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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半夜营中敲鼓?


钱粮上来了,不停编组流民,大练队列兵,冲兵力基数未停。

        同时,把基数中有过戍边,从戎经历的老兵群体,定向加强,以充骨干,也是应有之意了。

        如此,才能保证样子货的兵海,不会突然放了羊。

        有一部能真打两下的拳头部队,比全是样子货,也让李轩等人不会那么提心吊胆。

        起码有事,多个敢平事的心态与动作。

        若全是样子货,即便豪强不输款纳粮,不入伙,不买北盟的账,李轩等人早前也不敢真打的。

        怕打不过。

        只看简雍,张世平等地方豪族就知道了,家里都有食客奴兵,急眼了还能动员武装佃户。

        真打起来,不一定谁打谁呢。

        手里没点敢见真仗的兵马,心都虚的发慌。

        此次东去居庸的六千余步卒,就全是满员亭,就是敢见真仗的兵马,有从戎经验的老兵比例较高,甚至有不少剑客,家将,兵器甲胄最为精良,且有骑将骑兵。

        其中三亭就是“东亭”,“西亭”,“中亭”,分属刘备的中乡,关羽的东乡与张飞的西乡,皆近卫亭。

        兵源构成,除老兵外,就是从涿郡内外大小豪强,敲诈来的强制入伙兵。

        少则一什伍,多则一里,多由武装小地主本人,与大小豪强家的子弟带领。

        不少跟来的食客,就是幕僚,剑客与家将。武装地主的亲朋,豪族庶子的私人玩伴,兄友,同在其中。

        这帮人器械精良,披甲比例全军最高。部分幕僚,剑客与家将,还是以客卿的身份随军的。

        这些为缴投名状入伙的豪强子弟武装,除了骑兵比例高的部分,加强给了苏双与张世平的骑军。

        其余,全部被集中到了刘备的中乡,关羽的东乡,与张飞的西乡之中。

        这三亭兵马,就是北盟近卫军。

        入近卫军,既表示亲善与放心,又有质子绑架属性,事急还能拿来顶缸。

        便是大败亏输,逃亡时裹挟着一群地方土豪家孩子一起跑,还乡团也更容易打回来。

        这就是北方联盟最核心的武装了。

        或者说,除了苏双与张世平的骑军,这就是北盟之内,唯一能打仗的部队了。

        这支部队,武装地主众多,甲胄精良,不少什伍长都武艺高强,能弓善射。又多是大户家的小崽子狗腿子,乡中抢水抢地,欺负佃户惯了,凶横之气,不输土匪。

        最大的优势,是有从戎经历的老兵多。

        可老兵很滑,军中负重跑操,越野,负的不是沙袋,就是真实的行军作战,需要用到的军械与装满水的水囊。

        要的就是平时就持矛,挂水囊,把该磨的茧子磨出来,该习惯的习惯了。与平时绑沙袋,战时再持矛挂水囊,不是一回事。

        可无论新进的乡民,或是老兵,都会偷奸耍滑,把本该注满的水囊,跑操越野时放空。

        李轩刘备等人都没带过兵,颇是被奸猾的淳朴乡兵,骗来骗去的。

        好在人是会成长的,被骗一次,就发现了一个漏洞。条例该怎么制定,什伍长等士官该干嘛,就能做到有的放矢了。

        汉军中的一堆奇奇怪怪的规定,李轩等人大多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慈不掌兵是对的,那爱兵如子呢?罪若必罚,那戴罪立功又是啥?

        每日点卯?可夏冬昼夜长短不一样啊,从东到西太阳角度不同呀。幽州辽东天光大亮了,凉州西边还半夜三更呢,让兵起来点卯?三通鼓不到,砍了?

        李轩连张飞天亮打鸣都受不了,他敢半夜营中敲鼓?

        所以,对不知道为什么,有疑惑的东西,北盟就没照抄。

        北方军的东西,大多就是补漏补出来的。没发现的漏洞,宁可任其存在,也不乱补。

        即便是公平买卖,不要欺负老百姓等正义的规定,都没有。

        因为若规定了公平买卖,凭何罚没敌产?若规定了不能欺负老百姓,那帮土豪守坞堡的,不是老百姓,难道还是牲口不成?黄巾是可杀的敌人,还是不能残害的百姓,谁说了算?

