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幻的迷蝶

横滨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那里一片荒凉，杂草重生。现代文明留下的痕迹只剩下残肢断臂。它的名字叫东京湾。城市流传的恐怖故事中，它经常扮演者被迫处理尸体的角色。

        常常挂在人们嘴上的有沉尸东京湾的笑话。

        东京湾的内部还有一块地图上没有的土地，废弃场。很多集装箱在这里横尸，不时会有倾倒废弃污染物的大型卡车光临。天气常常雾霭蒙蒙，潮湿阴暗。

        太宰治升任干部之后，森鸥外本想给他换个舒服的地方居住。但太宰治拒绝了。像一只流浪的小野猫一样，蹲守在集装箱改装的家中。

        今夜本该是个无眠夜，但太宰治做了梦，并从梦中惊醒。梦中黑漆漆一片，太宰治只能凭触感判断出脚下有柔软的布偶一类东西，远处传来一连串的怪笑声。不知过了多久，光线骤然明亮。

        太宰治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车站，公交车已经停在他眼前。对于周围跳来跳去，缝上诡异笑容的拼接人偶来说，他没有感到奇怪。

        四周空旷寂寥，原本随处可见的、拥挤的街道和高楼大厦消失了。暗沉的黄昏天空坦露着肚皮。眼前的公交车静默地等待着。

        刚准备上车时，太宰治醒了。

        翻身下了床，太宰治跑到临时饮水机那里到了一杯水咽下。身上没有裸睡的习惯，套着简单的睡衣。睡前新缠的绷带已经睡散开了。胸膛、脖颈、手臂等处泄露的皮肤白皙如玉。

        太宰治重新坐回床上，五指插进头发，唯一露出的眼睛渐渐变得幽深。

        他好像想不起来白天发生过什么了，前天，大前天发生的事情也变得模糊异常。

        “啧。”

        异能吗？

        总不能是我脑子坏掉了。牙白，莫非是蛞蝓的诅咒应验了。

        太宰治不太高兴地掏出枕头下的袖珍手木仓，打开保险栓。

        夜色深重，居民区灯光暗淡，最亮的是天上的星子。薄雾掩映下，两个女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来人是日向杏子和与谢野晶子。夜深露重，两人外面都穿着长及脚踝的风衣。带着款式不一样的薄围巾。

        日向杏子和与谢野晶子之前见过面，也算是熟人了。下午监督完捕捞工作后，又要和晶子一起夜里巡逻。日向杏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哎呀呀。杏子来之前想必吸烟了吧。”

        与谢野晶子娇艳的唇开合，继续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不如我帮你解剖一次看看肺里是什么情况。”

        日向杏子身子一抖，连忙拒绝：“不需要，我好得很。半夜巡逻困成狗，偶尔靠它提神罢了。呵呵。”

        “哦—那算了。”

        与谢野晶子失望地舔舔唇。

        气温愈发低了，夜风嚣张冲向两人。街道旁的门店户户紧闭，卷闸门上散落着莹白的月光。空气安静地令人心慌，偶有废纸团划过街道的哗啦声。

        “太糟糕了。为什么要在夜里巡逻呢？凶手不会游荡在大街上等着我们抓吧，那样太弱智了。如果他肯用那身体让我解剖一下，我估计会满意。

        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是人贩子干的恶事呢，那样里面的每个人都应该被切开一遍，我会大发慈悲地为他们免除费用。”

        “唔，该怎么说呢。首先，军警那边的异能者今天傍晚时通知我晚上高处有情况。

        二是，人口贩卖在三方达成一致的条件下，早就不存在于横滨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好送他们下地狱去赎罪。”

        日向杏子声调逐渐变冷，后面更是透出狠辣的气息。三方是指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portmafia。

        “什么异能者？”

        “瞬时预言异能者。能获得的信息有限。”

        “刚才高处都已经巡逻一遍了，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啧啧啧。”

        与谢野晶子说完陷入安静，柴刀提在带着薄手套的手掌上。

        日向杏子略微走在晶子身后，双手插在兜里。右手里握的是人偶，来回抚摸。表面的温度被人手焐热，微微发烫。

        艾斯实在是受不了这女人了，手指一直不老实。

        原本裸露的上半身是被日向杏子加了一件土黄色的大披风，牛仔帽也好好带着。不知是不是巡逻无聊，女人手插在兜里开始摆弄起他。先是整个将他圈在手掌里捂热，然后慢慢的，一根手指插进披风里活动，然后是两根手指，最后用手背撑开一整排扣子。手指肚则是放在腹肌和胸膛上来回揉搓。

