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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悲欢离合总无情


春光旖旎,惠风和畅,这或许是一个好日子吧。

        可是,这样想的人,应该也只有我一个人。

        许安宸已经五日不上朝了,也不回圣阳宫去,只一个人在昭元宫里。我知道他的心可能已经死了一半了,只剩下一半还算完整的心支撑着身躯。

        我搭着晴歊的手现在昭元宫的门口,一片片玉兰花的花瓣被春风吹落。

        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许安宸独自坐在殿内的贵妃榻上,手里还握着曾经宸懿皇贵妃最喜欢的一支玉兰花步摇。

        “玉郎。”我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听见了我的声音,慢慢的转过了身子,似乎是强撑着精神对我笑了笑。

        我叫晴歊倒了一盏茶水递过来,亲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又用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他的手好凉,没有一点温度,甚至,就像是一具尸体的手。

        “玉郎,宸懿皇贵妃已经去了,您再伤心,也总还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我把他手里的杯子拿下来,递到他的嘴边,柔声道:“喝一口水吧。”

        他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就像一块澄澈白玉,却再无当年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把杯子里的水喝进去了一小口。与此同时,一颗泪珠翻身滚入杯子,激起了一朵水花。

        我再抬眼去看他的脸时,上面已经布满了泪水的痕迹,曾经那一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片死寂。

        把杯子交到晴歊手里,随即紧紧抱住了许安宸。我能感到,他在不停的颤抖。

        这个时候,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我就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或许这样能稍稍减轻他心里的苦痛。

        就这样抱着,抱着。我感觉他好像停止了颤抖,而后,他终于开口了:“她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曾经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就连她的遗体,我都看不到了。”

        一时间,我看到他的眼中顿时泪如泉涌,被打湿的衣襟湿漉漉地贴在上下起伏的胸口。我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眼泪,只知道,他定是痛得撕心裂肺了。

        可如今许安宸越是心痛,我便越是庆幸于我的所作所为。他终究会从伤痛中走出来的,可是她却不会再回来了。

        不出我所料,在宸懿皇贵妃死后的第六日,许安宸便不再成日守在昭元宫里了。

        “如今宸懿皇贵妃去了,正是你我争宠的大好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抓住。”

        颀昭媛颔首道:“谢娘娘指教,嫔妾定谨记于心。”

        “如今境况毕竟特殊些,你在皇上面前说话更要百般小心。若一句话说错了,惹怒了皇上,那可就不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了。”

        “嫔妾明白,嫔妾对皇贵妃的事会闭口不提,不叫皇上伤心。”

        正说着,晴歊从外头进来,说是皇后方才由太医诊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消息比起宸懿皇贵妃薨逝的消息倒是来的缓和些。我与皇后虽不甚交好,但此事总能叫许安宸开心些,我也算打心底里高兴。

        次日许安宸在我宫里用晚膳时,脸上总算不似从前那般成日阴云密布。

        “玉郎尝尝这糖藕,正是如今时兴的。”

        我夹起一片糖藕放在他碗中,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吃了糖藕。

        “嗯,这糖藕很好吃。”

        “臣妾听人说,平日里多吃些甜食,便会令人心情好些。玉郎国事繁忙,政务缠身,更要多吃些甜食,以疏解心结。”

        许安宸对我笑了笑,随后又略带苦涩地握着我的手说:“你一向关心朕,可是今后……就只有你关心朕了。”

        他的话直击我的心窝,眼中甚至要溢出泪来——他果然是爱我的。

        我看着他柔声道:“玉郎,我会一直关心你的。”

        许安宸的脸上浮起了笑,而我瞧着,那笑里却有些悲凉可怜的意味。他向我张开了手,将我搂在怀里,一双修长的大手摸着我的脸颊。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已经失去了潋溪,我只有你了。”

        一颗温热的泪珠拍在我的脸上,沿着脸颊滑落,又流到他的手掌里。

        “我不会离开玉郎的,永远不会。”

        陆陆续续过了两个多月,许安宸也渐渐不再因宸懿皇贵妃的死而悲痛。后宫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皇后的身孕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可她却比寻常有孕女子更加憔悴,面色蜡黄,脸上也生出了许多的斑。我问过南宫羽书,他说是因为孕中女子本就会有肾气虚弱的症状,而皇后又素来有此等症结,如此叠加之下,身体才会每况愈下,终日缠绵病榻。

        我不由得为皇后感到一丝惋惜,她尽心尽力侍奉了许安宸这么多年,事事勤谨,可多年未能有孕不说,许安宸也一直对她冷冷的。如今终于有了身孕,又偏巧赶了个如此晦气的时候,任是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所以我便常同容妍、皙瑶去凤仪宫看望皇后,陪她说说话打发晨光。可每每看到面色枯黄的皇后时,我就总想起自己去了的孩子。总担心着若是长久以往,皇后也许到最后会落得个和我当初一样的下场。