        这类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玩意,李轩感觉没必要乱加,那会不断的增加冗余,让军中条例越来越务虚,军法效果越来越差。

        所以,相对于官军来讲,北盟军中的条例与军法都极少。

        李轩学的是大哥刘备的便宜祖宗。

        汉高祖刘邦,与民约法,不过三句,可治天下。

        时下的大汉天子与朝臣,倒是越来越有道理,法越来越多,结果,民心思异,天下大乱。

        所以,北盟就效高祖,宁可耍流氓,不讲大道理。宁出简言,不要法繁。

        有罪无罪,大伙说了算。

        北盟无论地方或军中,基本法以最基层的伍论,皆是“黑白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制度,博弈论。

        公主是黑是白,七个小矮人说了算。

        一个伍内士卒,军法外犯的事,是功是罪,由同伍其他四个兵说了算。一伍七个豆,伍长三个豆,兵卒一人一个豆,有罪无罪,不论道理不看法,数豆就可以了。

        一个北方军士兵,进村抢乡民家一只老母鸡,由于北盟只规定不许抢北盟成员地盘老乡的鸡,没规定不许抢老百姓家的鸡。

        所以,这个抢鸡的士卒没有触犯军法,触犯的是军法外的道德与该不该,这种法之外的道德与该不该,是功是罪,就由同伍的共同意志决定。

        什长想罚都罚不了,递进一级加权减一半,什若想越过伍罚兵,对等的是伍长的豆,那什长即便兼职了伍长,也只有一个豆了。

        只要什长下级的当事伍,判定伍内抢鸡的那个弟兄无罪,那在伍一级就是一比一,平了,不用鸟什长的道德与该不该。

        到了里长一级,就管不了士卒了,因为权力向下延伸超过二级,无效。

        这个权力运行架构既不是垂直,也不是制衡,是阻断式的区块化博弈,扁平化三级封闭。

        区块之内,上触一级就触顶,向下只能延伸二级。朝上过一,朝下过二,就是越级,就出圈了。

        里长只能罚下级士官,除了平级对等博弈里长,朝上一级平权亭长外,朝下最多延伸两级,只能管到什长,伍长,不能越级罚卒。

        北盟军中最低阶的一个士卒,怵伍长,怕什长,但一般不鸟里长,管不着老子。

        同样的,一个士卒,有再大的冤,也只能找伍内兄弟论理,把伍长罢免了。最多只能上报到什长,让什长做主。

        士卒敢越级找里长,亭长,乡长。即便是真冤,也触犯军法了。

        里长,亭长,乡长忙着呢,遇到这号的冤假错案,先打苦主一顿再说,冤上加冤就对了。

        若是一满员万兵之军乡,一个兵哪怕一月有一件事来找乡长,乡长一天就得处理三四百件事,那是不可能的,那产生的冗余,足以把军队拖垮。

        军中论的是法,不管什么冤不冤的。敢再犯,把冤的砍了就是了。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军中将校士卒有冤,只能在军中解决,找军外的青天大老爷是不行的,那个一犯,倒是不用打板子,直接就砍了。

        对于不再信任自家军队的士卒,一经发现,即就地正法。

        这就是北盟的军法,既公正严明,又反动透顶。

        北盟之所以在刘虞眼中秩序井然,就来源于这种阻断式的区块化博弈架构。再多的地,再多的兵,实际都分解成了一个个区块,权力在单一区块内就自主运行了。

        兵无将令,自己就会玩板凳,练队列,各级士官就是各自区块之内的诸侯,用不着事事请示朝廷。

        北盟这个朝廷,只管军法军令,军械钱粮,左手官帽子,右手刀片子。听不听话,好不好好练,下面一个小诸侯看着办呗。

        上面都不用督促,一个伍长想混日子了,同级的伍长,上级的什长,伍内有上进心的士卒,豆子一凑,皆可将其免掉。

        所以,李轩的职责实际不是练兵,甚至不是军事。他的核心职责是忽悠,是推算相对公正的奖惩办法,并把两者结合起来,架构相关的权利运行框架,创造外部环境。

        把北盟所属的一个个功能团体,一个个人都煽动起来,保持旺盛的上进心,功利心。再有个相对公平的环境,旗下的团体与个人,自己就会为自己的欲望,奋斗不止了。

        为他人奋斗,谁都没兴趣,很容易无精打采。为自己奋斗,那自我督促起来,与看见眼前有胡萝卜的驴,没有不同。

        驴眼里只有胡萝卜的时候,甚至察觉不到自己正一步步朝前走,发觉不到自己正汗流浃背。

        驴子不知不觉,磨出了够买十根胡萝卜的白面,只要能吃到一根胡萝卜,就开心的不行,只要眼前又出现了一根胡萝卜,就又在路上了。

        根本不用拿鞭抽。

        要做到这样,就要让拉磨的驴,除眼中的胡萝卜外,心无旁骛,不能被不公平的干扰陷住脚步。

        在胡萝卜与白面的分配上,则要变好魔术。

        不能被驴子发现,短了它九根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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