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落梅动了动唇，指着水面道：“不如，就请姜公子从这里游到对面去吧。”

        姜琛望着水面，沉沉应道：“好。”

        姜瑜拉住姜琛，对落梅道：“郡主，我兄长他不识水性。”

        姜琛却淡淡挣脱了姜瑜，道：“愿赌服输，郡主既然有此要求，我怎好耍赖？”姜琛说罢便将外袍拖去，交予姜瑜手中。此刻虽然阳光普照，但水面莹莹看起来总有一种寒气。姜瑜拉住姜琛，道：“不要逞强。”

        姜琛笑了笑，看了落梅一眼。这一笑，落梅心便又软了几分。果然男人生得好看就是祸害，他便是不说话，随便笑笑都让人感觉百花盛开春意暖。本想为难一下姜琛，出出心头这口恶气，但眼见姜琛真地一步步往水里走去，她不禁抿住了唇，有些紧张地看着姜琛的背影。

        落梅刁蛮惯了，对旁人是从来不服软的，方才一时冲动提了这个要求，要她收回又谈何容易。姜琛的脚面触到水，哗啦作响，水声变得格外的大。犹豫间，水已经淹没了姜琛的半截身子，落梅心如擂鼓，仿佛要跳出来了似的。她脆声喊道：“慢着！我又改主意了，你给我回来。”

        姜瑜大大松了口气，见姜琛回来了，把外袍递给他，就是可惜了今天姜琛的精心打扮。裤腿上已经沾染了泥沙，腰部以下的衣服也被浸湿了，多了几分落魄感。落梅瞥了一眼，道：“姜公子既是不识水性，我这样岂不是强人所难了。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戏言，让公子出了什么事，小鱼儿和姜府怕是都不会放过我的。罢了，我看这样吧，就让姜公子今日烤鱼给我们吃，如何？大家谁也不许动手不许帮忙，不然姜公子肯定会内心不安的。”

        姜琛正在动手清理身上的污泥，闻言点了点头，道：“多谢郡主宽宏大量。待我这边清理了就动手。”身上还湿淋淋的，不好受是另说，但看观棋一身光鲜亮丽，再看自己污泥满身，姜琛顿觉有些失落，起身往山上的树林去捡柴去了。烤鱼得要先生火才行。

        姜琛走后，落梅这才拉着姜瑜小声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你哥他是不是生气了？”

        姜瑜实话实说道：“在我看来，的确是有些过了。不过我知道郡主本来就没想要为难我哥，不过让他吃些苦头罢了，算不得什么。”她其实最开始慌了一下，但看落梅的样子，很快就放下心来。

        不多时，姜琛已经负着柴禾回来了。生火架柴，他倒没含糊，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很快就完成了。只是处理鱼的时候就不是那么顺手了，观棋看不过去，便在一旁指点一二。落梅只当作看不见，和姜瑜在一旁闲扯。

        剖鱼、清理鱼鳃和鳞片，再清洗，好在在观棋的指导下，姜琛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上手了，动作也由生疏渐渐变得熟练起来。他把鱼都清理干净了，抹上调料，再架上树枝就着火烤了起来。火舌慢慢舔舐着鱼肉，一股香味散发了出来。但第一条鱼火势没控制好，看起来有些糊了。

        “喏，这条鱼你吃。”姜琛把鱼递给姜瑜，说道。

        落梅眼巴巴瞧了许久，见第一条鱼竟然给了姜瑜，不由地有些失落。姜瑜聪慧，点出问题道：“这鱼都烤糊了，难怪你给我，姜琛还有没有良心了。”

        落梅立刻抢了过去，道：“我都快饿死了，你不吃给我吃。”一入口，糊了的味道直冲舌尖。落梅皱了皱眉。姜琛伸出手，道：“郡主还是别吃了吧。先放着，我等会儿吃。这边我重新给你烤一条。”

        落梅摇摇头，拿着鱼不肯松手。姜瑜赶忙让了个位置出来，让姜琛在落梅身边坐下。姜琛摇了摇头，伸手将鱼烤焦了的部分都掰下来扔掉，这才拍拍手，放心道：“现在好了，吃吧。我先练练手，等会儿再替郡主烤一条好的。”

        “姜琛，我都快饿死了，你能不能别磨磨蹭蹭的了。”姜瑜打趣道。姜琛横了她一眼，道：“饿了不会自己动手吗？就知道吃。也就妹夫肯惯着你。”

