有几个契丹士兵已经吓得两股颤颤，走不动路了。

        萧瑟虽然也两股颤颤，但依然将装逼进行到底，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警惕地观察四周，进言道：“将军，我们是不是太鲁莽了？一旦中了埋伏，伤亡会很惨重。哥哒克如此凶猛，三百人都打不过几头狼人，我们要讲究策略啊。”

        “哦，那你想怎么做？”

        “故技重施。”

        “肉饵？”

        萧瑟点头称是，然后阴险地一笑，将宋起叫过来，道：“宋狗，将军要你做肉饵，把狼人引到埋伏圈。”

        公主扶额叹息，我没同意啊……

        萧瑟以为这回宋起一定会吓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

        “好，我去。”宋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答应了。

        宋起感谢萧瑟，送死的事情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提出第二个条件。

        公主大吃一惊，这回，六块腹肌真的保不住了，颇有些遗憾，叹道：“说吧，这回，你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如果我杀一头狼人，可否恢复我自由之身？”

        “放肆！你怎么还敢提条件？”萧瑟怒不可遏。

        “放肆！我和人说话时你可不可以不插话？！”公主怒道，没等萧瑟解释，脱口道，“可以。”

        宋起和萧瑟都有点蒙。

        不管了，公主说了可以，那就是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可没有人相信，刚刚从死亡边缘捡了一条命的宋起能杀死狼人。

        “少年，狼人可比雪狼凶猛百倍，你这是去送死。”达旦善意提醒道。

        “放心，我会完成任务的。”

        公主一副长者风范，望着宋起暗忖：这个少年破衣烂衫，不畏酷寒，面容冷峻，气质非凡，最重要是帅，起码比苦苦追求自己的萧瑟帅多了，所以，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萧瑟暗道：老子就不信，你还能赢！

        宋起束紧了靴子，勒紧了裤腰带，绑好护甲，匕首别进腰间，手持短弓，背着一壶雕翎箭，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公主随即安排众人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弧形埋伏圈，并在圈内布置了绳索、铁链，完毕，静静等待狼人入瓮。

        宋起顺着野兽的脚印继续往前走，不久，他发现，那双脚印逐渐变得凌乱，弯弯曲曲，来回盘旋。

        在第一次看到带有血渍的脚印时，宋起便已判定，这是一个落单的野兽，受了伤，还走错了方向，因为这里是偏南方向，朝西狼关去了。

        对于一只受伤的狼人，引诱其入圈套的可能性，还没有将其杀死的概率高。

        宋起猫腰捏脚前进，终于来到了一块林中空地，而空地中央，一头巨兽，斜靠在一块石头上，右手捂着左胸，左手拎着一把血淋淋的板斧，身上还插着几支箭。

        狼面人身！狼人，活生生的狼人！在古书看过无数遍，画了无数次的狼人，就在眼前！

        宋起激动万分，却面如平湖。从歌手到猎妖人，他已迅速适应了这个跨度极大的新身份！

        他屏住呼吸，悄悄绕到了狼人的侧面。

        根据古书《龙族》上记载，狼人的致命弱点是前脖颈（咽喉），他弯弓搭箭，等待时机，将它一击致命。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狼人依旧未动。

        太墨迹了！

        “狼，你睡着了吗？”宋起决定主动出击，一边走向它一边弯弓搭箭。

        狼人抬眼看了他一下，轻蔑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说了也是白说，都是狼语，宋起听不懂。

        被狼人无视自己的存在，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狼，你怕了？战吗？战啊！”话音刚落，一支箭射入狼人手臂，可它只是扒拉了一下，箭掉在了地上，就像驱赶苍蝇一样。

