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身份

不必见？为何不必见，凭什么不必见？

        谢昭面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心中升起一丝提防之意。

        再开口，谢昭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客气，“我刚刚在问你是谁？”不回答她问题，却自顾自地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让人着实有些反感。

        “我也说了，你今天不必见晚风。”魏之羽分毫不让，依旧重复刚才所言。

        谢昭眉头皱得更紧，这人竟然直呼谢晚风的名，到底与谢晚风是什么关系？眼睛眯起，微微扬起下巴。她个子比之眼前的人略低，但气势上却更加冷然。

        “你凭什么代表他？”

        “我自然不能代表他，但是……”魏之羽抬起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手指上挂着几副刚刚抓好的中药包，“我却知道他因何而病。”

        “恐怕你还不清楚吧，若不是我快马加鞭的花了三天时间从南岳国赶过来，你还能不能见到晚风都是个未知数，等你终于想到回来的时候，大概只能赶上他的丧礼。”

        话刚说完，魏之羽眼前一花，脖颈前面瞬间横着一把金刀，距离喉间细嫩的皮肤仅有咫尺。

        谢昭一双凶恶嗜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当场撕碎。

        低沉沙哑如阎罗的声音从她喉间溢出，“你敢再说一个不吉利的词，我保证让你立刻看到阎王。”

        “吴疾有句话说的不错，的确是个凶狠毒辣之人。”被扼制命脉的魏之羽似乎丝毫没有惧怕，甚至还露出笑容，言语中不断挑衅谢昭。

        金刀立刻往前逼了逼，白皙的脖颈上落下一道血红，“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谢昭五指紧紧捏在他的肩膀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手里人的耳边，却说出最森寒的语气。

        脖颈在人家的刀下，魏之羽还是略微收敛了些松散的态度，“我是谁又与你何干，你又是晚风的谁，又站在什么立场上质问我。”

        魏之羽抬起手，二指缓缓捏在刀尖，将金刀慢慢脱离自己的脖颈，嘴角又挂起冷笑，“此金刀本是我赠予吴疾，神铁铸造，价值连城，本意是让它跟着吴疾一起护佑他主人，又因何跑到你的手里？”

        谢昭柳眉顿时浮上一抹愠怒，抽回金刀，伏地伸出笔直的长腿，毫不犹豫的扫向魏之羽的下盘。

        魏之羽武功平平，只会些逃命的本事，倒也能使出一招半式。他跳起躲过，双臂打开，向后疾退。

        谢昭倾身而上，速度更快，侧身斜踩廊柱，借力又是一跃，从魏之羽的头顶飞过，站在身后伸手再扼他的脖颈，手下用力，把他狠狠推到廊柱上。

        “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从脊柱上升起，迅速蔓延，魏之羽面露苦色。

        握着脖颈的手指慢慢用力，谢昭附身上去，放轻声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个女子，你这副打扮在谢晚风身边，到底为何？”

        她见魏之羽的第一眼就发现这是个女人，虽然高挑，但骨头架子极小，面部轮廓也较男子柔润，自己这具身子年纪小，面部尚未长开，或许还能雌雄莫辨，但眼前之人却是一眼就可看出来，谢晚风不傻，当是也能看出来，竟然也会容许她在身边。

        想起当初的静雅，一股怒意直冲脑门，她忽然开始讨厌所有围在谢晚风身边的女人，不管是好的还是别有用心的，最好全部消失在她眼前！

        魏之羽被掐的难以呼吸，她一手紧紧抓着谢昭的手腕，一手不停的在掰脖颈上的手指，奋力的大口吸气，饶是这样，嘴角依旧勾着笑意，“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也是，是……女子么？”

        此话一出，脖颈上的手指顿松，魏之羽顾不得呼吸，连忙又说：“你这般女扮男装，瞒尽众人，又当是为何，你以为晚风知道真相之后还会如之前那般待你？”

        谢昭微怔，自己的确一路都在欺骗谢晚风，不论是来历、性别、还是身份，可这些都不是她有意为之，皆是迫不得已，全是为了自保和保护他。

        她能解释，谢晚风可会理解？

        谢昭的双瞳又盯上魏之羽，露出几分死寂，抓在魏之羽脖颈上的五指再次捏紧，“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么，我把你杀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眼见谢昭眼角泛红，露出十足的杀心，魏之羽再也绷不住，她迅速高声喊了句：“你娘的老谢，要死了！”

        一语刚毕，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上魏之羽脑门，眼前顿时泛黑。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黑色的暗器破窗而出，在月下闪出精光，直冲谢昭的方向。

        谢昭耳朵动了动，自是察觉到这枚暗器，可她却分毫未躲，手下依旧用力，势必要当场掐死眼前的女人。

        暗器却似有人识一般，本是冲着谢昭，临到跟前却忽然转弯，擦着她的手臂，划向魏之羽指头勾住的那一叠药包。

        药包瞬间撕裂，草药失了控制，从中飞溅而出，洒落一地。

        那枚暗器深深嵌在后面的廊柱上，露出小半截尾端，仔细看过去，正是谢晚风的扇中刺。

        见是谢晚风的武器，谢昭顿时松开手。

        魏之羽大吸了一口气，靠着廊柱滑落在地，双手覆着脖子，仰头大口大口的喘气，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

