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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剪不断,理还乱


池鱼稳住神色,笑着问道:“四哥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许四福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我这一天书没念过,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认识。”

        许四福指了指那几个字:“这几个字念啥呀。”

        池鱼笑了笑:“百年好合。很好的寓意。”

        “思思姑娘太有华了。以后也教我和三哥认几个字。”许四福夸奖道。

        池鱼道:“没问题。”

        转头见许小满已经淘米要做午饭了,许四福又道:“思思姑娘,笔墨都在屋里,我先去劈柴了。写完给三哥就好,他一会儿送过去。”

        池鱼点了点头,“四哥去忙吧,我去写字。”

        说罢,转身进了屋子。

        屋里连翘正在缝补衣服,见池鱼进来,赶忙迎了上去,低眸便看见了那张纸上的几个字,迟疑道:“郡主,这是许氏兄弟带回来的?”

        连翘虽然不聪明,但也没有愚笨的彻底,心里也猜到几分,“郡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池鱼看着纸上的几个字,勾起一抹笑,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他们回来说了什么,有没有怀疑我们?”

        连翘摇了摇头:“没怀疑。回来也只是说了分粮食的事。不过,我听见他们说,寨主要离开山寨几日,等成亲时再回来。”

        许四福是个藏不住事的,若是知道了他们有问题,不可能如此自然的与她们交流。

        池鱼垂眸沉思,看向手中的纸张。这寨主送来当局者迷四个字,是在告诉她,她被牵入局中,不要被覃开所言迷惑吗?

        他已经知晓她的存在,她的目的,却未制止,甚至配合,又是为了什么。

        她又想起许小满说的话。

        水灾前毁掉的村庄,村民在这寨主的带领下集体迁进隐秘的深山。

        被县令压迫多年从未反抗百姓,却在这个寨主的煽动下落草为寇。

        可以行走驴车的小路,清理走路痕迹的人。

        可以带着池鱼,押送二十个男人回到寨子。却被长风逃出。

        一切都串起来了。这是一个早已设置好的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请她入瓮的局。

        天时地利,每一环都必不可少,堪称完美。

        可怜覃开还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玩弄所有人于鼓掌之中。。没想到自己却被耍得团团转。

        夜郎自大。可笑。

        只是,他如此精心布置的局,费尽心力引她入局,到底是要告诉她什么呢。

        池鱼太期待了。

        池鱼抬眸看向连翘,眼里满是棋逢对手的迫不及待,“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他选在这时离开,不就是告诉她,他当做不知道,任她为所欲为吗。

        池鱼找到许氏兄弟带回来的纸笔。连翘在一旁为她研墨。

        池鱼铺好纸张,提笔落字。

        四个字很快写好,池鱼看着纸上的字,缓缓地笑了。

        接下来几日,池鱼跟着许小满一起为寨主的大婚做准备。与村民打成一片。池鱼试图从他们口中得到关于寨主的信息,但他们却对这寨主的事情绝口不提。

        虽然这寨主对她造不成威胁,但是她对这个城府很深,给她下套的人很是好奇。但村民们不说,她也就不再问了。总有相见的一天。

        但这几天,村民们却日日夸赞新娘子的美貌。池鱼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知道新娘子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引得村民们赞不绝口。

        池鱼也在这几日与被关起来的部下取得了联系,也找到了关着他们从山下劫来的几个富绅的位置。只是村民们看得紧,为了防止引起村民怀疑,池鱼也就没有进去一探究竟。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几日后,梁川府府衙。

        梁川府知府张景看着坐在一旁,低眉顺眼,紧缩着脖子,身子控制不住打颤的蕈覃开,眯了眯眸子,缓缓道:“本官倒是没想到这齐王瞒得这般紧,今日要到了才通知本官。你说倒也是奇怪,怎么偏偏是他来呢?”

        张景捧起茶盏,浅啜一口:“倒也在情理之中。是他来,说明郎城郡主已经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了。说不定,陛下也知道了。”

        “传闻这齐王与郎城郡主青梅竹马,情深意厚,与定国公交流也颇为紧密。此行定国公定会托他来助郎城郡主剿匪。”

        “你没留下把柄吧。本官该出的主意也给你出了。好不容易帮你圆上了绵山土匪等等一系列的谎言。你若是再暴露出什么给齐王。让他知道了,本官也帮不了你了。本官已经仁至义尽了。”

        左右也没有证据能找到他来。

        蕈开猛然抬头,看向张景。

        这言下之意,若是齐王发现不对,查出真相,就要放弃他了?笑话,是他撺掇他贪污赈灾钱粮,又让他赖在土匪身上。

        结果因为江阴侯世子的闯入,又引来郎城郡主和齐王两尊大佛,谎言岌岌可危。他也知道,这事情容易败露。但该拿的钱一分没少拿,还讹了不少,现在想抽身。

        笑话。

        覃开装出一副惶惶不安的神色,颤声道:“虽说这次我没忍住贪了一些,但也孝敬了您不少。而且若是他再顺藤摸瓜发现了那件事……大人也难幸免于难……”

        张景猛地撂下茶盏,水花飞溅,怒目而视,愠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蕈开提着衣摆,飞快地跪在地上,“下管不敢。”

        张景冷笑一声,道:“你最好不敢。本官今天就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第一,贪污赈灾钱粮的事,是你一手参与,本官只是与你说了几句话而已,即使是本官让你做的,你也没有证据。你也扯不到本官身上来。”

