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国虎狼争巨鹿

寿宁宫中，刚刚登基的凤厉皇帝朱遥喜搂着怀中的皇后躺在床榻上凝视着幔帐思绪万千。

刘皇后侧身靠在朱遥喜的胸膛上，轻纱覆在身上，勾勒出柔媚迷人的曲线，她美眸流转，望着男人刚毅的脸庞，轻声呢喃道：“梁王是太后嫡出，朝中许多大臣都拥戴他，你如今让他回到梁州，岂不是放虎归山嘛。”

朱遥喜闻言叹息一声，一只手在刘皇后裸露的肩头游走着，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我现在虽然已经大权在握，但是论威望，文臣中不如朱瑱，武将中不如朱勤，这皇帝宝座坐的不踏实啊，当时在泰和殿外，我也想趁势杀了朱瑱，除去一个后患，可谁知那小子比我还会演，那种情况下，如果我砍了他的脑袋，只怕会寒了朝中大臣的心。”

“那你就不担心他回到梁州造反？”

朱遥喜听到刘皇后这句话，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就是为这事烦的睡不着啊。唉？他不是说要把朱勤的脑袋提来嘛，那我不如就下一道旨令，让他发兵去江东和朱勤掰掰腕子。我则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两慢慢耗光兵力，如此我的皇帝位子岂不坐的稳当了嘛。”

刘皇后秀眉微蹙，她虽是徐娘半老，而且已经产下九子，可脸上却没有任何岁月雕琢的痕迹，比之花信年华的女子更多了几分韵味，因此朱元圣生前最是疼爱这个儿媳，此时，她听了朱遥喜的想法，却是忧心忡忡的自语道：“真有如此顺利吗？”

再说朱瑱回到梁州之后，立刻就派刘寻秘密前往魏淮联系杨邺，之所以安排刘寻前去，一来是因为刘寻与杨邺曾经有过不错的私交，二则刘寻乃是出自九流纵横一门，最擅长游说，这件事派他前去最为妥当。

几乎是刘寻前脚刚离开梁州，皇城那边的圣旨便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送走了传旨的内臣之后，朱瑱将圣旨往桌上一扔，阴沉着脸说道：“那侏儒明摆着是想耗掉我的兵力，关键是我还不能拒绝，以梁州现有的兵马与江东军开战，哪里能有胜算，难不成本王真要被那矮冬瓜逼上绝路了？”

静立一旁的梁州防御使王贤明闻言劝道：“殿下莫要乱了方寸，这件事表面上看是新帝给您施压，但是我们恰恰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进行屯兵啊。”

“此话怎讲？”朱瑱疑惑问道。

王贤明目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继续说道：“梁州目前只有五万兵马，而江东光是水师便有三万，城中兵马少说也得有六万，实力相差悬殊，我想这件事，新帝心中也是有数的，他既然要让殿下征讨江东，殿下何不以此为借口上表征兵，以壮大我梁州兵马？”

朱瑱沉默片刻，旋即却是摇头否定道：“这事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我了解那侏儒，他的戒备心很强，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让我征兵？”

王贤明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就把陶州送给江东军吧，北江没有了陶州要塞，江东军便能长驱直入攻打京华城，届时，皇帝陛下应该会比咱们更着急吧。”

朱瑱闻言一愣，然后与王贤明会心一笑。

第二日，梁州一封奏表便送去了皇城，正如朱瑱所预料的那样，朱遥喜以安抚民心为由，拒绝了朱瑱的征兵要求，并发来一份出师表，字里行间透露着他对弟弟的信任以及厚望，朱瑱拿到这份出师表，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火盆。

半个月后，刘寻回到梁州，带回了杨邺的亲笔书信，次日，梁州军整军出发，前往江东，顺便调走了陶州要塞两万人，偌大的陶州只留下了两千官兵，城墙之上百米一人，几乎是无人把守。

而梁州军到了宁州城之后却是隔着锦江安营扎寨，完全没有渡江的意思。

江东军立刻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朱勤亲自点兵两万余人，避开梁州大军，直接兵临陶州城下，仅仅两日便拿下了陶州城。

京华城内，朱遥喜得到前线军报，对朱瑱自然是恨得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他虽然有十二万的亲卫军精锐，但是总不能把这些保卫皇城的士兵都派去前线吧，至于其他地方的兵力，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大梁有五大藩镇，除了江东的朱勤，还有四个外姓藩王，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巴不得皇城大乱，他们好趁机浑水摸鱼，因此藩王军队是万万不能随意调动的。

朱遥喜为了阻挡江东军，只能向朱瑱妥协，一道下令征兵的圣旨立刻就被送到了梁州，朱瑱喜出望外，于是顺理成章的开始了自己的屯兵计划。

凤厉二年，梁州军于中州城外阻挡江东军，乱战之中，中州刺史方旭被斩落首级，王贤明暂时接手中州兵权，三万梁州军退入城中紧闭城门，此时，江东六万大军已将中州城团团包围，朱勤亲自率兵攻打中州城，连续四天的激烈战斗，中州城墙上满目疮痍，两军尸体几乎快堆到城头高了。

王贤明眼见城门即将失守，为了拖延到朱瑱的大军到来，他亲自来到城下拒敌。就在这时，江东军后方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扬起的尘沙遮天蔽日，这一幕犹如神兵天降，军阵中的朱勤听到斥候报告，得知是杨邺的十万魏军杀来，顿时惊怒交加，战场局势瞬间反转。