        谢昭转头，看见风定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稳稳走到廊下，停住，对谢昭略微鞠躬一拜，后开口道：“魏先生是负责给主人看病的大夫——魏之羽，还请谢小公子手下留情。”

        “你家主子如何，我要见他。”谢昭双臂垂下，转身对风定说。

        风定抱拳再一鞠躬，“实在抱歉，谢小公子，主子现下不方便见客，夜深露重，还请谢小公子回吧。”

        谢昭瞳孔骤缩。

        他说什么？不方便……见客？

        几天时间，她就变成了客人？

        “谢晚风亲口说的？”她不相信，还要再确认一遍。

        风定弯着的腰还没直起，态度依旧恭敬，“谢小公子莫要多想，现下主人的确不方便，您还是请回吧。”

        屋内，吴疾鲜少安静的立在榻边，谢晚风靠在榻背上，一言未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昭站立的方向，那是个窗户，窗纸上还有暗器破开的空洞，仿佛穿过这个洞就能看到谢昭本人。

        房外安静了片刻。

        就连吹过树叶的夜风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半晌，谢昭仓惶的喘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被飞镖破开的那扇窗子，眼里划过一丝流光。

        谢昭轻轻开口，冲着房间的方向低低应了一句，“好。”

        她抬手，从腰间抽出金刀，双手捧着刀身，大拇指轻轻地磨搓着上面的花纹。顿了顿，毅然决然地将金刀遥遥扔到风定怀里，“既是赠予他人之物，你便代我物归原主吧。”

        随后没有半分犹豫，脚下轻点，盈盈跃起，瞬间消失在夜色里，没有发出半分响动，似乎从未来过。

        魏之羽扶着廊柱站起来，瞅着那一地的草药摇了摇头，“啧啧，白白浪费了我二十两三钱银子。”

        “公子，当真不见？”吴疾出声问身边的人，面容有些奇怪的别扭，他虽看不惯谢昭，但毕竟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又不忍自家公子难过。

        屋内昏黄的烛火照在谢晚风的身上，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

        谢晚风放松身子，又重新靠回软榻上，暗自忍下胸口抽痛。

        他刚刚其实已经打算好，若是谢昭强硬地冲进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把她牢牢地捆在自己身边，向之前一般，也不准让谢昭离开自己半步，保护她伤害她，都只能由自己。

        可惜她还是走了。

        罢了，恐怕真如魏之羽所说，当是缘分未至，强求不得。

        房门突然被拉开，魏之羽撩起衣摆，跟着风定大步跨进来，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可怜哟，老谢，你的小公主还是走了。”

        一声小公主，道出眼前这些人都已知晓了谢昭的真实身份。

        前些日子，在谢晚风昏迷之前曾让吴疾派人去查谢昭。

        顺着宁王的线索，当下便从宁王府中的嬷嬷口中查出谢昭的女子身份。

        其实此事谢晚风一早便知晓，早在岳阳城与谢昭同床共枕那日。

        他抱着谢昭将她向床里面移的时候，就已经从手下触感察觉到了谢昭并非男孩，只有女子的身体才会那般柔软丰腴，所以那一夜他其实根本没怎么睡，只临到天明才勉强眯了半刻。

        谢昭不说，他也不拆穿，甚至还一直配合她。

        只是越了解她越心惊，明明年纪颇小，明明身为女子，一双眼睛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却总能溢出一丝丝死寂的气息。

        是他着了魔，越来越忍不住想再探寻谢昭几分，不停的靠近，甚至不停的越界。

        后来听说凉国的小公主回宫，宁王府也再没见过谢昭的踪迹，这才知晓，谢昭原是凉国的十公主，元楚媖。

        然而，为何她要一直隐瞒身份，为何又要女扮男装，又为何从凉国逃离到遥远的南岳国，遇到谢晚风之后又决然返回凉国，一切就不得而知了，但谢晚风相信，谢昭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原因。

        眼下谢昭返回皇宫，不知又决定好要去面对什么样的凶险。

        谢晚风一方面担心谢昭会受到伤害，一方面又气她不告诉自己实情，明明早已说过要信任他，却依旧背对自己，迎面承接一道道暗箭。

        她把自己当外人，自己便遂了她的意。

        也不知自己要图什么，又闹个什么别扭，倒底是伤她又伤己，恐怕谢昭现下已经失望透顶，前几月的相护之情，自今日起应当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魏之羽看谢晚风的模样，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态度，皱了皱眉，“老谢，别想太多，你这脸色越是不好了。”

        她搬了个凳子坐在榻边，伸手拉出谢晚风的胳膊要为他诊脉。

        三指刚刚搭上消瘦的手腕，门外蓦地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凌雪快步从外走进，几滴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后槽牙紧咬，一脸肃然。

        她单膝跪地，抱拳对着谢晚风，语气隐隐有些着急地禀告，“主人，属下刚刚从硕王口中探知，凉王计划为十公主与硕王联姻，就在明日晚宴！”

        什么？

        谢昭与硕王，联姻？！

        “噗……”喉间腥甜瞬间涌上，谢晚风张嘴喷出一大口血，刺眼的鲜红与白衣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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