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游灯

石巫还是安排了两个人跟着洛络，一个看起来机灵，一个看起来能打。洛络盯着他们俩，一言不发。“小姐，石先生说了，让我们来保护你，您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多说，也不会多打听的。只要你今天安全回药堂，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洛络叹气，没办法，跟着就跟着吧，还不知道回去会是什么个情景，有人帮忙也好。

        从城西的药堂到城北的宇文府，不远的距离，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了。她抬头看着标示着宇文家的荣耀的牌匾，这么多年了，这块皇上御赐的牌匾还是光洁如新。宇文家三代以来，培养众多学子成为朝廷栋梁，甚至出过一朝宰相。现在想想自己，碌碌无为又懒散，真是宇文家的污点啊。

        洛络正准备迈进大门，门口的两个守卫就拦了上来。“请问姑娘是何人，来此何事，我们好进去通报一下。”

        洛络还未开口，身后的机灵的阿七赶忙上前，“你们是新来的吧。这是你们宇文府的小姐，你们不认识吗？快让开。”

        守卫依旧不肯让步，“我们从未听说宇文府有其他小姐，你们要是来闹事的，那可是找错地方了，快走！”说罢，那连个守卫就开始动手赶人，阿六阿七见势也动起手来。

        洛络刚要出手阻止，身后突然有人叫了起来。“小姐？真的是你啊，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来人一身婢女的衣服，手中拿着包好的药材，兴冲冲地跑到洛络身边，激动地抱住她。

        洛络温柔的抚着她地后背，轻声道：“阿若，好久不见。”

        阿若带着洛络进到府里，一路上，关心的问题不断从阿若口中冒出，洛络耐心地逐条回答。阿若只比自己大三岁，从小就在府中照顾自己，就像自己的姐姐一样。洛络从没有把她当作下人，可阿若总是时刻提醒身份、地位，每次说到这，洛络都会把话题岔开。

        行至屋前，阿若回头说到：“小姐，今天好像有贵客来访，我和他们去通报一下，你稍等。”

        半炷香过去了，屋内不见任何人出来，就连房门也没有打开过。阿六阿七已经表现得满脸不耐烦，但又碍于这是宇文府内，而且洛络也没说什么，自己就更不好发作。又过了半炷香，洛络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双眼微闭，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动额前的碎发。阿六上前怒气冲冲地说道：“小姐，我们回去吧，在这受这气干嘛！”洛络摇摇头，没说话。

        此时，屋门缓缓打开。两个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屋里缓缓走出，二人边走边聊。宇文渊随后也出现在视线中。最后，一个唇红齿白，看起来就温柔似水的姑娘也出现在门前。

        屋里的一群人看到洛络，都愣了一下。洛络看到他们的反应，上前一步，“大哥，二哥，少将军，见礼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

        “怎么？不愿意我回来？”

        宇文况这才开口，“先让二弟给你安排个住处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说完，宇文况就离开了。子车战走过洛络身边时，微微点了下头，动作虽小但是洛络也注意到，点头回了一下。原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的火烧在了眼中。

        宇文渊准备带着洛络回她之前的院子，一切如故，每天都有人打扫，随时都等着洛络回来。

        但是她没有任何动作，“二哥，我有地方住，就不住在宇文府了。这次回来看他一眼，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还回山里了。”

        “你就这么不想待在宇文府？这可是你自己家！”身后洪亮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直戳洛络心底。

        “大哥，小妹好不容易回来，你别这么说……”

        “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没必要留在不属于我的地方。”

        “宇文娣！你······”

        “大哥，我不想和你吵架！”洛络说完，便甩手离开。

        穿过狭长的走廊，走过一座小桥，一行人来到整个府上环境最优美的院落。

        “二哥，我一直想问你，刚才那个妹妹是谁，看起来还挺讨人喜欢。”洛络悄声问道。

        “那是原念，大哥战友的妹妹。四年，家里人都在战场上牺牲了，便把她托付给大哥，之后就一直住在咱们府上。”

        “哦，这样啊。”

