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得已的选择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凌希就起了床。她基本上一夜没睡，床板的不适、隐约的噪音都让她无法睡着，她索性起了身。

        这样下去怎么办呢？她无法住在这样的旅馆里，也没钱这样长期住下去。

        她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了跟江雨琪的聊天，可是却仍旧没有把信息发出去。

        她把行李箱寄放到前台，到旁边的一家早餐店吃了个简餐后，便走路去了广电大厦。

        广电楼下，景城却从昨晚一直等在那里。

        昨天凌希从御林苑离开之后，景城便从父母那里了解了所有的情况，他发了微信也打了电话，可是凌希没有接。

        他开车回了永霖小区的家，却发现一片狼藉。

        凌希把很多东西都收拾走了，留下了那些他买给她的、或者她刷他的卡买下的东西，甚至把钥匙都放到了玄关柜上。

        他还看到摔碎在地上的他们宝宝的照片，他拿起照片时手都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凌希连宝宝的照片都摔碎了，她不要宝宝了吗？不可以，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景城马上给凌希打电话，可仍旧没有接通。

        他满世界的找凌希，可平时凌希的朋友圈也不大，他问了一圈无果后，甚至都想去报警了。

        陆一鸣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让景城先冷静下来，分析凌希一时半会也不会想见到景城的，让他给对方空间和时间冷静。

        可景城没法冷静，他看到b超照片碎在地上的那一刻时，都快疯了。他好怕，好怕凌希不要他们的孩子。

        他认识凌希这么久，虽然她看起来柔弱没有攻击性，可狠起来却比谁都决绝。

        景城拿出手机，继续给凌希发了条微信【凌希，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在哪？安全吗？你回复我一下好不好，我可以不去烦你，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消息刚发出，景城却收到了一条系统消息：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凌希把他删除好友了么？

        景城又拨打了凌希的电话，系统一直提醒“对方正在通话中”，与之前没有应答不同，景城很快明白过来，他的电话被凌希拉黑了。

        凌希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景城没办法，他直觉凌希第二天会上班，于是便开车到广电，等在这里。

        他坐在车里，想了一万种方法该怎么求得凌希的原谅，可心里仍旧没谱。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孩子。凌希是容易心软的，他只能赌凌希对孩子的不忍心了。

        到了上班高峰期，景城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顾凌希。

        尽管一夜没有合眼，但在看到凌希身影的那一刻，景城的眼里却充满了光亮，他不安了一夜的心仿佛找到了存放的地方。

        景城赶紧从车里下来，走到凌希面前，“凌希……”

        顾凌希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景城。景城青黑着眼圈，下巴还冒出了星点胡渣，脸色也有些苍白，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不难猜出他应该是整夜守在这里。

        可这些在此时的顾凌希眼中，却丝毫不起波澜。她冷着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景城从没见过这样冷厉的凌希，他连想拉她的手都不敢，“凌希，你昨天去哪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我很担心……”

        凌希：“景城，你打扰到我工作了，你想让我也没了工作，什么都没有了才满意吗？”

        景城的心里猛地一疼，凌希对他都没有一丝余地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可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景城的双手紧握成拳，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们的孩子……”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凌希好像失去了耐心，“你不要再说了！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打扰我，我之前放在你家的东西都丢了吧。还有，我郑重的告诉你，我爸爸的事情我会慢慢一点点讨回来！”

        顾凌希说完就想走，还是被景城拉住了。

        景城眼里泛着泪光，“凌希，你不要我了吗？可我是真的爱你的……”

        顾凌希用力甩开景城的手，“从我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就不爱你了。”

        顾凌希没有给景城再留时间，径直往办公楼里走去。

        景城看着凌希笔挺的背影，他好想紧紧地抓住她，可凌希现在很抗拒他抗拒景家，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获得她的原谅。

        他呆愣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太阳越爬越高，把他一侧的脸颊和手臂都晒得灼热了，他才恍惚的回到车里，驱车离开。

        顾凌希一个早上都心不在焉的，早上她见到的景城，是从没有过的颓废无措，说话时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

        本应该令人心疼的，但此时这种情绪却被顾凌希强压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真可笑，交付了所有一切爱着的人，竟然和他家人一起欺瞒自己，陷害她的爸爸。