        白痴。

        男人暗骂了声，咬了一口日向杏子的指甲盖。随后直接钻出口袋，也不管糊了一脸的冷风。一路拽着风衣的褶皱成功爬到日向杏子头顶，坐在上面。

        日向杏子：？？？艾斯？

        上面很冷的。

        回应女人的是轻微的刺痛。

        好好巡你的逻，杏子。

        哦。好吧。

        日向杏子装作不经意挠头，掐了一下艾斯的脸。

        不要揪我头发，会秃的撒。

        ……

        知道了。

        艾斯把伸进头发里的手拿出，盘腿坐在杏子头顶。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桥上，雾气越发深重。日向杏子和与谢野晶子没察觉到异样，等走到大桥中央。栏杆上挂着的人顿时引起两人的注意。

        神思恍惚的女人半个身子靠在栏杆上，一只脚赤，裸。穿着工作常见的女式西装，看见杏子两人，微微一顿，随后松开原本抓紧栏杆的双手。

        整个人倏忽消失不见。

        令人恐慌的几秒之后。

        “混—蛋！”

        日向杏子低呵一声。她的双手抓着自杀者的一条胳膊，双脚倒挂在栏杆上。赶在落下的瞬间抓到人了。

        “你没事吧。”

        与谢野晶子拽着日向杏子的双腿朝后拉，像拔萝卜一样拉着两个人重新落回桥面。

        跌坐在地上的日向杏子先是望向自杀者。双眼紧闭，已经晕过去了。她伸手扳过女人的脖颈，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与谢野晶子同样蹲下来，挑眉问杏子。

        “没什么，可能看错了。刚才拉她时，好像看到脖子后面有个胎记。”

        “胎记？”

        与谢野晶子说着也撩开女人的头发观察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先把她送到医院。回来再巡逻。”

        日向杏子提议到。

        这一夜不太平起来，送女子到医院的路上，与谢野晶子又碰到一个跳楼的。幸运的是有树木当缓冲，没有当场死亡。

        与谢野晶子当场给人来了一套大保健。那人醒后看了两人一眼又被打晕了。

        “……要不叫车吧。”

        “好主意。”

        “你刚才看到了吗，艾斯。”

        “看到了，有模糊的黑色纹路。现在她身上没有了，另一个人，我们来的太晚，不知道是没有，还是已经消失了。”

        日向杏子靠在医院的公共长椅上，扶着脸颊皱眉思索。

        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异能者。明天再回去看一看那些失踪者的资料。如果都是跳进河里和海里，那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与谢野晶子跟着去了诊疗室，看来今夜她解剖人的愿望是满足了。日向杏子在等着的间隙打开手机，大半夜总部的论坛热闹非凡。顶着的热帖不时会来回切换。

        日向杏子毫不留情地封了几个违规账号，自己新发一个帖子：如何修身养性。

        1l：楼主半夜感到胸闷，气短心慌，戾气横生。非常想打人怎么办？

        打完后，直接关掉了论坛。

        “……你这是在干什么？”

        艾斯问。

        “啊—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然后手就痒了。总感觉每当我忘了一些事时，总会有‘不长眼’的东西跳出来提醒我。还想把他们都切碎喂狗。毁灭的欲望在心里暴涨，实在是太过讨厌了。”

        日向杏子发表着暴论。她不是在开玩笑。刚才她是真相击碎眼前能看到的所有事物，让它们不要再毫无眼色地给她提醒事实。

        妄图左右她的恶魔都该死。

        在医院走廊的静默中，日向杏子慢慢平复着心情了，努力忽略掉现实所带来的不愉快。

        可惜心情今夜是无法起舞了。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口袋里的烟。咬在嘴里，也不点燃。

        喂，要是我有一天死了，该怎么办？

        艾斯：别想那么多。

        他没有问为什么，这是每个人的秘密。

        或许吧，有一天就死在街头也说不定。

        屏幕明明暗暗，日向杏子分不出半点注意力在那上面。一条信息弹出。

        chuuya：不用谢。

        与谢野晶子出来后，两人继续巡完剩下的夜。在天蒙蒙亮时，日向杏子回到了异能特务科，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刘海下的双眼散发着无机质的冰冷，异常混沌。脸上毫无血色。

        她垂下眼睫，打通办公室的座机。

        窗外的白玉兰早已经落完，留着光秃秃的树枝。不久那里会长出嫩绿的新芽。到时候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我有时候非常讨厌祷告。尤其是那种打着为我好的祷告。听来不是幸福，反而是折磨。个人的命运并不存在他人身上，妄图通过祷告向神祈求控制的权利，岂不可笑。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诅咒。

        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日向杏子随着通话的时间增长，神情渐渐柔和下来。

        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晚一点送过来也可以。打扰了。”

        只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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