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你做什么吃的？在娘娘宫里当差，竟这点事记不好吗？”我顺着晴歊尖利的呵斥声向外望去，见正被她责骂的是端着一盆夹竹桃的赤盈。我侧头看一眼芙汐，芙汐便即刻赶了出去。“这是怎么了？娘娘还在殿内呢，怎么如此厉声呵斥？”晴歊站到芙汐身边，睨着一旁跪着的赤盈，忿忿道：“芙汐姐姐不知道，这赤盈再怎么说也在咱们毓祥宫里服侍这么久了，竟还端着娘娘最厌恶的夹竹桃要送到殿内去。可不是要给娘娘添堵吗。”赤盈俯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不住地颤抖：“晴歊姐姐息怒，都是奴婢不仔细。”“你当然是不仔细！这么点事都记不好，娘娘留你还有什么用？”芙汐拉一拉晴歊的手，站到她身前说：“罢了，晴歊她一向心直口快些，你也别过分在意。“她挥一挥手：“快搬了这夹竹桃出去吧。”“是，奴婢这就把这花搬出去。”说罢，赤盈埋着头忙抱着花盆跑了出去。“赤盈她身子不好，你若看着她不顺心，本宫便叫她重新去殿外侍奉就是了，何苦要如此大庭广众地责骂她？”我将桌上摆着的一碟糕点递到晴歊面前，柔声道：“这水晶马蹄糕你一向喜欢，吃点吧。”晴歊努一努嘴，接过盘子道：“奴婢倒不是诚心和赤盈置气，只是奴婢一瞧见那夹竹桃便一肚子的火，娘娘也知道的，奴婢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我叹道：“这夹竹桃是颀良媛最喜欢的花，姐姐的事她一定脱不了干系，可到底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宫也不过是揣测。”我顿一顿，含笑道：“你自小便跟在本宫身边，是本宫的陪嫁丫头，本宫自然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是为着本宫好的。”絮絮地同晴歊又闲话了几句，她便出去做自己的差事去了。我拾起一块牛乳杏仁酥，缓缓的在口中用唇舌碾碎，任由醇厚香浓的甜香充盈在口腔。望着窗外来去匆忙的宫人，颀良媛娇艳的脸隐隐在我眼前显现。那一对伴着秋波眉恣意挑起的明媚凤眼，似乎正在对我挑衅。讥讽我虽身怀有孕，却还是要费尽心机地争夺帝王的宠爱眷顾。不似她一般，可时常得蒙圣恩，无需日日为着这些事情费心伤神。可事实就是方才我对晴歊说过的那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就是颀良媛暗中加害于容妍。种种揣测，猜忌，无非是我与芙汐一同思量出来的。宫中时日长久，难保颀良媛不会盛宠长日不减，更难保她不会再对我和容妍暗下毒手。即使芙汐多次劝我除去颀良媛，可如今到底是时机不成，我也不能一举将她除去。待来日时机成熟，我倒可用她来个一石二鸟，也好为我宫中前程铺路。用过了早膳，想着容妍这几日不大吃得下东西，便吩咐晴歊准备了几张平日里她最爱吃的糕点菜式一并带去了永熙宫。“皙瑶也在啊。”言语中是惊异多于寒暄的，素昭容一事之后，皙瑶虽并未过分在意，但却再没有出来过，成日的把自己关在常宁宫里，这么些天过去，她也只见了颜墨清一人而已。“嗯”皙瑶淡淡的回了我的话，脸上有些憔悴的神色，不复往日娇艳美丽的容色。我佯装并不过分在意皙瑶的变化，仍像从前一般坐在她和容妍身边含笑道：“你今日觉得怎么样，脚腕可还痛的厉害吗？”容妍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朱唇轻启：“已经好多了，南太医的医术很好，且他说再过个半月，我便能下床走路了。”“如此便好了，这些日子总是有些事情不顺着咱们的心意，真是叫人烦恼。”闲话几句，容妍转了话题，拉了皙瑶的手，小心翼翼问道：“皙瑶，那位素昭容可还安分吗？”迅速将目光从容妍身上挪开，落在怔怔说不出话的皙瑶身上。皙瑶略带无奈的浅浅笑了，旋即笑意尽散，冷冷道：“我是常宁宫主位，她不过是个随主位居住的低位宫嫔，这些日子来，端茶倒水，不甚勤谨。”容妍展眉笑了，看着皙瑶说：“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见皙瑶仍是淡淡的不爱说话，容妍的神色也微有尴尬。挥手示意晴歊把方才在宫里备下的各色吃食端了上来，一一推到她们面前。“这些吃食我叫宫里的小厨房精心做了许久，光顾着说话，倒叫我忘了拿上来。你们快吃些，可不要辜负了我一番美意啊。”容妍接过我递过去的盛着芙蓉酥的盘子，搁在床边的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一枚芙蓉酥，细细嚼了：“嗯，到底是毓祥宫里的小厨房手艺最好。”她看向皙瑶，指一指盘子里的桂花糕柔声道：“这桂花糕你一向喜欢的，快吃啊。”“好。”皙瑶拾起一块桂花糕，吃下去后，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我们正谈笑中，外头跑来了一个宫人，草草地对我们行了礼后，极力地抑制着自己急促地呼吸道：“昭元宫的懿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大喜，已叫永巷传旨晋了她为懿贵妃了。”一时间，惊愕和失落双双不受控制地涌入大脑，仿佛我听到的是何等的噩耗一般。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心中暗道：这件事对我而言难道就不算是噩耗吗？我虽认为许安宸对我的情意或许会较平常宫嫔多那么一些，可我也从不敢奢望，那份多出来的情意，会是很大一部分。哪怕有那么一分，只要一分，我便知足了。可懿妃是他最心爱的人，任谁都不能与之相比。如今情形，恐怕那多出来的一分微末的情意，也是敌不过青梅竹马的情分非常的了。我怅怅地低头看向我那已经鼓起的小腹，只默默的不作声。止不住的晕眩恶心，胃中尽是翻腾不止，仿佛正置身于汹涌浪潮上不住飘摇的小舟之上，汹涌的胃液在腔子里肆虐。终于再也忍不下去，对着床边的痰盂阵阵干呕。“婧瑶，你怎么了？”“还不快请太医！”我回到自己宫里时，殿内只留了我自己一人。这个时候，任谁在这都是给我平添烦恼。除了他。可是，此刻的他一定是在昭元宫满面含笑的陪着他最心爱的女子。那个女子有了他的孩子。可是，我也是她心爱的女子，也有了他的孩子，为什么……我真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我是他心爱的女子吗？这个头衔，莫不是我自己安上去的吧。在他心里，我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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