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尾狐是不是能煮九次

那么真正的楚茜去了哪里？

        神魂一阵眩晕，好像有人把意识从身体里抓出来丢进了滚筒洗衣机，还没忘了加水搅一搅。

        再睁眼，眼前是一片冒着烟尘味的血色。

        赤红开裂的大地，低头能看到万丈深渊下的岩浆，惨叫声不绝于耳，认不出形貌的怪物分散在大地上，人间早已是一片炼狱。

        兴许她真不该吃那黑色的果子。

        楚茜看着眼前这对她来说很熟悉的场景，心底难得对于自己此前的冲动有些后悔。

        这是万年前魔界入侵的那场战争。

        迎面冲过来一只长了两个头四张脸四只手的怪物，这玩意手生尖刺，且有着元婴期修为，再加上魔族本身肉身强横，这一路打过来不知杀了多少仙门弟子，又吃了多少凡人。

        他一冲过来就带了一身血腥味，楚茜挥手想召唤大锤，突然想起来这是幻境，便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死去的仙门弟子遗落的长剑，同时转身躲过那尖刺的袭击。

        楚茜皱眉，灌注灵力，一剑斩出——

        足以劈山斩岳的力量直接把那魔物压的粉碎成灰。但与此同时，手中长剑也不堪重负的段段碎裂。

        手中的剑碎成几段，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特有的脆响，楚茜低头看了一眼，挥手把断剑收拢到一堆，也算是她最后为这把剑，这把剑的主人能做的事。

        下一秒，场景猛然一换。

        这次是在天衍宗

        依旧是万年前。

        彼时就已经存在的五大门派代表齐聚天衍宗，还有一些消失在历史里曾经强盛的门派，甚至是妖族妖君，各族大妖，共同商讨最终一战。

        人界已经流了太多血，不管是人、还是妖，但凡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就没有一个逃得过这场浩劫的。最终一战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楚茜不明白让自己看这段回忆有什么用。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人族胜利了，并且布置了九州结界，将魔界挡在外头。

        下一刻，场景再次转变。

        这次是那最终一战。

        她悬在半空，呈现出一个俯视的视角看着事情发展，各大门派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直到那最后一刻来临——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可抗拒的吸力瞬间将她拽过去，再睁眼俨然变成了万年前的自己。

        这感觉很奇妙，重复一遍曾经发生过的事。

        我接下来做了什么？

        楚茜漫不经心的想着，打算好好回想一下当初自己是怎么同其他人一起结束了这场大战的。

        想着想着，她的心越来越沉，如果不是神魂被困在这副万年前的身体上，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我当年做了什么？

        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马上就会知道发生过什么。

        却在此时，场景又变了。

        这次不再是她记忆内存在的场景，甚至说不准还是不是人界。

        周围一片漆黑，连她这个大乘期修士都什么都看不到，安静又压抑，深处好像存在不可逾越的危险生物，那种纯粹黑暗的感觉，纵然离得如此之远都让她毛骨悚然。

        她感觉到自己动了，陨铁锤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手里。

        不，这是万年前的陨铁锤。

        她来不及细想，只能感觉到自己闭着眼睛，调动起身体里每一丝力量，陨铁锤也跟着泛起灵光。

        刹那间，爆发出极强的光，以她为中心，层层向外蔓延，吞噬了周围的黑暗，竟是比之黑暗还要霸道的“光明”！

        万年以后少有人知，天衍宗老祖楚茜，光系单灵根。

        刺眼的光在一瞬间强烈到极致，带着要让那黑暗中潜藏的怪物原形毕露的一往无前，她的道霸道又耀眼，就像曾经她这个人。

        当时她却不知纯粹的光就是暗，在一切的起始，宇宙的终点，那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概念、没有生命的律动，更没有光明与黑暗的差别！

        她砸下这一锤，好像看到了深渊中的怪物无声的大笑，那是一种奸计得逞的幸灾乐祸。

        人族的愚蠢源于傲慢和固执，这一点即便修真者中最优秀的一个也不能避免！

        看吧，这就是人，只需要你轻轻推一把，他们就会自发的为你完成接下来的所有事。

        她站在那里，目玼欲裂，想要阻止，却又显得那么无力。

        不——！

        她看着自己释放的光像点燃一切的导火索，触发了怪物的布置，一切都像一戳就破的塑料，被这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力量给扯得粉碎。

        最终一切都终结了。

        终结于仿佛将她整个人、血肉、乃至神魂四分五裂的痛楚！

        她把一些什么东西从自己神魂中硬生生的拽出来，投入下方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毁灭的人界，然后一切都停了。

        摧毁、失控、乃至那个被释放的怪物全都时光倒流般退回原处，怪物发出震怒的嘶吼，可惜抵挡不了那后退的力量。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楚茜的意志已经坚持到极限，下一秒，便彻底陷入黑暗。

        ……

        楚茜再睁眼时只感觉头痛欲裂，她扶住脑袋皱皱眉，缓了好一会才没了刚睁眼时眼前发黑的感觉。

        “冒牌货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告诉你，没用的！放弃吧！我这么聪明的一只狐狸，怎么会被你骗？”

        法阵中，炸毛的狐狸坐在锤子上，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屑，为了能让“楚茜”看清，他还特意把表情做的特别夸张。

        先前被恶意侵占的肉身记忆涌入脑海，楚茜这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竟然和那个恶意集结物吵了半个时辰的架！

        “你不口渴吗？”

        这一个反问就让顾临渊愣住了。

        他狐疑的盯着楚茜看了一会，没说话。

        “还是说你觉得我看着就很解渴？”

        “你终于清醒了！”

