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花开两面(上）

侯运挑着担儿，两担左右各有数瓮好酒，下了船，带着几名山中喽啰向眼前七八间草屋而去。

        “看来这里便是朱头领所说阮家兄弟所在，却是清贫。”侯运想到。

        昨日，又一次行动顺利归来后，大伙们宣饮快活，大块吃肉，各领分赏。侯运看在眼里，自感慨当真是人生有幸，遇到了这般福地之际，朱贵头领独自找上了他，有意提拔，将一个重要任务对他叙说了详细，问他有没有把握。

        侯运当时没有立刻回复朱贵，他不是莽夫，三十来岁更是过了冲动的年龄，他知道，越是重要的事情，越不能轻易应下，否则就会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果不其然，在自己沉思半响，才郑重点头之后，受到的便是朱头领赞赏神情，然后又被他亲自领到寨主近前问话。

        “那石碣村保正是个刁钻之人，你且说说自己有什么想法。”

        侯运只记得寨主当时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过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答复。侯运相信，若自己回答不好，任朱头领再怎么举荐、赏识，寨主都不会信任自己行事。

        小聪明直接作废，被王伦凝视的侯运感到了深深的压力，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一座即将倾塌的大山，让他发自内心的紧张起来。

        好在这侯运也是有些真材实料，咽了咽口水，做足了准备的他，还是能够回答上王伦的问题：“刁钻之人必不可信，若是我去，定当先发制人，把其家眷控制，然后迫其合作，让他签下同我山寨勾连的文书，此般作为叫他告也告不得，只能乖乖听命行事。”

        王伦听后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但给他调整了一下方案：“等他签下文书之后，就把他妻老放了，给个甜枣，只拿子嗣上山，每月可让他或其家眷上山看望两次，以安其心。”顿了顿，又道：“另外，合作方面也给他两层利益，并告诉他，只要好好配合我梁山行事，以后还有赚钱的买卖，也都一并与他共享，否则……”

        后面的话王伦没有再说下去，只抬手做了一个虚空下斩的手势。

        侯运明白，朱贵却道：“给其三层利益是否太多？”

        王伦笑了笑，瞥了一眼侯运，才开口解释：“多不多是其次，刁钻之人若不给他利益，指不定什么时候眼红了就会做出大义灭亲之举，这样的人，只有让他食髓知味，他才会为了利益不顾一切倒向我们，至于以后嘛，你们说，豚儿养肥了之后，该怎么处理？”

        朱贵恍然大悟：“哥哥高明。”

        “……”侯运打了寒颤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他说话的份。

        之后的事情就好说了，由朱贵安排，侯运带着几个喽啰前来寻找三阮行事，有了他们的帮衬，相信这件事情可以水到渠成。

        且说王伦见过侯运之后，想起了山里还有一个保正李宝，遂心念一动，又寻了朱富，两人商讨之后做下十数张文书，然后召见了李宝。

        “跪下！”两个喽啰把人带来，就要把他强行下跪，朱富止住了他们，让他们先行退去，才一脸和善的笑道：

        “不知李保正可想回去？”

        李宝见朱富作态，没由来的心里一突，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王伦，小心翼翼道：“好汉有甚条件？”

        王伦还是没有反应，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任凭朱富施展。

        “条件吗，那自然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李保正舍不舍得。”朱富的笑看上去依旧和煦，只是李宝反而更加谨慎了。

        “好汉且说，能舍的，我一定舍，舍不了的，还请好汉恕罪。”

        朱富“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看把你吓的，你虽为虎作伥，但毕竟不是主犯，我等梁山好汉也不会太过心狠手辣，要你那项上人头无用，你把心安，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我梁山规矩，势要把你充作苦力，但瞧你这身形……”说到这，朱富又摇了摇头才道：“活活累死也是迟早的问题。”

        “这……”李宝犹豫了，他觉得朱富说得好有道理，但偏偏这越有道理的事情，他就越能感觉到这伙强人所图甚大，可他又不能没有表示，只好说道：“还请好汉点明。”

        “第一，从你那所得钱粮不再归还。”朱富直爽说道。

        李宝有些肉痛，但相较起自个小命，他还是舍得。

        “第二，你李家的田产地契从此以后归我梁山所有。”朱富又道。

        李宝想都没想脱口喊到：“不行”。不过这一喊出，他又立马后悔起来，尤其是看到朱富笑眯眯盯着自己时，一旁王伦那股子冷冽不耐，让他脸颊一搐，快速开口：“行，好汉说的我都同意，只求好汉饶命。”

        话是这般，李宝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能逃离这匪窝，他就立马携带田产地契进城安居，以后村里的事情招一个管家处理，他还不信这伙强人敢攻打县城。

        想的很好，但朱富岂能不防，笑着将十几份文书拿出，道：“这是田产地契转让协议，你且看看然后签字画押，完事之后你就可以下山去了。”

        民间的土地转让就是这般签订协议，只要双方当事人签字画押以后，协议就具备了法律效果，能得官府认同。

        李宝又是另一番想法，这民间协议虽然能得官府认同，但这伙强人还算是民吗？既不算是民，签了这协议又有何用？难不成他们在协议中做了手脚？想到这，他也顾不得迟缓下会不会得罪强人，只把协议细细看来。

        果不其然，这协议中没有出现任何一处有关强人方面的字眼，到有提到一名叫做钱三的人取代强人成为这一切的受益者，不用李宝去想都可以肯定，这钱三肯定和强人有所关系。

        暗中嘲讽强人倒是聪明，可惜这样的协议依旧不起作用，至于原因，他李宝当然不会说出。北宋由于“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导致土地买卖频繁，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尖锐矛盾另说，朝廷对此实行了规范化管理，签了协议之后，买卖双方还要在官府办理登记备案，如此算作土地产权的证明，才能够得到官府的承认和保护。

        “强人安排的这个钱三，他要是敢跟我去官府登记备案，必叫他有去无回。”李宝下定主意，画押签字开始利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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