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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我该在哪,北境吗?”

        赵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殷非抿着唇,千里奔驰,从江南到北境再从北境到南疆,一路不眠不休,憋着一腔不忿跟满心失望来了这南疆,他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只是想亲口要一个答案。

        “你其实真的不想要我,对不对?”男子的声音冷的像是北境呼啸而过的寒风,眼神却是滚烫。

        可所有的怨气跟不平在见到这个女子如此苍白羸弱,连站都站不稳时,便都问不出口了,只剩下这样一句颇为委屈的埋怨。

        即便再隐忍,少年人心里始终在意这个问题。

        赵晏见他这副模样,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咳了几声,面上浮着笑,“没有,只是南疆”

        殷非冷着一张脸,“姑娘,我不想听这些。”

        这话的语气,倒不像是个侍卫,却真有几分委屈,赵晏眨了眨眼,“那你,先带我去找怡王,之后的事,我慢慢跟你讲?”

        她声音很轻,带了几分小心的讨好。

        的确,将人支走,一人来南疆这事做的确不地道,她心思动了动,北风关一次,南疆一次,只怕会让殷非觉得,她并不信任他,或者说,她从未将他看成生死与共的手足。

        其实不是,正是因为看中他,才不希望他轻易送了性命,不忍牵累他走一遭不知生死的南疆。

        男子一言不发,抱着人就朝门外走,有些日子不见了,少年俊毅的面容上更添几分硬朗,眉目英挺,声线一如既往沉稳,“我在外面备了马车,赵家的人也都候在客栈里,姑娘你,别再逞强。”

        几人刚出了门,便被闪身出来的风伯执扇拦住,他面色不大好,“小长欢,你如今伤成这副模样,去找怡王,只能是火上浇油,更何况侯爷交待过,让我看着你好好养伤。”

        “这样,我立马去追主子,你就别折腾了。”

        赵晏抓着殷非的衣袖,抬眼看他,“你若是能劝得住,如今韩灼就不会去,而且还是亲自去。”

        “韩煜的本事有多少,我与韩灼心知肚明,西日阿洪杀不了他,只能拖住他离开南疆的脚步,而韩灼要的,便是西日阿洪困住的这点时间,韩灼要亲自动手。”

        “风伯,你拦不住我,要么你随我去,要么,你留下。”

        说完,她指尖动了动,殷非会意,抱着人从风伯身边走过,径直朝楼下走去,赵剑走在后面,路过风伯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安侯我见了,是个冷性子倔脾气,可我也是看着怡王长大的,那人看着温润文雅,实则有股烈性在骨子里,姑娘说得对,他二人遇上,新仇旧恨。”

        赵剑轻轻摇摇头,看着外面早晨还晴朗的天现在便下起了雨,“这南疆的天变得真快,看来要出大乱子了。”

        风伯咬咬牙,看着三人的身影,折扇一合,“等等,我带你们去。”

        马车在雨里急行,车轮滚过带起一圈圈水珠,马蹄飞扬踩过水潭,向看不见尽头的雨幕中行去。

        林水镇外的一处老宅里,雨水自天井落下,似珠帘一般,溅落在地上,坠落入莲缸里,带起一串串水珠,下了两天也不见停。

        宅子里,四处守着护卫,神色肃穆,腰佩长刀。

        陈寅就那样伏身跪在院中,雨越来越大,拍打在他身上,发出噼啪的响声,他垂着头,雨水沿着他的额头,直直流向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那扇门开了,一袭天青色长衫,墨玉发冠,眉目俊朗,额前朱砂,淡雅的像一副南疆的水墨画,是笔墨调不出的雅致,难以言喻的温润,韩煜站在廊前,看着漫天不歇的雨幕,看着院中长跪不起的人,想起了许多事。

        许多他不敢去想,却即便隔着前世今生数十年也难以忘怀的往事。

        他看着院中的陈寅,眸色不由黯淡几分,赵家教出来的人似乎天生都有一股难以抹杀的正气跟忠义在身上,他们总是抱着一股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信念,妄图在这浑浊不清的人世间走过一遭却不染脏污,他们正直、忠诚、善良、宽怀,即便被逼到死路上,他们也能凭着骨子里的一腔热血,道一句问心无愧。

        赵钧、章鸿志、赵景明、姚七、赵晏、陈寅、燕尾军甚至于赵家那众多家臣。

        他们都是那样的人,抱着自以为的忠心与信念能在北境的战场的耗尽最后一滴血,他们那样的人,明明纯直的愚蠢,可为什么,他却这么想成为那样的人。

        问心无愧,堂堂正正而顶天立地。

        明明都在北境长大,随苏先学四书学为人立世,饮过西北的寒风,看过大漠的长月,他却长成了别的模样,一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

        他闭了闭眼,耳边是连绵的落雨声,重生这些年,他少有时间想起那段绵长岁月,即便是前世死前,他也不曾想过。

        “陈寅,回北境去。”

        他声音低沉隔着长廊雨幕,还是那般清楚的传到了陈寅耳中,雨中的男子仰起头,用力看向他,韩煜看着他,心底柔和几分,陈寅沿着眉角往下,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那时当年自北境回京都时护他落下的,彼时的少年便顶着那样一张鲜血淋漓的脸送他回了宫。

        这么多年,陈寅身上的伤,都是为他受的。

        “主子。”

        “陈寅。”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回北境去,如果死,你就死在战场上。”

        像你前世一样,堂堂正正的战死。

        韩煜垂下眼,这场主仆情谊可能注定不大有缘分,前世北境战起,陈寅调请北境,他亦借此打探军情,后来,随赵钧一道死在了阴阳谷。

        话落,他便转身入了屋子,没一会,门口的侍卫便急匆匆冲了进来,压着声音道:“主子,西南方有一批人朝着宅子这边来了,长刀骏马,只怕来之不善。”

        韩煜看向他,声音平静,“多少人,是南疆人?”

