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经过了那一间鞋店，却买不到我要的那双鞋

等不来艾维利提亚的回复，又再没有人可以求助，胡周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就是买名牌嘛！没买过名牌，还没见过别人穿名牌吗？反正现在手里有钱，怕什么！

        胡周在手机上点点划划，按当前交易价抛了1万市值的lehman  tech股票，把钱转入了银行卡。

        毫无例外地，他的所有指令在公共光网上跑了一大圈，主要目的地是“金联卡”服务器，在经过高速干道的时候，又被那个名叫oracle的滤网协议截下，存了一个副本，然后将这些信息又全部传送给了那个gps定位与胡周最为接近的地址。

        像疾风刮过大海，那里的数据流再次高度奔流起来。但这一次，接收端反馈了一个显示设备报错信息。这意味着，那个不知名的地址虽然依然有计算机在运转，但与作为输出设备的各种显示装置都已失去了联系，因而至少在最近一段时期内，那片焦土中再不会频繁地发出“算力已达峰值”的警报。

        ……

        ……

        然而，那片焦土并非寂静无声。

        一些声响一直在有规律地咔嚓咔嚓作响，像是某种自动生产流水线的机械臂在日以继夜地工作。

        更有一些电子设备的轻微蜂鸣声在无边的黑暗中回荡。

        忽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分钟，直到被一阵嗡嗡声打破。

        一只直径不到两毫米的仿生机械飞蝇从破碎的管道缝隙中钻了进来，头部一闪一闪的微弱红光在复眼摄像装置中映照出粼粼光点。

        看这架势，它不发现些什么，是不会离开了。

        ……

        ……

        新阳市被戏称不三不四、三心二意，不是没有原因的。

        举例来说，虽然城里的人们在消费主义的路上越走越远，但物资供应依然比较匮乏，供给侧问题十分突出。

        偌大方圆数千平方公里，莱克、嗒嘀嗒等等运动名牌的专柜两个手就数得过来。如果再要买套像样点的正装，那就只有去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商场了。

        胡周首先来到了莱克专柜。

        莱克的aj系列篮球鞋在学生族当中名气极大。家境稍好些的，这双鞋是体育运动标配，经济拮据些的，也会努力海淘一双真假莫辨的。就算连海淘都舍不得的，至少也知晓这双鞋的大名。

        胡周就属于最后这一种。不过现在，他有望突破原有的阶层。

        营业员是个模样颇为清秀的年轻姑娘，此刻正坐在试鞋凳上专心致志地刷手机。所谓清秀，主要是说她的嘴唇比较薄，而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薄嘴唇的人通常都有些刻薄。

        这姑娘恐怕是个例外。对于这位在店门口徘徊许久的年轻顾客，她并没有出言不逊。

        事实上，她只是瞟了一眼，连头都没抬一下。

        胡周在货架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款式太多，很多鞋都长得差不多，天知道哪一款是aj系列。所以只能凑近了看标签。

        标签上的确写了款式，但也写了标价。

        看到一个个四位数的价格，胡周有些动摇了：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真的要花一千多块买一双鞋吗？这跟我的前途有什么关系？

        但转念一想，还真有关系。在高考这件事上，现在身边的人都帮不了自己，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跻身到那些办法更多的人当中。

        姚艳是关键的中间人，必须照顾好她的感受。既然她对同伴的衣着有要求，那就应该尽量满足她。

        更何况，对胡周来说，这位漂亮的中间人，也不仅仅是中间人那么简单吧！

        想明白这个道理，胡周终于伸出手，从货架上取下一款白色的aj11。当目光扫过标价，他咬了咬牙。

        “请问，这款有没有41码？”他问。

        胡周不是没有去过商场专柜购物，那是在他年少无知、不知贫穷为何物的时候。

        而自从他在贫穷和受到冷遇之间建立起了因果关系，便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为习惯营业员的冷淡而努力。

        在开口询问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接受各种可能的吊打的准备。

        然而，对方只是斜眼看了看他手里的鞋，说：“这双一千五。”