        他嘴上抱怨着，却很快又架了一条烤上，这次看起来卖相好多了，只是边上有些糊。他把这条给了姜瑜。姜瑜就着吃了起来，味道说不上有多好，胜在这鱼新鲜，肉质鲜美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哥哥，看不出来你学得还挺快的，这就能入口了。”

        “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哥我是谁。”姜琛说道。很快麻利地烤了一条递给观棋，观棋道了谢，接了过去。姜琛对于观棋来指点自己很是感念，对他的敌意也没那么深了。

        姜琛再烤的时候就格外小心了，随时观察着火势，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鱼被烤得两面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正好落梅手里的鱼也吃完了，姜琛递给落梅，道：“尝尝这条，小心烫。”

        落梅看着他热切的眼睛，正像一个求着师长表扬的孩子一般。她低头去看那鱼，慢慢咬了一口，外皮酥脆，鱼肉绵软，的确是好味道，便点了点头，道：“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我再给你烤一条吧。”姜琛得了肯定，高兴极了，摩拳擦掌地要再烤。落梅却道：“不了，这鱼这么大，再吃怕是吃不下了。你烤了自己吃吧。”

        姜琛动手给自己烤鱼。落梅停下吃鱼的动作，侧身看向他。姜琛感觉到来自落梅的注视，却没有揭穿，只是认真烤鱼。但落梅并没有说什么，很快又转头过去，继续吃鱼了。待落梅吃完烤鱼，观棋已经从马车中取了水壶过来，递给落梅。落梅吃完鱼正好有点口干舌燥的，便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把水壶还给观棋。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默契十足。姜琛内心的煎熬便又多了一分。他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鱼吃完，围着火边坐着的半天，打湿的衣服却还没有干。落梅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想起观棋说山后有果树，于是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去后山摘果子吧。”

        姜琛自然是想跟着一起的，但身上湿哒哒地不舒服，方才看到观棋和落梅那般熟稔默契的样子，更是让他感到有些低落。倒不如自己先不去了，趁着大家离开这会儿把衣服烘干了，也免得闹笑话。他很是有些爱干净的，忍着这一会儿其实已经很不舒服了。

        “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坐着歇会儿。”姜琛说道。

        落梅见姜琛坐着未动，便道：“那我们去吧，你正好留在这里看东西好了。观棋，咱们走。”

        姜琛尚能维持笑意，道：“你们去吧。”姜瑜见姜琛果真不去，自己又是了解他的脾性的，便道：“那我们先去了。”

        姜琛点点头。待众人都走了，把外袍脱下来，找了一个隐蔽处生起火堆来烤衣服。靴子和外袍都放在一旁，里衣打湿了些，脱了下来烘。裤子不方便脱，便只坐的离火堆近些，就着身体的温度等它慢慢干了。

        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姜琛一惊，回头看去，见是落梅。他连忙扯过一旁的外袍披上，把赤着的上身遮住。“郡主怎么回来了？果子可摘着了不曾？”随即又道：“失礼了，我见你们都走了，所以打算把衣裳烘干一下。”

        “对不起。”落梅出声说道。

        落梅会道歉，姜琛怎么也没想到，他吃了一惊，道：“郡主并未做错什么。”

        “我只是，看你不顺眼，想整一整你。我没想那么多。”落梅说道。

        姜琛温和笑了，道：“郡主看我不顺眼，若是今日能够出气了便好了。就怕郡主余怒未消，倒是我的不是了。”

        落梅上前了几步，道：“你衣服烤干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衣裳其实已经快干了，只是摸着还有一点湿润感。姜琛摇摇头，道：“不劳烦郡主了，已经干了。还请郡主稍作回避，待我把衣服穿好。”

        落梅走了几步，背过身去。其实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姜琛赤着上身的样子。该死的还挺健壮，叫她有几分垂涎，可惜还没看多久就被姜琛发现了。

        姜琛很快穿好了衣服走到落梅面前，道：“郡主回来可是要取什么东西？”

        落梅摇摇头，道：“不取什么东西，我回来是有话要跟你说。”

        姜琛拿了落梅的软垫，替她铺上，道：“你坐着说，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那你先说。”落梅道。

        姜琛想问她为何这么冷漠，问她和观棋到底是什么关系，见落梅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就那般瞧着自己，却又觉得如鲠在喉。“还是郡主先说吧。”

        落梅一番话也憋了许久，今日见了他更是顿觉情绪崩塌。她忍不住想去靠近他，却又怕被他的冷漠所伤，她以前从来不是胆怯之人，爱憎由心，现下却患得患失，无法自拔。果真是“情”之一字，最难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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