        尽管她隐约觉得景城也许之前并不知情，也许有难言之隐，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跟自己坦白，或者帮忙洗清爸爸的冤屈，而是站在了他家人那边，旁观着他家人给她爸爸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终究，是错付了人。

        电脑桌面上的工作群里弹出了一条消息，是领导发布的有关于“下基层”的通知消息。台里为了鼓励大家主动报名，给下基层的同事申请了一个福利补贴，会在当地提供员工宿舍可免费入住，如若不住员工宿舍，每月则有500块的住房补贴。

        消息一出，大家又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分析着利弊。单位员工宿舍的条件不能报太大的期望，但自己租房子的话，500块的补贴起到的作用也并不明显。

        顾凌希没加入周围同事的讨论，她起身走到总监办公室，敲了敲门。

        频道总监刚招呼顾凌希坐下，就听到她开门见山的话：“葛总，我报名去基层。”

        终于有主动报名的了，葛斌压抑下心里的喜悦，“你考虑好了？之前不是一直拒绝的，怎么突然间就想去了？”

        顾凌希：“嗯，我考虑清楚了，我想去锻炼一下。我想申请员工宿舍。”

        葛斌抽了张表格递给她，“这个没问题，你待会把表格填好给我签字。然后我看下分配你去哪吧，你什么时候能出发？”

        顾凌希：“我想尽快出发。最好明天就能去。”

        葛斌有些诧异，“小顾，没发生什么事吧？”

        顾凌希摇摇头。

        其实顾凌希家里的事情葛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不好再多问，“最快也要周末了。名额分配好后我也得跟对方台里安排好。你这两天先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等我通知吧。”

        顾凌希：“好。葛总，我下午还想请个假。”

        葛斌：“可以。这样，算是给主动下基层的员工一个福利，你交接好工作后可以先在家里休息，到时候出发就好。”

        顾凌希：“好的，谢谢葛总。”

        葛斌：“你就不问问什么时候能调回来？”

        顾凌希：“还能调回来吗？”

        葛斌：“你个傻孩子，别人都先问的这个，你倒着急的想出发。一般派遣期是两年，到时也看你的意愿是否要到期回来还是延期，之前也有过同事去那边反倒觉得好，索性不回来了。”

        顾凌希：“好，我知道了。”

        顾凌希回到工位上，手机里进了条微信，是江雨琪发过来的，跟她说她有个新戏下周就要进组了，想约她出来聊聊天庆祝下。

        顾凌希纠结了下，回复过去【雨琪，你能暂时收留我住几晚吗？我周末就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江雨琪很快回复过来：【你跟景城吵架了？我把地址发你，你下班了直接过来，别客气。】

        顾凌希：【谢谢你。】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顾凌希收拾好桌面，关了电脑背上包走出办公室。刚走到电梯口，就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李想。

        顾凌希稍微扯了个笑脸，“师兄。”

        李想眉头紧皱，他就是专门下来找凌希的。他看看看到提交的下基层名单，其中竟然有顾凌希！

        李想：“凌希，我是来找你的。”他打量了下凌希，她脸色有些苍白，还背着包，“你要去哪儿？”

        顾凌希：“哦，我下午请了假。”

        李想：“我看到名单了，你怎么突然要去基层了？”

        顾凌希：“嗯，决定得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应该周末就出发了。”

        李想：“凌希，你发生了什么事吗？景城也同意吗？”

        顾凌希：“师兄，我跟景城分开了，我做的任何决定不需要他的同意。”

        李想愣住了，他的眼睛紧紧地锁在凌希脸上，可他并没有看到一点点赌气的情绪，反而很是冷静平淡，甚至带着点恨意。

        他有些小心的开口道：“你们……怎么了么？”在他的认知里，凌希是不太可能跟景城分手的，他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电梯门打开了，顾凌希走进电梯，显然有些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师兄，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好么，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就先走了。”

        李想看着关上的电梯门，很是担心。顾凌希的脸色苍白不说，情绪也很低落。他不放心，还是搭乘另外的电梯追了下去。

        顾凌希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她走路的速度不快，李想出了电梯后很快小跑跟上了，他也同样招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跟着前面凌希的车子。