朱勤无奈，只能下令东撤，江东军一直被打到锦州，以伏牛山为界，靠着锦江天险，这才挡住了魏军的凶猛追击。

京华城皇宫之中，凤厉皇帝将手中奏折重重的砸在地上，当得知杨邺率领十万魏军支援中州城的时候，他就知道朱瑱和杨邺已是狼狈为奸，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自己没有一刀砍了朱瑱，如今梁州佣兵十五万，加上杨邺近二十万的魏军，均已集结在中州城，而他手上却只有十二万的禁卫军，如何能够挡的住朱瑱将近四十万的大军。

一时间，皇城之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都说这大梁江山又得易主了。

城中宰相府内，已任两朝宰相的敬翔悄悄将一封密信放入灯盘之中，看着信纸徐徐燃烧成灰烬后，他招来府内管事交代了几句话，随即看着窗外正蹲坐在荷花池边观赏游鱼的少女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当晚，在夜色的掩护下，三辆马车先后从宰相府中离开，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凤厉三年正月，往年，京华城中街头巷尾早已张灯结彩，今日城中却显得格外冷清，百姓门户紧闭，街上连只游荡的野狗都看不到，偌大皇城一片萧条景象。

此时，皇城大门洞开，城外是数十万大军安札的营寨，梁州军与魏军泾渭分明，而随着朱瑱和杨邺入城的只有两千多人，禁卫军统领王檀的首级被悬挂在城门上，鲜血还未凝固，仍在不停的滴落。

就在一个月前，禁卫军八万守军死战京华城，可是由于人数相差悬殊，最后王檀被冲上城墙的王贤明一枪洞穿胸膛，毙命于城头，剩余禁卫军除两万俘虏，皆战死。

朱瑱意气风发的带着身后两千骑兵走入宣德门，这一次，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皇宫，准备接收大梁的锦绣河山，因此马踏白玉阶上时，颇有种大风起兮云飞扬的人生得意之感。

大梁皇宫金殿之内，凤厉皇帝端坐于龙椅上，看着朱瑱闲庭信步般跨过大殿门槛，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朱瑱来到金阶旁，先是对着朱遥喜拜了一下，喊了声皇兄，接着就在这庄严的金殿中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朱遥喜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过了良久，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幼贞。”

朱瑱身躯一颤，当即停止了狂笑，这儿时的乳名唤醒了他心底深藏的记忆，少时的兄弟二人曾在这冰冷的皇宫中留下了多少欢声笑语，只是随着各自的成长，纯善的心早已被利益和欲望填满，此时朱遥喜的一句幼贞，仿佛让这金殿上再次回荡起了兄弟俩的纯真欢笑。

就在朱瑱愣神之际，朱遥喜摩挲着龙椅扶手，缓缓站起身来，沙哑的说道：“我争了一辈子，连亲生父亲都杀了，到头来却是黄粱一梦，幼贞，你赢了，今后这大梁就交给你了，为兄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妻女。”

说完他便抽出腰间佩剑，割开了自己的咽喉。朱瑱震惊的看着倒在金阶上的朱遥喜，鲜血顺着金阶淌下，这一幕与两年前何其的相似。

恰在此时，一声旱雷凭空响起，闪电的白光穿透了琉璃瓦，朱瑱的脸上已是挂满了泪痕。

就在这新春佳节之际，大梁凤厉皇帝驾崩，皇后刘氏自缢于泰和殿内，八位皇子皆服毒，唯有金钗之年的九公主若溪不知所踪。

朱瑱登位之后改年号为明德，大举削弱藩镇兵权，镇国公杨邺居功自傲，不满朱瑱削藩政策，当着朝中百官直斥皇帝昏聩，迫害忠良。

次日，杨邺暴毙于将军府，朝中文官武将人人自危，杨邺死后，朱瑱不听刘寻劝阻，欲分魏淮六州为两镇，以弱其权，却不知魏淮乃是世袭军制，魏兵皆父子相承数百年，此举彻底激怒魏军，魏淮六州全军投向燕王李光孝，从此北方李家与大梁决裂，自立国号燕晋。

明德元年二月，王贤明率军北境平叛，败于‘飞虎银枪’高昌之手，狼狈撤军，此战之后银枪战神之名传于江湖。

而经此一役，大梁分裂的速度加快，先是江东朱勤弃朱姓，改名康勤，立国号东楚，隔江列兵。西边蜀王杨怀禄开后蜀国，立律宗为国教，持戈相向。再有南齐穆王马鄢陵以及后汉武王吴庭坚江西争霸。

从此五国分梁朝，中土润泽之地狼烟四起。

燕子楼中，刹那静静看着桌上平铺的九州江山绘卷，手指拂过的地方皆燃起了战火，他目光如炬，每一次呼吸，冰冷的面具上便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突然一阵劲风猛的撞开窗户，刹那扶案的手稍稍顿了一下，接着却是头也不回的沉声问道：“目标何人？”

黑夜之中，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逃亡宰相敬翔，生死不论，但必须活捉九公主。”话音落下时，一个布袋被扔进窗内，刹那只是伸出手，那布袋便好像一根羽毛被吸入了他的掌心，然后随意的一挥手，门窗再次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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