        于是便向皇后荐了南宫羽书去为她安胎,南宫羽书的医术还算高明,若皇后未同我当初一般受人暗害的话,想来南宫羽书总是有能力保住她的孩子的。

        这日,南宫羽书来我宫里请平安脉,而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描金盒子摆在我面前。

        “明儿便是娘娘生辰,家妹特地为娘娘在京都的珍玉阁制了这一对双鸾点翠步摇以做贺礼,还望娘娘笑纳。”

        说着,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正搁着一对华贵无比的双鸾点翠步摇。

        “羽诗妹妹有心了,这贺礼本宫很喜欢,还请南宫大人代本宫转告羽诗妹妹。”

        南宫羽书颔首道:“是,微臣定会向家妹转告。”

        南宫羽书走后,我便叫晴歊陪我去妆台处重新梳了朝云近香髻,再带上了步摇。说来这步摇当真是上品。这穿成流苏的合浦明珠便是连宫里都少见得很,平时也是得宠的嫔妃也才有可能被许安宸赏赐几颗,更别说是用几十颗穿成流苏了。

        “晴歊,本宫戴这个好看吗?”

        晴歊笑吟吟道:“娘娘天生丽质,这皮肤又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如今又戴了这么好看的步摇,怕是连明嫔娘娘都要逊色三分了呢。”

        我心里顿时像浸了蜜一样甜,镜中人的脸上自然露出了笑。

        “知道你的嘴灵巧,可夸人也总不能红口白牙地乱说不是?姐姐的容貌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我就是戴再怎么样好看的首饰,终究也不及她十中之一的。”

        晴歊讪讪地挠了挠头,在身后对着我憨笑。

        “罢了罢了,你方才的话总归也不全是乱说的。”正说着,我在首饰盒子里选了一串珍珠项链递到她手里,“这个给你了,拿去戴吧。”

        晴歊笑得嘴都咧开了好大,忙道:“谢娘娘赏赐,谢娘娘赏赐。”

        我看她高兴,便叫她回自己房里歇着了,自己则继续在镜前摆弄着那对双鸾点翠步摇。

        若要论起来,南宫羽诗算是我的表妹,幼时也常在一起玩的。如今我入宫已快三年了,算下来我也已四五年未见过面,可这么多年来,她却从未落下我的生辰,每一年都会精心挑了上好的东西给我。

        前阵子听南宫羽书提起过,明年的选秀羽诗妹妹也会参选,羽诗妹妹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又能说会道,看来这宫里是又要填一个许安宸喜爱的女子了。

        我本对此事多少有几分忧心的,只是次日我生辰时,许安宸一清早下朝便轻易带了整三大箱的奇珍异宝过来,说是给我的生辰贺礼。我略略看过一遍,里头尽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什么西洋进贡的、北国敬献的、还有大梁本国出产的一系列东西,各自装满了一箱。清点下来,竟装满了毓祥宫库房的一整间厢房。

        “玉郎怎么送了这么多的东西给臣妾,臣妾福薄,怕是配不上如此多的东西。”

        许安宸端起桌上摆好的一盏云雾茶,边喝着边说:“怎么这么说自己,朕的婧瑶哪里福薄了?朕喜欢你,自然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用我递过去的一方绣着凤凰花的帕子擦了擦嘴,又仔细地看着那帕子半晌,方塞了帕子在自己的袖子里道:“这帕子便当做朕从你这讨去的回礼吧,绣得如此精致,一看便知是你精心绣了许久的。”

        “好,玉郎想要多少这样的帕子都好。”

        他灿然笑了,握了握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婧瑶,朕真的很喜欢你,你放心,朕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朕会让你在宫中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这些话说的突然,我一时也想不到如何作答,只觉得心底一阵暖流荡过,春意融融。

        不知怎的,这些日子来,他看我的眼神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他对我的存在极其珍视。而且,他总是在和我强调,他很爱我,他会好好保护我,不让我受到欺负之类的话。就更让我感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应该是真的很重要的。

        许安宸陪着我用过了早膳,便回圣阳宫批折子去了。我正坐在院子里和晴歊闲聊时,容妍却差人过来叫我去永熙宫里。

        待我到了容妍殿里时,见桌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三份贺礼,再一看殿内的三人,便也心知肚明了。

        容妍从盒子里取出一件散花如意云烟裙,在我身上比量着:“你们瞧,我就说这裙子最合适她穿了。”

        皙瑶和颜墨清都围了过来看着我身前的裙子,皆不住赞赏。

        “果真是好,如今这个时节,穿这件裙子最相宜,其余那些衣裙也无一不是精致好看,到底是容妍最有心意呢。”

        容妍嫣然一笑,看了一眼皙瑶身旁的颜墨清道:“你我的东西,都还算不得玲珑心思呢,人家颜公子不仅在京都最负盛名的珍玉阁寻了许多首饰来,还亲自去宫外请了全京都手艺最好的厨子为婧瑶做了几十道点心呢。”