        宋起连续射了三支箭，骚扰它，激怒它，可这头狼三棍子闷不出个屁来，愣是一声不吭。

        看来，它只是想静静。

        那就不能静静。

        给你唱首摇滚，烦死你。宋起竟然在面对狼人，束手无策时唱起了林肯公园的pushmingmeaawy，还嘶吼，效果证明还不错。

        狼人听着听着，耳朵开始乱动，呼吸加快，再也无法淡定了。就连躲得远远的公主和萧瑟都表示：我不懂，但我大受其扰。

        终于，狼人怒了，霍地站起了身，却弓着左腿，腰弯向左侧。

        它受伤的部位在左脚和左胸。

        与此同时，狼人仰天长啸，咽喉位置暴露无遗，宋起拉满了弓，正准备发射，却猛然发现，它的咽喉竟然有遮蔽！

        那是金子做的护甲！

        而狼人举起了血淋淋的大板斧，撕裂着沾满血腥的獠牙，快速冲过来，嘴里还呜呜啦啦地说着什么，宋起听不懂，但印证了古书上的内容，狼人会说话！

        可因为受伤，腿脚并不利索，冲击速度也不快，宋起的箭应声飞出，射向它的眼睛。他明白，射到其他部位基本上等于挠痒痒。

        然而，狼人如此高大壮硕，反应却很灵敏，一扭头就躲了过去，再往前猛冲一步，就到了宋起近前。

        宋起在极短的时间内又连发三箭，然而，箭镞碰到狼人身上的钢毛，都弹落在地，毫发无损。

        与此同时，狼人的大板斧力劈华山，扑面而来。

        宋起闪身跳出一丈开外，刚刚站稳，狼人的攻势又来了，连续劈杀数次。宋起皆灵巧躲闪，但自己也无法近身。

        草率了，应该拿条长枪。

        但弓箭和匕首也够了。

        因为，狼人还有别的弱点，那便是左脚面和左胸口，两处伤口皆露出了皮肉。

        宋起佯败，狼人追了两步，或许是因为身体有伤，竟然停住了。

        那我就再唱歌，烦死你，这会是20倍速唱，充分制造噪音。

        狼人捂住嘴，意思是你别唱了。宋起嘿嘿一笑，你有本事pushmingmeaway……尾音老长老长！

        唱完，还面露鄙夷，嘲笑道：“狼人不过如此，胆小鬼。”

        狼人彻底被激怒了，捶胸顿足，挥动板斧再次冲杀过来，宋起借助树木和石头等掩体，轻松躲过。如此折腾了一阵，狼人终于累了，拄着大板斧，呼呼喘气，而脚上和左胸的伤口恶化，血流不止。

        此时，宋起箭壶中仅剩下四支箭了。

        他匿于树后，捻出一支，先捡起一块石头，扔出一条弧线，砸到了狼人身侧，狼人扭脸去看，就在这一瞬间，宋起的箭已经射出，狼人明明听到了箭弦的声音，可还是来不及躲避，因为脚步移动实在太慢了。

        那支箭精准地射入脚面伤口中，狼人疼得低吼一声，抬起了脚，单脚站立，身子稍微一晃动，胸口的伤口暴露出来。

        宋起的第二支箭也跟着来了，噗地一声深入撕裂的血肉中。

        狼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身体一硬，板斧掉落在地，它晃动着身体，翻着眼珠，欲倒不倒，说时迟那时快，宋起飞身扑上来，寒光一闪，将那把匕首狠入它的胸口。

        终于，狼人身子一软，跪在地上，重重地吐口气，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搞定！宋起拍拍手。

        传说，狼人是妖，是妖就有妖丹，燕王给他的任务还有一项：如果能杀死或驯服妖兽，务必取得其妖丹，带回异类局。

        燕王在收集妖丹，用途何在？这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研究员所能掌握的了。

        传说，上古时代，人族化身成龙，都要经历五个阶段：第一，灵气通幽，通五脏六腑，分为闭、合、归、元四重境界；第二，灵力汇聚，通六经七脉，分为蛮、荒、净、空四重境界；第三，灵骨逆生，通人体秘蔵，分为洗、淬、升、臻四重境界；第四，灵神连根，通天地人和，分为有形、无极、转阴、至阳四重境界；第五，化身成龙。

        至于如何成龙就不得而知了，据说也是要经历什么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龙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等五重磨练。

        而妖丹是实现灵气通幽和灵力汇聚的捷径。

        那么，这头狼的妖丹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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