        说着，就到了宇文府的主人—宇文柏住的地方。大哥宇文况敲敲门，屋门打开，却见原念走出来。

        进屋看见宇文柏的一瞬间，洛络的脚步就钉在了地面上，站在那么一个不远却又不近的地方。如果从进府的一瞬间，从前的记忆是似溪水一般缓缓流入脑海；那么现在，这回忆就是如瀑布般倾泻，从前种种，全部涌上心头。

        直到一声咳嗽，把洛络拉回眼前。“宇文大人，好久不见了。”

        坐在床上的宇文柏尽力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怎么？终于愿意回府了？在外面生存不下去了？”

        话中带刺，洛络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忍耐着这冷漠又含嘲讽的语气。“我在外面好得很，可比宇文府要开心多了。这不是听说您身体不好，怕您没几天了，这才来看看您，万一到最后您都不知道我离开宇文府之后过的有多潇洒，这可就太遗憾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宇文柏把杯子摔在桌子上，“这些年在外面，你在就学会了这些顶撞长辈之言？还真是毫无长进。”

        “是，我毫无长进。您怕是只想看到我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吧。既然没有遂您的意，那我就告辞了。”说完洛络转头就走，只留给屋里的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回到茗益堂已是傍晚，大厅里人们都在收拾各自的东西准备回家。阿六阿七跟着洛络回到后院去石巫那里复命。洛络回到屋内，便立即累倒在床上。回想起今日在宇文府的种种真是糟糕透了。本想这次回来，还可能缓解一下父女之间的关系，结果还是见面就火光四射，两人都没有半分退步的意思。

        洛络思考的认真，丝毫没有在意到推门进来的锦瑶。锦瑶坐在床边，伸手揉着洛络的眉心。洛络猛地一睁眼，在看到锦瑶担忧的小脸。

        “师姐，我刚才听阿六阿七说了，你别生气。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看花灯，今日是十五，街上好不热闹。我们出去玩玩，散散心。”

        洛络握住她的小手，“好，正好你拿上前几日赢来的灯，今晚我们好好看看这繁华的京都。”

        吃完了饭，大家便说说笑笑，出门看灯。街上人来人往，平时繁荣的城中街道，现在更是摩肩接踵。锦瑶在街上跑来跑去，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拿着糖葫芦站在杂耍前叫好，一会儿又看看街边的首饰，一刻没注意，又出现在零食铺子前。宁谅在后面紧紧跟着，护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

        石巫和洛络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街上的花灯五彩缤纷，穿梭其中，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宇文娣这个小丫头坐在大哥的肩上，看着京城的这片天空上的星星，看着每家每户挂着的彩灯，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吃着二哥递过来的小吃，同三哥聊着每日的趣事。

        走着看着，就走到了河边。锦瑶看了一会儿，跑到洛络面前，“师姐，我们也去放河灯吧，放个河灯许愿，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洛络看了看河里数不清的河灯，“你去吧，正好把你前几日赢来的河灯放了，再好好许个愿。”

        “师姐一起嘛，我刚刚看那边有卖特别好看的河灯，我们去买给你，宁谅哥，我们走。”不等洛络回答，锦瑶就拉着宁谅一溜烟跑开了。

        石巫看着跑得飞快的二人，“毕竟是个孩子，还是爱玩。”刚说完，远处便走过来一个小厮叫石巫回药堂处理事情。石巫向洛络简要交代，就急忙赶回去了。

        转眼间只剩洛络独独矗立在河边。那边锦瑶还在挑河灯，看花了眼，一直不知道该买哪一个。洛络看着一群群的人把自己的愿望放在河中，随着不停的水流飘向远方，点点烛光将原本昏暗的河面点缀得十分明亮。

        洛络看的正入神，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洛络姑娘不放一个河灯许愿吗？”

        洛络扭头，笑颜展开，点头行礼，“都是寄托个念想罢了，又不是真的有用，我就不凑热闹了。少将军在此，也是来看这花灯的？”

