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因为你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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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寂静的夜晚。
本该入睡的安吉丽娜被突如其来的阵痛逼醒。
两声咳嗽之下，捂着嘴的手，接到了一大摊血，连鼻子里，都渗出了粘稠的血。
只不过。
安吉丽娜的血有点不一样。
并不是正常人的鲜红。
而是一种泛着樱花色的浅红色。
睡衣的短袖下，洁白如玉的手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青红交加的血管。
安吉丽娜的脸色很是憔悴。
明明在未婚夫安东尼的照料下，有着充分的休息，她的眼睑也泛着死人般的黑色，像是十几天没睡觉一样。
“妹，你怎么了？”
听到异样的罗伯特闯进房门。
“哥哥。”
安吉丽娜扯着惨白的嘴唇，看向走进来的罗伯特。
今晚，罗伯特受安东尼的邀请，在他的别墅里过夜，但罗伯特一直不放心这个妹妹，遍至始至终守在门外。
没想到……
“亲爱的，你怎么样？”
隔壁房的安东尼急切的走进来，搀扶起连起身都吃力的安吉丽娜。
“我没事，谢谢你们。”
安吉丽娜虚弱的笑道，体内已不存半点力气。
看着床单上深樱红色的血迹，罗伯特紧抿双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说什么没事？你魔力用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安东尼伸入安吉丽娜的衣衫，将手掌贴在其小腹，注入自己的魔力。
安东尼虽然身为侯爵，但也是一名见习巫师，拥有稀薄的魔力。
虽然他魔力不多，但应该也够安吉丽娜支撑一晚的，明天可以叫军团里的巫师来，为安吉丽娜补充魔力。
随着魔力的注入。
安吉丽娜的症状这才缓解下来。
疲劳感侵入大脑。
就像催眠了一样，安吉丽娜就这样沉沉睡去。
望着自己妹妹脆弱的姿态，罗伯特紧紧的攥着拳头。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揉捏着罗伯特的心脏。
战神又如何？强者又如何？
身为马蹄铁骑士团的剑，拥有一己之力对抗千人大军的实力，我却连为我妹妹分担一丝痛苦都做不到。
“罗伯特，她睡着了，但我的魔力不多，任何惊动都会让安吉丽娜的魔力消耗增加，我们还是出去吧。”
跟着安东尼走到外面。
寂静的走廊里，永辉灯的光芒昏黄柔和，印照着安东尼脸上的忧虑。
“我妹妹，她真的没救了吗？”罗伯特紧紧的捏着拳头。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对罗伯特说，战胜史前巨龙能够救下安吉丽娜，那么罗伯特会毫不犹豫的与那能轻易歼灭百万大军的怪物刀剑相向。
但，那是不可能的！
“唉，没办法。”
安东尼长叹一口气浊气：“安吉丽娜的情况恶化的比我预期还要严重。”
“有多严重。”
虽然为了不影响妹妹睡眠，罗伯特已经把声音压到最低。
但口吻里的焦灼，依旧溢于言表。
安东尼摇摇头：“肝肾衰竭，加之巫毒教蛮横的夺取器官造成了多种炎症，败血病，血液感染，以及大量损失骨髓和整个脾脏造成的肌体衰败，安吉丽娜她……”
说到这里，安东尼有些哽咽的侧过头。
“你说啊，妹夫。”罗伯特握住安东尼双臂急切的问道。
安东尼支支吾吾，有点为难地说道：“现在她体内的脏器全靠外界注入魔力维持运转，但这种状况持续不了多久。”
说着，安东尼看向罗伯特。
仿佛在用眼神诉说着你要坚强般的，安东尼说道：“安吉丽娜，可能会比预期更早离世。”
此话一出，罗伯特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来。
金色的刘海遮住了双目，不见五官。
安东尼作为侯爵，也算是久经官场。
这种噩耗对于一个人的打击有多大，安东尼不可能不知道。
“唉。”叹了口气，知道罗伯特需要一个人静静，安东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罗伯特就这样，攥着双拳，默默地矗立在安吉丽娜门口。
良久。
他捡起墙角的太刀，重新靠着安吉丽娜的门坐下。
这一次，不再有那浪人般的潇洒。
倒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无力的瘫坐。
为什么？
罗伯特想不通。
命运为何会对我们如此不公？
不管是父皇，我的国家，都没有做过错事！
为什么要让我国破家亡？
为什么要让我在屈辱中偷生？
为什么我连这些都忍下来了，上天却还要把我最后一个亲人夺走？
安吉丽娜。
她不光是罗伯特的妹妹，更是罗伯特现存于人世的，最后一个亲人。
我已经只剩下安吉丽娜了。
如果连她都没了，我还剩下什么？
罗伯特深深地质问着自己的人生。
默默地，默默地。
两滴滚烫的热泪，沿着脸颊滴在太刀上。
又沿着刀鞘，慢慢滑落，在皎洁的月光中，沸腾着一个少年的痛楚。
……
安吉丽娜看着自己的房门。
纸窗外，罗伯特靠门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
安吉丽娜根本没有睡着。
注入的魔力，只能缓解她的痛苦，并没有完全消除。
仅仅睡着了半分钟，她就已经被疼醒。
而门外的对话，安吉丽娜也听的一清二楚。
宝石般的眼中，印射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罗伯特的不舍。
就这样，注视着罗伯特印在纸窗上，剪影般的背影。
直到罗伯特睡着，安吉丽娜这才挪开目光，看向另一面的后窗。
“来了的话，就进来坐坐吧。”
安吉丽娜对着窗外的人说道。
果然。
话音刚落，纸窗被缓缓推开。
一个人性一跃窜了进来。
看到这个一直在窗外偷听的男人，安吉丽娜的眼中，现出了无限柔情。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肯尼斯。
腰间别着两把大剑，慢步走向安吉丽娜，并单膝跪下。
肯尼斯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无比柔情。
“你来啦？”安吉丽娜伸出手，试图去摸肯尼斯的脸颊。
然而因为力量不够，连手都抬不高。
肯尼斯轻轻握住她的玉手，将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昂，我来了。”
闭着眼，享受着这久别十年的触感。
肯尼斯刚毅的眉宇间，柔情化作了无尽的愧意。
“十年了，你变了呢。”
安吉丽娜看着肯尼斯，眼中尽是怀念。
这一瞬。
时光宛如倒流。
画面仿佛重叠。
无尽的白光中，一名年轻的骑士跪在一个小女孩面前。
女孩捧着骑士的脸，笑的如此明媚。
而如今，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却只能躺在床上，迎接不久后的死亡。
肯尼斯另一只空闲的手紧握拳头。
指甲贯穿了皮手套，深深嵌入掌心。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肯尼斯，这不是你的错，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即便相隔十年，安吉丽娜依旧能够读懂肯尼斯的心。
即便十年未见，两人的心却一直牵在一起，从未分离。
肯尼斯睁开眼，紧紧的盯着佳人。
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未来。
曾经相互许诺过对方。
而如今，却只能。
一滴眼泪滑落。
肯尼斯看到，安吉丽娜的眼角，滚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那双美丽的双眸，如今也被水雾笼罩。
伸手，为安吉丽娜抹去泪花。
肯尼斯无比愧疚的轻声问道：“该愧疚的是我，该落泪是我，为什么，你要哭？”
安吉丽娜伸手握住了肯尼斯为自己擦去眼泪的手……
“因为你是骑士，你不能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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