        狐狸拍了拍他屁股下面的“御用座椅”陨铁锤，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破开法阵吧。”

        陨铁锤却不太信，这真是主人？要是被骗了怎么办？这狐狸精现在没有一点修为，要是出了事，那主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你犹豫个锤子？！那就是你主人！”

        顾狐狸骂完锤子又来骂楚茜：“人家都说物似主人形，你瞅瞅你这锤子，它可真是个锤子！”

        楚茜也不气，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看你是飘了？”

        “我突然觉得那恶意集结物有些想法还不错，比如狐狸肉我还没尝过。”

        “常听人言九尾九条命，这是不是说能煮九次？”

        顾狐狸：“……”

        咱俩里边，你才是犬科吧？

        陨铁锤，不管它是一柄用了多么珍贵的材质、经历过多少战斗、存在过多少年的神器，从本质上来讲——它还是个锤子。

        所以千万不要对一柄锤子诞生的器灵的智商抱什么期待。

        不然作为主人的你，可能会气到当场去世。

        楚茜深吸一口气，狠狠捏了捏拳头，之前经历的幻境让她元气受损头痛欲裂，又发现了自己神魂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然而这么多糟心事加一块都比不过眼下正在经历的。

        顾临渊笃定她已经恢复正常，然而锤子它不这么觉得。

        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反正我头铁！

        铁，是真铁，太空陨铁呢：）

        陨铁锤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空中翻了几下，完美的演绎出传达了“我鄙视你”这个主旨的默剧。

        这个骗子太猖狂！竟然连狐狸精都能给骗过去！

        我可不能相信她的巧舌如簧，不然等主人回来会怪我保护不力。

        “陨、铁、锤！”

        楚茜的指尖都在发抖，她冲着自己缺心眼的法器笑的很核善：“你过来，我要好好感谢你这么认真的执行我给你的保护任务。”

        她往法阵的方向走去，锤子警惕的用陨铁的那一部分对着她，小狐狸站在地上背过身，不忍直视的摇头叹气。

        总觉得跟这对主仆在一起，他的智商也会被拉低。

        楚茜真是一秒钟都忍不了，她干脆强行把陨铁锤收回神魂里，法阵瞬间破碎。

        顾临渊清晰的看到，陨铁锤融入楚茜神魂之前一动不动，疑似吓傻，那震惊的模样都遮不住满锤子的傻气。

        楚茜本就因为幻境心神大乱，现在又强行收回法器，可谓伤上加伤，喉咙里一阵腥甜，又被她压了回去。

        真·差点被气吐血！

        陨铁锤的器灵不会是在万年前的那场战斗中被伤到了吧？所以才会出现诸如大脑发育不完全这种意外情况？

        想不明白的事暂时就不要想，她上去捡起小狐狸放在肩膀上。

        “这棵树是怎么回事？”

        狐狸毛绒绒的大尾巴无意识的在她后脖子上扫来扫去。

        有点痒，但这毛可真柔软，于是楚茜就忍着，放任他去了。

        “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过我还不确定。”

        看她没有阻止，狐狸就开始得寸进尺，更进一步的用大尾巴贴着她的脖子，这初秋的天，硬是给她弄了个狐毛围脖。

        “什么眉目？”他在她耳边吹气，看着她的耳朵抖了抖，又抖了抖。

        楚茜伸出左手，拍了拍右肩膀上的他：“老实点。”

        狐狸眯了眯眼睛，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轻轻舔了两口：“我要是不呢？”

        楚茜震惊：“你是认真的吗？用这副模样勾引我？”

        “别吧，这年头不兴人兽啊！”

        顾狐狸结结实实的被气到了，他脸色铁青，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二话不说一尾巴扇向楚茜的脸，却被她抓住了尾巴，从尾巴根开始撸到尾巴尖，好像有电流从尾椎骨上窜过，让顾临渊整个狐都僵住了。

        “你！你个登徒子！你摸哪呢？！”狐狸气的直呲牙。

        楚茜不理解：“你都用狐狸的模样勾引我了，难道你最终的目的不是更过分并且不可描述的情节吗？我刚刚不就是摸个尾巴吗？怎么就登徒子了？”

        难伺候，这人可太难伺候，不顺着他的意思会生气，顺着他的意思还会生气，不但生气还会打人！

        顾临渊差点被她给气过去。

        实在牙痒痒，他没忍住扑上去一口咬在了她脸上。

        “嗷——！”

        牙疼！

        楚茜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背，抬头看看天色。

        还能看见月亮模糊的影子，远处的天际线变成更浅淡的蓝色，有向整个天幕蔓延的趋势，用不了多长时间，黑夜就会彻底被驱散。

        该回去了。

        她按住还在试图攻击她的狐狸，从来的路原路返回，回头看了一眼那颗银杏树，树上的果实也渐渐褪去了黑色，现在的颜色是一种浅淡的灰，想开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变回白色。

        客栈里静悄悄的，伙计早就去歇息了，楚茜施法消音，悄无声息的回了房间。

        狐狸实在挣扎的厉害，她没办法，只能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把他从头撸到尾，好在九尾狐不掉毛，这两下让他浑身僵硬，几乎忘了呼吸，倒是老实下来了。

        狐狸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完了，我不干净了！

        ——————————————

        一个小剧场：

        狐狸：“你不知道尾巴是只有心上人才能摸的吗？”

        楚茜：“那你说怎么办？我负责？”

        狐狸：“呸！你想得美！”

        楚茜：“那我不负责。”

        狐狸：“你个渣！竟然不想负责！”

        楚茜：“……男人，哦不，男狐狸精都像你这么善变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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