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君初相见

乔云雁带着妹妹走进大厅，乔父乔母坐在上位打量着这个十年未见的儿子。

        乔云鹭看父母哥哥都不说话，拉了一下哥哥的袖子。十年的时光在一刹那飞灰湮灭，上面的还是十年前的父亲母亲，下面的还是那十岁的稚儿。

        “孩儿参见爹爹，娘亲。”乔云雁掀袍跪地叩头。

        乔夫人急忙从座位上起来抱住这个即陌生有熟悉的儿子，哽咽道：“我的雁儿呀！可想死娘亲了，快起来，让娘看看，怎么就突然长这么高了？你师父给你吃啥了？”

        乔云鹭看着哥哥哈哈大笑，乔云雁也是哭笑不得，乔无境拽了一下妻子，无奈道：“云雁都二十了，可不得长高呀，你不要说胡话。”

        乔母甩开丈夫的手，一边把儿子引到座位上坐下，一边埋怨道：“不都是你的错吗，当年不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非得把他带到战场上去。我那好好的孩儿呀！回来之后又瞒着我把他送到黄庭观，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呀！我这一生有几个十年？”乔母一边抱着儿子一边痛哭。

        乔无境望着儿子的眼里充满了忧心，乔云雁对父亲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很好，出声开始安慰起母亲：“娘，您不要再伤心了，以后儿子都会陪在您身边的，我们还有无数个十年可以慢慢过，只要娘不嫌我烦就好了。”接着冲旁边的妹妹使眼色，乔云鹭立马接受到，扑到母亲腿上，说：“娘，哥哥回来你应该开心呀，不要再难过了，我和哥哥一样，也会永远陪着你的。”

        乔母听了儿子女儿的话，破涕而笑，指着女儿的头，说：“你呀，别在这里浑水摸鱼，好好准备做你的新娘吧。”

        乔云鹭瘪着嘴委屈地说道：“娘亲一见哥哥就不要我了，以后怕是再也进不了这个家门了。”眼里还挤出几滴泪珠来。

        乔母一看女儿这模样笑得更开心了，双手揉搓的女儿的小脸，说：“这世上还能有你乔云鹭进不了的地方？以后谁敢不让你进家门，娘拿剑劈了他！”母子三人顿时笑作一团。

        乔无境也想笑，又拉不下脸来，只好安排管家去收拾云雁的房间，准备晚餐。

        晚餐过后，乔无境和乔云雁一起在书房喝茶，乔无境又开始细细打量起儿子来。一别十年，说不想念是假话，说不后悔也是假话，当年自己的一意孤行铸成了大错，害的儿子离家十年。这十年里只要一合上眼就看见满手鲜血的儿子望着他，哭着问他，为什么？他没法回答，十年了，他还是没法回答那个问题。

        乔云雁感觉到了父亲复杂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说：“师父师姐这些年对我很好，观中还多了一个师弟，比妹妹还调皮捣蛋，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至于那些事，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师父也说我修得了无上道法，心境平和，父亲就不要再沉迷过去，每日自责了。”

        乔无境放心着点了点头，说：“这次催你下山，一是云鹭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你该好好陪陪她，她常常吵着向我们要哥哥，这样的大事你若不在终究是遗憾。二是……”

        乔无境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犹豫着开口，“洛水国，”见儿子面目平静才接着说，“洛水国近些时日在边境月巧城驻扎了好多士兵，皇上传信给我让我做好心里准备。”

        乔云雁在听到“月巧城”时心里一颤，但神色不显，继续听父亲说，“皇上信中还提到了你，虽然没明说让你拜将带兵，但我这职位终有一天是会传到你手上的。”

        乔云雁这时才仔细打量起父亲来，当年骁猛善战的启星国第一将军，打遍江湖无敌手的第一武士，现在身穿儒衫，头发泛白，坐在从前最厌恶的书房里谨慎小心的和儿子说话，乔云雁心里一阵泛酸。忙起身宽慰父亲，道：“父亲放心，云雁知道该怎么做。”

        五月初五，莫府。

        一大早莫不贰就叫管家安排人去各府送端阳节礼，在大厅忙个不停。小姐莫静姝坐在客厅看哥哥和管家对人对账，看小厮来来往往，百无聊赖。好不容易等哥哥和管家说完了事坐下来喝茶，立马站到哥哥面前，抢下哥哥的茶杯，说：“哥，我们出去吧！”

        莫不贰很无奈，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没看我忙了一早上吗，刚想喝口水，歇会，你就要拽着我出去，累死我得了。”

        莫静姝不理哥哥的骂，又夺了哥哥的茶杯，软声叫道：“哥，我的好哥哥，这是你婚前的最后一个端午节了，以后你就要和嫂子过了，你就陪我去吧！”

        莫不贰实在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连声说好好好，又敲了敲妹妹的头，说：“你上个月还和云鹭姐姐长，妹妹短的，以后端午节是我不陪你过吗？怕是你不陪我过了！好了，去收拾收拾吧，我们出门去。”

        “是，哥哥。”莫静姝笑着答道，一转身脸上却不见半点笑容。

        乔云雁已经十年没有逛过尘世的端阳节了，今日陪妹妹出来，看哪里都感觉十分新鲜。

        乔云鹭看哥哥好奇就一边将绣工精美的艾草香囊放进哥哥手里，一边问：“哥哥，你们观里不过端阳节吗？不绣香囊吗？”

        乔云雁一听妹妹问观里的事，就笑：“我倒是想过，可是我师父说蛇虫鼠蚁都是生灵，生生死死也是平常，不用非得用一个节日来纪念。”见妹妹不解，又说：“其实呀，我师父可盼望过端阳节了，他很喜欢吃粽子，但是他不会做，我师姐也不爱下厨，所以我进观之前他们就说没必要过端阳节。我刚去时就随他们之前的习俗，不去张罗这件事，直到我师弟天一进观才打破了这个规矩。”

        乔云鹭对这个天一很感兴趣，催哥哥快说，乔云雁只得继续：“天一师弟八岁进黄庭观，拜入师父门下，整天除了习文练武就是吵着要吃，当时观里没有杂役，我负责所有人的餐食，那年端阳节，我们本来像往常一样过，可是天一师弟一大早就吵着要吃粽子，无法，师父望着我，可我也没包过，不会。师姐无奈只好下山，直到下午才从山下带上来几个粽子，几个香囊，还有包粽子的方法。从那之后，我就学会了包粽子，只是香囊实在学不会，好在天一师弟也没有吵着非要香囊。以后的每年端阳节不等天一师弟提，我师父就早早开始提醒我了。这一晃就过了□□年。再见这热闹的端阳节，还有点不习惯。”

        乔云鹭看哥哥感慨，忙又说道：“好了，哥哥，以后你年年都在我们这红尘俗世中过端阳节，再也不会不习惯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拉起乔云雁就走。

        刚走两步，就看见了同样出来过节的莫不贰兄妹。

        乔云雁看到了一双眼，一双在十年前就应该永远合上的眼，一双承载着他无数噩梦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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