        皙瑶上前打开一个盒子,指着里面摆着的糕点道:“墨清听我提起过你素来爱吃甜食,便向我和容妍一一问了你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你瞧,这牛乳杏仁酥、桂花条头糕、白玉霜方糕、玫瑰乳酥,可正是你爱吃的东西吧。”

        我朝颜墨清躬了躬身子,含笑道:“多谢颜公子费心。”

        颜墨清一见我如此,忙将身子比我俯得更低:“愔嫔娘娘不嫌弃这些东西就好,墨清怎敢受娘娘道谢。”

        皙瑶看着颜墨清,满脸的笑意灿若流霞:“婧瑶妹妹一向待人有礼,况且你送的这些东西正合了她的心意,她自然会谢你了。”

        说罢,皙瑶把三份贺礼中最中央的一份打开,只见里面是三套器皿,分别以金、玉和珐琅铸成,华贵无比。

        “虽说大梁祖制唯中宫皇后方可用纯金器皿,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也如亲生姐妹一般无二。这三套器皿你便尽数收下,大不了那套金的平日里摆起来不用便是了,这不还有两套玉的和珐琅的吗。”

        这珐琅是近些年才有西境向大梁进贡的,珍贵异常,不可多得。更别说是用珐琅制成整套器皿供人使用了。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

        “无妨,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只要是好东西便可。”

        收了贺礼,容妍又拉着我在她宫里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肯让我回宫去。临走前,她还特意嘱咐我回宫时要仔细看看宫里。我虽不解她因何会如此嘱咐我,但回宫时到底还是留心了些。

        起初我倒并未发现毓祥宫内有何异样,待走入内殿时,才闻出屋内的香气并不像从前毓祥宫常用的伽南香的味道,而是一种说不出名字的香气。且屋内比起我出去时似乎暖和许多。

        心下疑惑间,却见许安宸正喜滋滋地坐在软榻上看着我。他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你快闻闻,这内殿里同从前是否有所不同?”

        我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说:“的确有所不同,但却说不上来是何处不同。”

        他用手指轻推了一下我的头,嗔怪道:“这是椒墙的味道,朕趁你去明嫔宫里时吩咐人以椒涂墙,是为椒房贵宠。”

        “椒房贵宠?这……臣妾身份低微,怎么受的起如此的恩宠啊?”

        “受的起,你是朕喜欢的女人,是朕的愔嫔,朕说你受的起,你就受的起。”

        他满目感情地看着我,手上的力气也重了几分:“朕说过,朕喜欢你,自然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如今朕许你椒房贵宠,后宫众人便更能明白朕对你的心意。”

        我被他搂在怀里,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滑过,心中满是安谧和欢欣。

        “朕听宫里的老人说,花椒多子,以椒和泥涂墙是多子多福的寓意。朕希望你能再为朕生下一个孩子,不论是皇子或帝姬,只要是你与朕的孩子,朕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番话不免勾起了我曾经的伤心事,可许安宸如此的心意也将从前的伤痛尽数抚平。我始终都是有希望的,是他亲手送到我面前的。

        我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他胸前戴着的一条玉坠子硬硬地硌着,可我知道,那条玉坠子后面藏着的,是一颗温热柔软的心,其中爱意绵绵,永不休止。

        本以为许安宸今日的心意已尽数说完了,可待到晚膳时,才发现他竟还有安排。

        “御膳房奉皇上命,为贺愔嫔娘娘生辰之喜,特制喜宴赐予愔嫔娘娘。”

        宫中设喜宴,最多也就只是十数道菜,而今晚御膳房送来的喜宴竟足足有八凉、八热、八汤、八甜点共三十二道菜。另外还有一碗御膳房大司膳亲手做的长寿面。

        待所有菜色尽数摆拳,许安宸指着我面前的长寿面道:“婧瑶,这碗长寿面是朕特意嘱咐过大司膳,要他将鱼肉揉进面粉制成面条,再以用鸡鸭牛猪四种骨头熬出的高汤来煮,最后在面上浇上以数十只苏郡贡蟹的蟹肉和蟹黄制的成浇头。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玉郎惦念着臣妾,臣妾不胜欣喜。只是这长寿面如此费时费力,定是极好的东西,臣妾想让您先尝。”

        许安宸拂掌笑了:“不必了,这是朕专门为你一人准备的长寿面,只有你自己这个寿星才能吃,若朕吃了算什么?好了好了,别拘着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殿内又没有旁人,快吃吧。”

        他这么说了,我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婧瑶。”

        “嗯?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许安宸,他却只是对我笑了笑。

        “没什么。这面好吃吗?”

        “好吃,真的很好吃。臣妾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好吃就多吃点,朕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又吃了一口,抬头看他时,他却仍然笑着看着我。

        “玉郎怎么不吃东西?”

        “看着你就好。”

        “这怎么行,饿坏了身子臣妾可是要心疼的。”说罢,我起身上前夹起一块胭脂鹅脯递到他嘴边:“难不成一定要喂你你才肯吃吗?”

        “嗯。”

        “好好好,我来喂你吃东西。好不好?”

        “好,你喂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嘴这么甜,再吃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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