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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赵长欢,你有几条命够你这样折腾?”

        冰冷的雨落在她面上,扶在肩头的手猛然收力,捏的她不由皱眉,周身的疼痛席卷上来,掺杂着雨水火辣辣的疼,她抬眼,有些狼狈,青年眼底压着滔天的怒意,面色越发阴沉。

        她忽然觉得莫名的安心,嘴角扯出笑意。

        从前世一夜变故后,只有这一秒,她是如此安心。

        在她所有的退路里,从没有韩灼这条,可偏生是他。

        “我没想到,保姚七的命,竟这般难。”

        韩灼敛眉,瞧着密林中纠缠不休的几道身影,单手揽着她,足尖轻点,凌厉的剑势卷起,化为千道重影,直刺而出,剑尖相对,是长剑没入血肉的声音,血流如注,阻路的人从空中遥遥坠落。

        “我也没想到,你为了姚七,愿意将命搭在这。”

        他的瞳很亮,话音很轻,半晌未得到回应,微微偏头,女子唇峰抿平,面色惨白,似是痛极,韩灼瞳孔一缩,伸手扶在她的后颈上,将人按在肩窝处,垂眼瞧去,衣衫破碎,一条狰狞的刀伤从左肩下蜿蜒至右侧肋骨处。

        赵晏垂着眼,紧紧咬着唇瓣,嘴里尽是血腥气,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那人狡诈的紧,我总得要近身”

        “你倒是舍得。”韩灼咬牙,舍了半条命,挨了这一刀,真是好样的。

        “我所求不菲。”她疼的声音断续,瞧着韩灼眼睛,明知时候不对,却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疼的直抽气,罕见的怒意,她眨了眨眼,这样的韩灼,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啊。

        急促的口哨声自头顶响起,那是夜卫的哨子,赵长欢皱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密林之中,尸体越来越多,落雨冲刷血迹,泥土气味混着血腥气一同翻涌起来,清冷矜贵的明安侯失了往日的冷然,束起的长发微乱,眼尾发红,杀气盈盈。

        “主子。”

        “把她给我。”

        韩灼抬眼望向开阳身后的少年,清瘦白皙的面容上多了几道伤痕,冷冷瞧着他怀里的女子,目光移开,“将他送回去。”

        开阳尚未来得及回话,清亮的刀光一闪,少年一个闪身越过他,提刀横在韩灼面前,“把她给我。”

        静了静,韩灼忽然笑了起来,眉目不动,“你可以试试。”

        少年闻言,冷然道:“她与你交好,我不想跟你动手,将人给我。”

        “护主不力,你也配?”

        殷非一顿,抬眼瞧向那人,长眉微挑,黑眸不经意的瞧向他,目光不善,语气疏狂,“赵晏是我的人,要带走,你且试试。”

        开阳心下一紧,这少年武功不弱,如今看来性子也是刻板的厉害,眼见着风波又起,他伸手握住了少年执剑的手,“兄弟,你也知道,我们断然不会伤她分毫,如今更紧要的是将药送回去,她伤成这副模样,总要有人给看伤。”

        少年眸色一顿,略有迟疑,开阳继续道:“左右我们都是你家姑娘船上的人,还能跑了不成,我等能放心她将我家主子掳走这些日子,礼尚往来,你合该信信我们。”

        殷非敛眉,抬眼去瞧伏在男子怀中的姑娘,右手垂地,剑尖指地,他不精医药,七爷略善,可她伤的不轻,家里还等着药用,罢了。

        “我不信你们,可姑娘信。”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便掠身朝密林外而去,几个起落便没了身影,开阳抬眼,伸手去接韩灼怀中的人,却被不动声色的躲过。

        “你跟着他,将人送回去,还有这把剑,一并给姚七。”

        开阳提着浮光剑一路追出去,心中却暗自腹诽,想起那姚七爷上次说要砍一双手做赔礼,手里的剑不由沉了沉,自家主子倒真是不嫌事大。

        青年的身影在回廊下的烛火中微晃,有些模糊不清,开阳勾勾唇角,一跃进了院子,四周异动,他动了动手中的剑,院中再次恢复死寂,他舒了口气,堂而皇之穿过回廊,跟在少年身后朝着后院走去。

        姚七站在窗前,沉木扇别再腰间,浮光剑上沾了血,血气尚未散尽,“得伤成什么模样,才能连剑也握不住。”

        开阳瞧了他一眼,目光移回桌上的白玉瓶,瓶身上沾了血,血迹干涸,前一刻惊怒的男子在看见这瓶药时,执扇的手不由抖了抖,也是,毕竟赵晏差点连命都搭在那儿。

        他抱剑拱手道:“赵晏伤得不轻,我家侯爷带她去瞧瞧伤,还望七爷勿怪。”

        姚七倏的吐了口气,眸色深沉,慢慢回身,垂首道:“有劳。”

        “七爷言重。”

        房里静了半响,姚七伸手敲了敲窗柩,檐下静跪的少年抬起头,“此事怪不得你,退下吧。”

        “没能将主子带回来,该跪。”

        他闭了闭眼,仿佛能瞧见那丫头手持长剑,浑身是血的模样,“那便等她回来,丫头护短又记仇,你这副模样,迁怒的人是我。”

        赵晏醒来时,夜雨初霁,阳光透过窗柩,照见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有些刺眼,若有若无的香味极淡,水沉香,凝神静气,用于安神。

        背上受了伤,她整个人伏趴在床上,伤口疼的厉害,动了动胳膊,牵动了手腕上的旧伤,她垂眼,伤口重新包扎过,包的很整齐。

        “我还以为,你我今生难见了,却不想都是福大的。”

        她侧头,瞧了半晌,见风伯抱臂站在身后,白衣蔚然,眉目秀朗,眼角受了伤,淤青未尽,静静瞧着她,笑意盈盈。

        “大难不死,你我皆有后福。”

        “伤成这副模样,你也要护着他?”

