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穷酸书生

王缙身为侍御史，与兄长王维有很大的不同，他这人很有谋略，也看得清长安城的局势展。

        自从陈家大郎被窦天德囚禁的消息不胫而走后，王缙便一直关注着这件事。

        他也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胡姬酒肆偶遇陈大郎，并亲眼目睹了大郎不知用何计，智退了驸马薛锈与萧文道。

        虽然不知，但王缙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再加上在酒肆饮酒时，陈安的一番行为，以及穷酸书生郑新的来访，他也没有表现出纨绔无理，桀骜跋扈的世家子性子，可见他与传闻中的那位陈家大郎相去甚远，王缙心里很欣赏他，所以才会在临别之际，提点他一下。

        王缙见陈安有些出神，便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言尽于此，其他的话，我也不便多说，也不想参与这朝堂纷争，大郎心里清楚便好，需多加注意啊。”

        说完这一句，侍御史王缙便告辞了。

        夜色中，陈安还在细细品味王缙方才的那番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心里也很感谢他方才的提点，若不是他，今日的许多疑点，陈安都无法解释，如今好了，事情总算真相大白，只是那萧文道今日一计未成，不知还会使出什么阴招来……

        刚走出僻静巷子，方才那位在酒肆内踌躇不前的穷酸书生突然跑了过来，站停在陈安身后一步外，朝着他拱了拱手，喊了声见过大郎。

        陈安回了拱手礼，笑道：“方才怎么没见你的身影？”

        郑新也是笑着答道：“有些小事耽搁了，特来向大郎告辞。”

        陈安摆摆手，说道：“郑兄无须客气，对了，还不知你如今住在何处呢？”

        郑新略带尴尬，说道：“我住在城外的一座古刹中。”

        在唐朝，大多寒门士子进京赶考，几乎都是寄宿在古寺当中，所以才会流传下众多类似倩女幽魂亦或者西厢记之类的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陈安见郑新面色有些拘束，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笑着与他闲聊了几句。

        夜色渐浓，暮鼓之声已经敲响，坊门即将关闭。

        郑新也来不及与陈安多说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陈安对此也不见怪，因为暮鼓响起后，长安城的三十八条主要大街上是不许有人乱走的，什么意思呢，也就是夜禁，这个时候，各个坊市的武侯铺里的武侯们便会出来巡逻，若是抓到有人在大街上晃荡，轻点赏几个耳光，打几大板子，重的打断了腿，甚至还会丢了性命。

        陈安的丫鬟琴儿，她的父亲便是因为误了时辰，被其中一个武侯抓住，索要好处不成，被打断了腿。

        当然那些武侯也只是在老百姓面前逞逞威风，遇到像陈安这样的世家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郑新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穷酸书生，若是被那些武侯抓住，少不得一些麻烦，因而才会匆匆而别。

        陈安记得刚听说了这夜禁之事时，还好奇莫非这长安城每天夜里皆是如此吗？

        后来才知道，只有在每年的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的前后三天，长安城里是没有夜禁的，所有人都可以在上元节的时候，逛逛夜色下灯会璀璨的长安城。

        望着书生郑新离去的背影，陈安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很明显，他是想结识自己的，但却抹不开面子，说出那番阿谀奉承的话，像他们这类寒门士子，主动结交长安城的权势人物，一点也不稀奇，关于这点，他也听父亲陈骁提起过。

        陈安原本以为这书生真的会是一个重于面子的寒士，墨守成规，端着自己文人的架子，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找了过来，如此看来，这人还是值得结交的。

        若是问他为何会这么想，他觉得人有点野心，有点抱负终究是好的，只要知道拿捏分寸就好。

        方才那位穷酸书生，便是这类人。

        回到陈府后，陈安让方世刀去打探一下那位郑新郑海之的家世背景，若是可以用得着，还是值得一用的，经过这些事之后，陈安觉得单靠自己一个人，想要在危机四伏的唐朝生存下去，很难，所以他必须要找到一些值得信任，可以帮得了他的人。

        ……

        ……

        这几日，陈安的生活都比较平静，除了晨昏定省，每天早晚要向父母请安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长安城里闲逛，差不多将东市与西市都走了个遍，原本他对唐朝的烟花柳巷之处心存好奇，想去平康坊艺伎楼歌姬馆见识见识的，看看那小娘子是何模样，歌姬舞姬又是如何风情万种，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曾过去。

        没办法，记吃要记打。

        吃了李林甫两次亏，若是被那老贼知道自己去了平康坊，再安排哪个纨绔子与之生冲突，唯恐又是一顿麻烦。

        尤其是想起那李林甫三番两次给自己设的套，陈安便很是不爽，心里不禁腹诽道，这个老小子，别让我碰到他，碰到他，定要拿个麻袋，套在他的头上，一顿猛踹。

        当然这也仅限于想想罢了，先不提他身边的护卫高手如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若是真打了他，自己还不得被他给整死啊。

        陈安虽然穿越至此，但他不是神，有些人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今年才十六，那李林甫都已过不惑之年，再忍耐些，看谁笑到最后……

        自从上次酒肆前的那件事生后，从妹陈月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凤栖苑找他了，看来是被二叔给关在了府中，也好，不然带着她，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呢，恰好郭子仪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之后出门，他身边都站着两位护身大金刚，不，是两位护卫。

        陈骁对于他出门也不再怎么过问，或许是放心方世刀在他身边保护着吧。

        陈安骑着马，往陈府回去的路上，突然望向身旁骑马的方世刀问道：“方护卫，上次我让你打探的那位书生，他如今身在何处？”

        方世刀说道：“回郎君，那位郑姓书生依然还是寄宿在城外的古寺中，每天还会抽出些时间，在西市的街头卖字卖画，每次存够了钱，他便会去郎君上次去的胡姬酒肆，只是……最近去的次数少了。”

        陈安挑眉道：“是吗？”

        方世刀望了陈安一眼，意味深长道：“或许是那书生想见的人……不在那吧。”

        陈安笑道：“方护卫说的那人……可是我？”

        方世刀默不作声。

        陈安又望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子仪，说道：“郭护卫，那个书生我有用处，今后便由你替方护卫看着他……至于方护卫，我有其他事情交给他做。”

        对于陈安让他去看着郑姓书生，郭子仪有些不明白，他不认为自己的能力会比方世刀差，因而有些不服气道：“敢问郎君，方护卫要去办何事？”

        对于他的不满，陈安心知肚明，淡淡道：“郭护卫，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你初来乍到，对长安城还不了解，这件事交予方护卫办更合适。”

        郭子仪是个要强的人，觉得郎君有些看轻他了，抱拳道：“郎君是不信任我，还是怀疑我的办事能力！”

        陈安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汾阳王，他能在安史之乱中脱颖而出，本身便证明了他的能力，或许是该给他个机会去展示自己，于是点点头，说道：“好吧，那这事便交予你去办，但是，你若办砸了……”

        说到这一句时，陈安眯着眼，语气变得有些冷淡了。

        虽然他是郭子仪，可眼下他依然是自己的手下，方才那番话有些孤傲了，因而必须要提醒他一下。

        郭子仪也觉察到这一点，低些身子，坚定道：“郭子仪定不负郎君所托。”

        其实陈安要郭子仪去办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危险的。

        他想让郭子仪去监视李林甫的府邸，看他最近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动作。

        郭子仪听后，才知这件事果然有些棘手，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而方世刀，陈安除了让他多注意些郑新这个穷酸书生，还让他去监察萧文道的行踪。

        直到此刻。

        陈安才觉得身边可以信任的人。

        实在太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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