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颗星

江流明醒来的时候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车里，身上还盖着陈铮的外套。稍微低头挨近一点，淡淡的烟草味传入鼻息，眼周逐渐酸涩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已经九点半了，西北的天还很明亮，没有黑夜即将到来的感觉。褪去了炎热，这会儿倒是令人舒适不少。

        推开车门，准备把外套放在车上想了想还是拿在手里。她四周看了看，才发现陈铮他们都已经把帐篷搭好了。

        林安眼尖，看见了走过来的江流明，走过来问，"江小姐醒了我们已经帮你把帐篷搭好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不远处的花瑶听见了声音，跑过来拉住江流明，补充道，"走吧明姐，帐篷可好了!"

        江流明手里攥着陈铮的衣服，看了眼不远处正在专心烧烤的陈铮，把衣服递给林安。

        "花瑶陪我就好了，劳烦林队把这个还给他，谢谢。"

        林安挑了一下眉，点头接过来，看着她们往扎营的地方远去后，把手上的衣服朝背后一甩，迈步向陈铮走去。

        "我安排给你的事做好了"陈铮手上动作不停，把手里的烧烤分了一部分出来放在旁边的盘子上，少刷了一点辣酱，剩下的一部分随便洒了点调料放上了烤炉。

        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林安问道。

        林安挑了串烤好的肉吹了吹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含糊不清地语气，"放心吧，那个小花姑娘精明着呢。"

        小花……姑娘

        陈铮眉心跳了一下，没忍住给了他一脚。林安挨了一脚也没生气，慢悠悠地吃完嘴里的，又拿了一串一边吃一边说。

        "要是她知道那帐篷是你亲手搭好布置好的会怎么想就连里面的被褥都还是全新的，啧啧啧，我还头一回见你外出这么讲究。"

        林安想了想，收回不正经的语气，"不过，她现在看着有男朋友，要是人家感情正好，就别……"

        "我知道，"陈铮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要是跟他在一起开心，我自然不会。况且，我也配不上。"

        林安叹了口气，撸完手里的串后将衣服甩给陈铮，示意他去休息。

        "我来吧，你歇会儿"，瞥了眼盘子里的东西，"你给她的那部分我不懂，你待会儿亲自来"。

        陈铮点了点头没说话，把手上的活交给林安就坐到旁边的椅子里去了。把衣服展开准备穿上时，看见了领口处的一根头发。

        他拾起来找了张干净的纸巾包起来塞进口袋，又把衣服穿上。手上拿了根烟，借着烤炉的火点燃叼在嘴里，烟草味和领口处若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呼吸的动作深入四肢百骸，刻入骨髓，让他全身都隐隐作痛。

        ——————

        "花瑶，其他人去哪了？方宛和汶皙呢？"

        江流明在车里的时候花瑶先帮她把东西放在了自己这儿，这会儿江流明从花瑶的帐篷里收拾好行李，两个人一起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唔……沈学长被李修泽拉着说要在附近转转，方宛姐和汶皙姐也一起去了。其他人都在存放设备的帐篷里检查仪器。"

        江流明没说话，余光里看见花瑶欲言又止的表情，先一步开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花瑶观察了一下江流明的神色，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才问，"明姐，你和那个叫陈铮的认识啊？"

        江流明拉开帐篷的拉链，目光打量了一下，停顿在已经铺好的被褥上。摸了一下帐篷的表面，停顿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姐"

        花瑶顺着她停顿的目光看了眼，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江流明收回思绪，笑了下说"没事"，然后低头收拾东西，过了好一会了才回答花瑶刚才的问题。

        "我们是高中同学"。

        "哦，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陈队长那么照顾你呢！"

        花瑶拍了拍江流明的肩膀，凑到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她说，"明姐，我们快点收拾。我闻到烤肉的香味了"。配上吸口水的表情，可怜的样子直惹得人想笑。

        江流明点了一下花瑶的额头，把手里的东西整理好和花瑶一起往烧烤的地方走去。

        沈清寒他们是在天彻底黑下来后回来的，烧烤架子上的火还没有彻底熄灭，红色的火光在木炭的缝隙中明明灭灭的。

        车队的人和研究所的围坐在一起，低头做自己的事情或者互相聊天，一天的路程已经让他们慢慢熟络起来，气氛很融洽。陈铮和林安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花瑶本是坐在江流明旁边的，看见他们回来了，主动将身边的位置让出来。沈清寒稍微挪了一点，刚好在陈铮的对面。

        "师兄回来了？"江流明低头认真看资料，感觉到旁边的人换了问了一句。

        "嗯，发现了几个适合观测的点，又把几个适合带出去的仪器试运行了一下。"沈清寒伸手拿过江流明手上的笔记本，又把她头上用来挽头发的笔抽下来在笔记本上画着具体的模式图。

        江流明被这突然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陈铮的方向看了一眼。陈铮眉眼沉郁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又将头转过去和林安继续讨论。

        沈清寒被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刺了眼，缓了缓心绪才继续说着今天他们的收获。江流明却心不在焉的，没有听进去多少，眼睛忍不住往陈铮那边看，也不知道沈清寒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对面的陈铮看着他们坐在一起亲近的样子只觉得烦闷极了，草草结束和林安的谈论就离开了座位。叶凌看见陈铮离开也准备起身追过去却被林安一手按住，被拉着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沈清寒的余光一直观察着江流明，察觉到她明显的走神时停了下来，抬头跟陈铮对视了一眼，挑衅的抬了下眉，就看见陈铮起身离开。他看了眼江流明，把手里的本子扔下，也离开了座位。

        沈清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眉眼俊朗，不过和江流明床头的那张合影里的少年相比，还是多了几分戾气。

        目光落在对方左手的位置，语气不善道，"贵车队胆子真是大，陈队长这种手不方便的人也可以任职队长，看来车队宣传中水分不少。"

        陈铮笑了笑，一点点摘下自己的手套，残缺的左手完整地呈现在沈清寒眼前，"沈先生的手方便，却也抓不住她的心，连我一个残疾也比不上。"

        沈清寒攥紧身侧的手，眼镜下平日礼貌疏离的目光里现在盛满了愤怒，"陈队长今天未经我允许就带走了我女朋友，不应该跟我说一声抱歉吗？"

        他一把攥住陈铮的领口，对上他嘲讽的眼神，"我陪了她六年!从她大学，研究生再到现在的位置，我见证过她所有的荣耀。

        你不过才出现了短短一年!何况，陈队长连大学都没有上，即使拿了那么多的奖又有什么用呢？

        她向来聪慧，再过段时间她就会知道跟谁在一起才最合适。"

        沈清寒松开手，展了展陈铮被自己捏皱的领口，带着胜利者的口吻警告，

        "我女朋友我会照顾，还望陈队长不要再插手了。"

        陈铮靠在车身上，手上又点了一根烟，却没放进嘴里，任它在手上慢慢燃烧。他看着不远处自己下午亲手搭的帐篷，脑子里想起下午看见江流明左耳耳根后的"z"时的心情。

        心脏处疼得像是被人拽住，令他喘不过气来。连忙把手里的烟吸了一大口，不想吸得并不顺利，呛在嗓子里，生生咳了好几声才止住。眼周咳出眼泪，没忍住，滴落在沙土里，很快消失不见。

        "活该"，陈铮嘴里骂了一句，失力般靠在车门上。

        他的眼前是明月和星星，月亮与星星相互照映。

        月亮再也不会因他一个而皎洁了。

        ——————

        "我曾见过月亮，像是陨落的星辰被点亮。

        她照在我身上，微弱的光支持我前行。

        后来，月亮不再属于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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