        “多年未见这京城繁华景象，今夜刚好有空，便出来走走，正巧碰见姑娘。姑娘独自一人吗？这人多，应该带些人来保护你的。”

        洛络指了指还在挑灯的锦瑶，“我是陪着那个丫头来的，走到这里，非要放个河灯。”

        子车战刚想开口说话，旁边一群小孩打闹着跑过来，不小心撞了一下洛络，洛络正专心看着锦瑶没防备，一下子就被撞到了子车战的怀里。他一手顺势扶稳洛络，“没事吧。”

        “没事，多谢少将军。”洛络说着，扶着子车战的胳膊站稳，立即后退一步。

        这时锦瑶拿着两个花灯穿过人群飞奔过来，“师姐，我挑了半天，这两个花灯最好看，这个看起来比较素雅的给你，你应该喜欢。”

        宁谅跟在后面拿着河灯，可子车战眼神一直盯着宁谅，让宁谅觉得恐惧，便走过来躲在后面。

        洛络见状赶忙岔开，“少将军要一起放河灯吗？我的河灯可赠与少将军。”

        子车战的目光立刻便柔和了许多，但眸中还是夹杂着一丝清冷看着洛络，“姑娘放便好，我也一向不信这些。”

        洛络拿着河灯仔细打量，“一起吧，这么大的河灯，足够承载两个人的愿望了。”见子车战似乎还在犹豫，洛络从锦瑶手中拿过笔，三两下就写完自己所要许的愿，“少将军呢？你说我来执笔。”子车战浅笑，拿过笔和灯，“愿自由洒脱常伴身边，此生於世无忧无虑，所行之事无愧于心。”子车战端详着花灯上还未干的笔墨，低声念着。锦瑶看见二人这个情况，拉着宁谅识趣跑开。

        “少将军迟迟不下笔，是心愿太多，写不下？”子车战摇摇头，提笔在灯的空白处慢慢写下几行字。洛络接过灯，念着上面的字，“愿海晏河清，长乐未央；愿自由快乐，白日放歌。”洛络看了一眼子车战，又看了看灯，“少将军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

        “你怎知这后半句不是为我自己求的？”

        “少将军可不像是会白日放歌的人，这后半句肯定是为他人求的。”

        子车战点点头，“是为他人。既然字已题好，那我们就着手放灯吧。”

        二人顺着河流向上走，找了河边人少的一处，把河灯放在河面上，目送河灯随流水缓缓飘远，同众多色彩缤纷、各式各样的愿望汇聚在水天相连的地方，又消失在视线中。

        另一边，锦瑶拿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河灯，对宁谅说：“你看，这是我为自己写的愿望，希望我能尝遍天下美食，希望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们永远在一起，希望宁谅早日放下心结，出人头地。”宁谅愣了一下，我只是她买来的下人，他的愿望里竟然有一个下人。

        “你在想什么呢？你要不要写啊？”锦瑶在一旁看着发呆的宁谅，满脸疑惑。“不管你了，我先去放灯了。”

        看着她的背影，宁谅默默在自己刚买的灯上写下“希望锦瑶的愿望都能成真。”落笔走到她身边，放下河灯。

        “你许的什么愿望？让我看看。”

        “没什么。”宁谅慌张的一把把灯推远。转头却看见锦瑶撅着嘴，不服气的样子。

        洛络收回落在河面的视线，又看看不远处蹲在河滩边上的两个小朋友。“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少将军有兴致的话，还可以继续逛一逛，这灯会热闹的地方不少。”

        洛络叫起宁谅和锦瑶，准备回茗益堂。“这个时辰，回去的路挺暗得，不安全，我送送你们？”

        洛络看着子车战，“不必了，少将军还没好好感受这灯会的热闹，就不用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再说了，茗益堂也不远，一会就到，不会出什么事的。”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子车战目送着他们离开，看到他们走远之后，也转身离开。

        “师姐，这个少将军人蛮好的，除了······对宁谅有点凶。他刚才······”

        锦瑶话没说完，宁谅就拉住她，“嘘…有人在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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