        顾凌希没有去离广电较近的慕黎第一人民医院，而是去了离市区稍远些的小医院。她猜到景城已经发现她动了流产的念头，怕他提前跟周围大医院打招呼，不让自己打掉孩子。

        事实上，景城也确实这样做了，他动用了景家的力量，跟几大医院都打了招呼，一旦在妇产科就医系统里有出现“顾凌希”的名字，立即通知他并拖住顾凌希。

        可没想到，凌希没有去正规大医院，而是找了较远的私立医院，那里不需要提前预约挂号，直接当场排号就行。

        顾凌希在私立妇产医院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而跟在后面的李想下车看到医院的名字后，心里也隐约猜出了几分。

        顾凌希应该不是来查是否怀孕的，而是，来打掉小孩的！

        李想赶紧追了进去。

        医院不大，人也不多，昏暗的大厅里，安静的有些可怕。李想一眼就在挂号处看到了凌希，他跑过去，抓住顾凌希的手，“凌希……”

        顾凌希转了身，眼里满是惊诧，“师兄，你，你怎么在这……”

        李想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凌希，你怀孕了是吗？景城的孩子，可你不想要他？是不是？”

        顾凌希没想到李想一下就了然了，她也不想再隐瞒，“是。”

        李想：“凌希，你不要任性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你和景城好好谈谈。”

        顾凌希轻笑了，笑容却带着苦涩，“师兄我不需要和景城谈什么，我和他永远也不可能了。”

        李想：“你先冷静……”

        李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凌希打断了，“师兄，我很冷静，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劝我了。”

        李想仍紧握着她的手，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顾凌希看了眼被紧握的手，抬眼又看了担心焦急的李想，示意他放手。

        李想缓了缓，说道，“我陪你。”然后才慢慢把手松开。

        顾凌希没有再说什么，在挂号处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挂了妇产科做人流。

        李想看着毫无表情欺负的凌希，很是心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觉得那个孩子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他拿出手机给景城发了条短信，告诉了地点，让他马上过来。

        景城早上从广电大厦离开后，就来了陆一鸣的公司，和陆一鸣一起入侵了几大医院挂号系统后台，在监测着是否有凌希的预约记录。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景城拿起一看，却慌了神。他拿起车钥匙，往楼下急速地跑去。陆一鸣也被他吓到了，也赶忙跟上去。

        景城车开得飞快，路上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陆一鸣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却没有过问，反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帮景城善后。

        景城不断的加速，恨不得能立马就到凌希身边，阻止她。

        他心里不断的祈祷着，凌希不要那么狠心，不要伤害他们的孩子……

        等没一会儿，很快护士就叫了顾凌希的名字，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做人流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吃午饭的原因，顾凌希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软，还好李想扶住了她。

        李想出了声，“凌希，再等等，再考虑一下好吗？”心里却在催促，景城怎么还没来！

        顾凌希摇了摇头，拿着单子，往科室里走去。

        “躺上去吧。”

        医生的话语没有温度。许是见多了来做人流的年轻女孩，也就麻木冷血了。

        顾凌希看着手术台上放置的各种工具器械，她没有触碰却仿佛已经感知到它们的温度，冰凉刺骨。

        她木讷地走过去，躺到了手术台上。

        手术还没正式开始，医生在做消毒和子宫位置及大小的复查工作。

        可顾凌希却感觉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是她的孩子感知到了吗？在抗议在申诉吗？

        她一开始知道有这个小生命存在的时候，是多么的开心啊。可是现在，她却要狠心地丢下他了。

        对不起，宝宝。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不想要有软肋，不想要有与景家血脉相连的牵挂。

        妈妈现在一无所有，也没能力抚养你，给你幸福美好的家庭。

        你的存在将会是妈妈的负担，所以，请原谅我，没办法留下你。

        下辈子，希望你遇到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不要再遇见我了。

        顾凌希眼角滑落了泪水，她的手紧揪着身下的床单，内心痛苦着、无助着。

        她想象过无数次宝宝长大后的样子，是男孩的话，会是景城那帅气的模样吗？如果是女孩的话，应该也会很爱美。凌希记得自己小时候，喜欢妈妈跟她买很多漂亮的衣服裙子，把她打扮得像个公主似的。

        她的孩子，本应该被她宠爱着长大呀。

        隐约的疼痛持续着，好似在提醒她，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连性别都还不知道，就要这样轻易地扼杀它的存在吗？

        “现在我们开始手术。”

        医生从操作台上拿起仪器，熟练的开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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