        “不下三十人,看装束,像是我明靖军中人。”

        “开门,迎客。”

        “主子,还是先退。”

        “不必,该来的总会来,我等的有些久了。”

        说话间,窗外雷电轰鸣,马蹄声急促,像是要将这天地掀翻一般,那护卫转头冲了出去,韩煜自桌上拾起一枚青玉,与那日赵晏手中拿的一样,红线为系,他抬手将玉系在脖间,妥贴的藏于胸口出,昂首走了出去。

        府前,一行人高坐于马上,身佩长刀,雨水顺着他们身上的蓑衣落下,又沿着刀尖滚落,隐隐露出来的衣角上是以银丝绣成卷云纹。

        很快便厮杀开来,血水与雨水混杂,流向四处,银亮的刀光倒影出一张张嗜血的面容。

        陈寅随着府上的人一同冲了出去,隔着雨幕看着府前缠斗的人马,他皱了皱眉,这身打扮,他认识,明安侯麾下,夜卫的装束,提着剑便迎了上去。

        青龙握着软剑,一眼便认出了他,对于赵晏的救命恩人,他手下尚留了几分客气,冷声道:“兄弟,我家主子,只取怡王性命。”

        “那便从我身上踏过去。”软剑卷上长刀,发出嗡嗡的争鸣声,两人纠葛在一起。

        外面喊声震天,韩煜一路走出庭院,在正门前停下,他微微仰头,隔着遥遥雨幕与一众厮杀的人,直直望向依旧高坐于马上的男子,一袭墨衣,眸光冷冽。

        他们像是这世上最不能相容的两方,一黑一白,黑的杀意凛然,白的暗藏机锋,谁也不让谁,遥遥而望。

        “快护着殿下离开!”

        人群中发出一声爆喝,韩煜的侍从逐渐从厮杀中抽身,退回至门前,他们刀尖向前,仍心有余悸,陈寅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执刀拼杀在最前面。

        即便韩煜手下养着这样一众高手,可对上跟着韩灼战场厮杀的夜卫,不免落了下风。

        韩灼执剑下马,他武功是极好的,即便伤了右手,以左手执剑,也能将一抹清光用的行云流水一般,剑锋直指,锐气逼人,即便是此刻以一剑迎战挡在韩煜身前数名护卫仍有余力。

        温热的血飞溅起来,落在脸上时已经是凉了,韩煜一把拭去,看着朝他走来的韩灼,瞧着他冷如冰霜的脸,周身满溢的杀意,一时竟觉得好似又见前世被他杀死的模样。

        他不由瞳孔微缩看向眼前杀意浓重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他不精武艺,唯一所熟知的剑法,也是赵长欢曾经亲授的,一招一式都刻在他脑海里。

        提剑、刺、挑、挡。

        韩灼看着他的起势,只一眼便认了出来,生硬艰涩的剑法与赵晏那手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如出一辙,手腕一偏,剑锋直转,他迎上去,抬剑就斩,电光火石间,陈寅自身侧袭来,周身染血,眼见青龙的软剑要刺穿他的腰腹,他却挡也不挡,转身扑向韩煜,以刀锋替韩煜挡下韩灼一剑,青龙一凛,腕间用力,剑锋急偏,从陈寅肩头划过,韩灼看着挡在自己剑前的人,最终没下死手,薄唇轻启,“让开。”

        “侯爷。”陈寅咬牙看向他,满脸血污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

        “让开。”韩煜声音很淡,淡的像一阵风,他看着韩灼,抬起了手中长剑,“她呢?”

        天色阴阴沉沉的,云层压得极低,偶尔从层云里劈出来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空。

        但好像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寂静了,韩灼看着这个不精武艺精于算计的的皇子在自己面前郑重的抬起剑,微乱的衣衫,不知何时露出的红丝青玉,目光扫过,挺拔的背脊陡然一僵,眉宇间的戾气更重几分。

        “玄天的命,我取的,与她无关,韩灼,我的命在这,你尽管来取,可你不该,算计她的一番真心,让她成为你手里的一把刀,置她性命不顾!”

        那个姑娘,从来都是热烈而善良,捧着一颗真心,不管是何等的困境跟绝路之上,即便满身伤痕,即便命悬一线,爱了,便全心全意,连命都舍得,就是那样一个傻姑娘,前世被辜负,受尽磨难,今生也不太平。

        前世他伤她许多,今生便只想护着她。

        韩灼依旧沉默,抬剑对上陈寅,刀剑交错,陈寅终是不敌,节节败退,青龙软剑缠上,将人拦在剑下。

        刀光如流星一般急速朝着韩煜刺去,然而就在这时,一柄飞刀自斜刺里而出,刀势来的极快,狠狠撞在韩灼的剑刃上,震得剑身一抖,韩灼眼也没抬,剑尖继续朝着韩煜脖间刺去,一声清喝响起,带着几分沙哑,又像是用尽了全力,“韩灼!”

        剑锋一偏,贴着脖颈而过,带出一道血痕,红丝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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