        “什么?”

        “五皇子,韩煜。”

        满室寂静中,她慢慢转过脸,黑眸清亮。

        他慢慢垂下眼,心中荒芜,寸草不生,“玄天的命,我要他血偿。”

        赵晏心口一滞,玄天对风伯来说极重,似兄似友,如今他知道了,有如此反应才算正常。

        “京都城来的圣旨,要主子北上领军,定北大将军赵钧卸任回京,御史秦大人力荐五皇子韩煜一同北上。”

        他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别开眼,“我听说御史大人有人往府上送了封信,只是没想到,你为了他一人,愿意将我们这群狼引进北境,虎豹未退,狼群环饲,你不怕有朝一日你赵家也成为我们的猎物?”

        “怕。”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神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可虎狼相争,输赢难料,两败俱伤,坐收渔翁的人未必不是我,风伯,好的猎人,从来都不会惧怕猎物,不论是恶狼,还是虎豹。”

        风伯至情至性,对他,她是有真心的,“那夜醉酒,你曾说视我为友,那便请你相信,赵长欢待友至诚。”

        “你凭”

        风伯咬牙,生生将质问的话咽了回去,五脏如焚,玄天的死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剑,压得他喘不过气,如今他只要韩煜的命,赵晏却提剑阻在了他面前,偏偏是赵晏。

        “你们如何认为,猎人会将珍之重之的东西,眼也不眨的丢进虎狼环饲之地?”如画的眉眼浮起些许无奈,长睫微垂,黑眸沉静如水,苍白的脆弱感削减了英气,多了几分柔和。

        “杀人诛心,有些人轻而易举死了,则是我们过于宽宥。”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她想要撬动的,是早已腐朽不堪的明靖,一个韩煜怎够。

        风伯面色阴沉,赵晏不由头疼,顿觉之前同韩灼那等明白人讲话是多舒坦,风伯聪慧,整人的心思满腹皆是,独不善权谋,她抬手按着眉角,“战场凶险,大皇子性残易妒,三皇子自大无能却有个得力的母妃及外祖,皇子之中,五皇子韩煜势单力薄,北境之远,险象环生,你以为那些鬣狗能轻易让他立了战功从北境回来一步步爬上高位?既有螳螂捕蝉,为何不做黄雀。”

        “北境是赵家的地盘,焉知不会护着他!”

        赵晏长眉一拧,没好气道:“所以我让南河送了折子进京,正元帝这刀不轻不重落下来,赵家退局已定,待韩灼北上,掌兵符的人是他,明安侯手眼通天,我父正在风头上,就算心有余也只怕力不足。”

        风伯一时语塞,这女子剑利,口舌之快也不落下风,他提了口气,默了半响,辩驳道:“花言巧语。”

        赵晏挑眉,心知他已是半信不疑,一时得意朝后仰了仰,却不小心碰了伤,疼得直呲牙,没好气道:“你以为你侯爷是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质女流,纵我能困住他一时,还能阻了他的路不成?”

        “你不能?”

        黑衣俊貌,剑眉入鬓,身姿姣姣,眸光掠过,目光淡然,自有王者之气迫人而来,赵晏眼皮一跳,心中微虚,以他比作女流,果真是委屈了弱质二字。

        风伯见他进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抻抻衣袖退了出去。

        韩灼看着她微微卷起的衣袖不由皱眉,嫩白的肌肤上缠了棉布,血迹渗了出来,点点殷红。她呼了口气,黑眸斜斜掠开,长颈微垂,羽睫有一瞬停止。

        果真,美色祸人,不论男女。

        “不疼?”待回过神,他已握着她的手腕,棉布解开,露出血肉狰狞的伤口,一瞬静默,温凉的指尖拂过肌肤,“你明知道我只要杀一个韩煜,所有威胁你赵家的都会随之销声匿迹,却还是绕了一圈。”

        “你能为姚七舍命,为何认为北境十八城在我心里能抵得上玄天一条命?”

        赵晏不言语,只是静静瞧着他细致的敷上药粉,指尖轻绕,布结系的漂亮。

        “赵长欢,你未免太小瞧我。”

        她抬头看着气息激荡的男子,清冽的面容郁怒阴沉,粗粝的掌心抵在她的手腕上,手掌越收越紧,身上有她看不明白的怒意,她眨眼,静静开口,“抵不上。”

        “只是,那不值得。”

        她低低笑了声,他向来沉静的骇人,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才像是个少年人,“区区韩煜,何至于赔上自己。”

        “而我想给你的,远不止北境十八城。”

        “你说赵家要想守北境,就去做直臣,可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直臣,到头来不过如此,君主于臣子,千里马于伯乐,赵家常做千里马,而我偏欲成伯乐。”

        “那枚玉佩,我向你求得不是赵家,是北境十八城数万条人命。”

        他淡淡睨了她一眼,“赵家胜不了?”

        “不能胜,亦是难胜,外敌能御,内敌难防。”

        急流勇退,兴许能避开阴阳谷一役。

        而韩灼虽杀伐无忌,却重情义,言出必践,比起奸诈狡猾的豺犬,她宁愿与狼为伍,哪怕被撕咬,却绝不会被背叛。

        他有些失笑,舌尖掠过齿根,“我是赵家选中的千里马?”

        “不是赵家择你,而是我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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