        “第二,你说的那件事。你以为过了那么多年,最上面的那位已经没了,你安稳了几年,就完了吗?从你参与这件事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我们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喽啰而已。上面不是没有人了。”

        “你若是说出去,有没有证据是其一。再者,你当你为数不多的家人,活得了命吗?真是笑话。本官劝你,若是事情败露,你最好自己承担下来。别攀扯本官,也别多说其他的。”

        “至少,你贪污能留下一条命。其他的可就不一定了。”

        覃开紧紧握住双手,不发一言。

        两人诡异地沉默着。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张景也不在意跪着的覃开,心中也存了几分羞辱,叫外面的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张景府上的小厮。小厮弓着腰,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覃开,对张景道:“老爷,齐王马上就要到了。师爷说请您赶紧过去。”

        张景面色淡淡,声音也没有起伏:“知道了。”

        说罢,起身掸了掸衣服,走了出去。路过覃开身边,抬脚踢了踢他,“走了。”

        覃开咬紧牙齿,沉默地跟在张景身后,去了渡口。

        沈羽刚下船,就见知府张景带着下辖的各县的县令在渡口排得整整齐齐的等他。

        下辖县的县令不过十人,只是张景又带了二十几个家丁,顿时显得人多了起来。

        沈羽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战战兢兢地站在后面的的蕈开。

        他收回视线,看向身边陪同的几人,道:“苏木,你带几人去买马车,尽快回来。”

        他最烦与人虚与委蛇。

        两人应声,领命下去。

        沈羽轻叹一声,与玉竹一起下了船。

        张景赶忙带着众人行礼。

        沈羽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张景谄媚道:“那就请王爷移步府上。账目已经准备好了。”

        沈羽略带歉意地笑道:“需要再等一等。带来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多,等全部运下来清点完毕再走。”

        张景哪敢说不。

        船员与沈羽带来的随从一箱又一箱地搬着沈羽的行礼。搬了十几箱还未搬完。

        张景愣了愣,讪笑道:“王爷这行礼确实有些多呀。”半个王府都搬来了吧。

        随即与他带来的家丁说:“还不去帮王爷去搬行李。站着做什么呢?”

        玉竹看着众人的神色,轻叹一声,他哪里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要不是他拦着,别说半个王府,整个王府都搬来了。

        沈羽看向蜂拥而上的家丁,道:“其实也不算太多。只是想着梁川府遭了天灾,又入了冬,平日里也没什么吃食。便从京城带了一些瓜果蔬菜。为了防止腐败,分开放在了不同的箱子里。”

        张景眼睛一亮,虽说他家财不少,但现在根本买不到好的吃食,有钱都没处花。尤其入了冬,瓜果蔬菜更是买不到。哪怕是在京城,入了冬,瓜果蔬菜也是王公贵族才能吃得起的。

        没想到沈羽一来便带了许多,顿时笑开了花:“难为王爷还想着下官。”

        玉竹在一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张景不会以为王爷这些东西是给他带的吧……

        也难怪,这些年,梁川府的各个官员富绅,向来都是给他送东西的。收东西收习惯了,下意识地以为沈羽的瓜果蔬菜是给他拿的。

        玉竹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偷笑。

        沈羽愣了愣,心里也想到几分,想到池鱼说的话,心里对张景的厌烦又多了几分,面上却不显,转而看向覃开,问道:“覃县令家可有冰窖?”

        见覃开有些怔愣,又解释道:“小年来信说她在常远县剿匪,定国公托本王去看看她。这些瓜果蔬菜平日里她最喜欢吃,剿匪也非一日之功,便给她带了一些。”

        张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也晓得让别人看了笑话。却不敢当场发作。

        覃开连忙点头,“有一个冰窖,只不过不是很大。”

        沈羽笑了笑,“无事。”又对张景说道:“本王留下几人在这里查账,便不多留了。先去常远县,过几日再回来。”

        说着,定定地看向张景的眼睛,笑里藏刀,缓缓道:“左右不是很急。”

        张景的神色愈发暗沉。看着沈羽盛满笑意的双眸,竟一时难以分辨出他是否意有所指。

        沈羽久历风尘,城府极深。

        张景向来多疑,总觉得他笑里藏刀,话里有话。

        他不得不细细地揣摩他的一言一行。

        张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谄媚道:“王爷,已经午时一刻了,不用过中食再走吗?”

        沈羽不欲与他继续虚与委蛇,推脱道:“不了。本王已经提前派人去买马车了,这会儿应是快到了。既然已经午时了,张大人便带着众人回去吧,不必在这里陪着本王了。”

        说着,又叫来了身边的人:“苏叶,你带几人随张大人回去。”

        苏叶领命,很快便选好了人。

        张景见苏叶已经准备好了,奉承道:“那便不叨扰王爷了。下官先行一步?”

        沈羽微微颔首。

        张景也不再停留,带着众人离去。

        沈羽顿时松了口气,面上温和的神色也散了去。

        这竟与池鱼应付完覃平后的神色如出一辙。

        玉竹迟疑道;“王爷,我们就这么走了?”

        这张景看起来并不心虚。似乎并不担心他们找出他的罪证。

        沈羽笑了笑,不可置否,意有所指道:“种子已经埋下了。若是他无罪,这便是一颗不发芽的死种。若是他有罪……”

        这便是穿过他胸口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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