        再没有更多的话。多一个字都绝无可能。

        谁会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浪费时间呢？

        解释，这个回答答非所问啊！

        一千五怎么了？

        我早就知道是一千五。

        一直都是一千五！

        我还庆幸没涨价呢！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拿双41你就拿来呗！

        胡周感到一股气从胸口涨了起来，正要提高嗓门，这时，视野右下角的红点亮了起来。

        红色圆点闪烁，红色圆点闪烁，红色圆点闪烁。

        胡周看到自己惊恐地把鞋放了回去。然后无所事事地在店铺里晃了一圈又一圈。

        晃到第七圈的时候，挑了一件黑色广告衫，看上去挺酷的，一看标价，229。

        “还好！”胡周心想。

        夏天马上就要到了，会经常用到。

        另外，万一聚会当晚有幸发生一些浪漫的事，一件挺刮的贴身衣服还是能为自己平庸的长相增色不少的。

        想到这里，胡周的小心肝砰砰直跳。

        那姑娘也终于放下手机，主动来搭话了：“要吗？”

        “要。”

        “请到这边收银台买单。”

        然而，他听到自己说:“等等，让我再想想。”

        啊？胡周傻眼了。这还要想一想？

        “我们要打烊了。”原来这姑娘是要打发他走。

        “哦，抱歉。我暂时不要了。”

        看着自己窝囊地撤退，胡周心里默默地流泪，但一个对策也渐渐浮现在脑海中——这怪病不是老控制我的身体吗？那是不是能利用提线者的控制力来阻止这病症呢？

        ……

        ……

        这一次红点闪烁的时间出奇地长。

        从莱克专柜退出来，胡周看着自己先后逛了嗒嘀嗒、旧百伦、司盖奇这些名品专柜，遭遇与莱克这边大致相同。一个小时过去，胡周依然两手空空，心里积攒的泪水和火气，足以演三季冰与火之歌。

        然而这还没完，他又看到自己轻车熟路地来到地下层，站在了一家招牌是白底红字的服装超市前。

        良衣库！

        这是一家比较实惠的店。100来块的绒布衬衫，200来块的化纤长裤，再来个499的西装外套，全部披挂在身上，样子是还行，但——你不会是想穿这身去出席“那些人”的派对吧？

        他又看到自己来到女装区域一条米白的仿羊毛围巾前，上前摸了摸，手感很不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少女温柔的肌肤，这在胡周心中勾起了一种似乎可以解释为想念的情绪，于是果断拿下。

        胡周紧张地心脏扑扑直跳，心说：你不会打算拿这个去送给姚艳吧？

        结果，临要付账时，他欣喜地看到自己放弃了购买的打算，但又崩溃地看到自己掏出山寨手机，开始访问网店比价。

        这一比，果然有新发现，网店上普遍要再便宜个50、100不等，唯独围巾不打折。

        所以，当他走出良衣库的时候，手里的纸袋子里，只有一条围巾而已。

        不要这么抠啊！我现在已经有钱了啊！

        还有，我不是来买鞋的吗？鞋呢？

        胡周拼命挣扎，身体基本没有听使唤。但似乎并非毫不理会，他看到自己走向不远处的运动超市迪卡淡，买了一双浅灰的健步鞋。

        胡周一直期待着红点时间的终结。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甚至跨越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看到自己兴冲冲地回了家。

        母亲对他晚回家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斥责，而后又发现了他脚上的新鞋，怒意便少了许多，又忍不住问了价格，便不再抱怨，改为叹气了。

        然后，他看到自己躲进卧室，掏出手机从良衣库的网店下单，发现尺码不齐。自己居然买了大一号，还自言自语道：“大一号应该没关系吧？显瘦，还显得嘻哈，挺好的。”

        干完这些事之后，他看到自己给姚艳发了一条消息：“明天七点一起走。我有东西送你。”

        这一夜，胡周眼前闪着红灯，脸上挂着笑，心里痛哭流涕。

        这一夜，姚艳没有回消息，两人的关系亮起了黄灯，胡周觉得情况不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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