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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城墙上,城楼上悠扬深远的钟声响起,跌宕起伏,浩浩汤汤,城门在钟声里缓缓推开。

        新的一天,开始了。

        赵长欢醒来时,那位同住的女子已经醒了,静静坐在帐篷的一角看她,一双黝黑的眸子怯生生瞧着她,眼里多是不安跟戒备,

        “笃。”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赵长欢提着剑起身,那女子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向后缩了缩。

        “出去吧,军中的集合号。”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女子,她率先掀开帘子出了帐篷,清风吹的旗杆上的旗帜飞扬,帐篷中间围起的空地上霎时站了许多人,打眼望去,皆是男子,而西侧这几个帐篷迟迟未有动静,赵长欢拧眉,不一会传来稀疏的声响,果然如她所想,几位身着长裙的女子出现在身后,引得众人回头,裙子并非当下时兴的样子,应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庶女,一眼扫过去,最后面站着位高个子女子,眉宇间多是坚毅之色,虽有不安却比其他人好上许多。

        赵长欢低头,不由勾了勾唇,果然是如筝啊。

        前世她从韶关城随李成回京都,如筝曾偷偷去见过她。

        只是没想到那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面,她被送往北戎,而如筝名为皇上的人在韩煜身边待了那么久,即使不曾知晓辛秘,以韩煜那副多疑的性子,也不会让她活太久。

        如筝说:“姑娘于我有恩,朝局动荡,我这条命恐怕留不久了。”

        “我救不了姑娘,却也想为姑娘做点事情,姑娘,您还要什么,或是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帮您。”

        她摇摇头,说没有。

        如筝笑笑,静静道:“我娘死之前感念姑娘的善,她说让我记得报恩,您不让我做,我就自己看着做,五皇子负心,皇上负义,姑娘,我尽力而为。”

        沉默良久,她借着如筝的手点燃了京都城里最大的一把火。

        当夜,她看着京都城西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天笑得像个疯子,赵家老宅,那所用金银堆砌,象征身份与名望的府邸,那一夜尽数毁于大火,整整一晚火光未歇,那些带不走的,她要如筝烧给她,只是笑着笑着眼角便有了泪。

        她只是在如筝母亲病重时派人送了银钱给她,算不上恩泽,那丫头却记了好久,在人人对她避之不及的时候,上赶着报恩,哪是报恩,本来就是送命。

        只是感慨,她以心相待的,不曾用心对过她,她无心的,却真真切切记住了她的好。

        所以不是她不好,而是有太多人不懂得感恩,不懂得知足。

        赤忱忠心,满腔热血,都死在了北戎那个凌厉的寒冬里。

        剩下的只有她赵长欢。

        “驾。”

        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远处一队人马直直冲着他们过来,人群四散,蹄声铿锵,一队人马堪堪停在他们面前,为首的男子玄衣墨发,眉目英挺,是那日大明寺外韩灼身边的护卫。

        他尚未开口说话,刀一般锋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刚刚散乱无律的人们迅速噤声,肃手而立,面色凝重。

        只见那人下巴微抬,朗声道:“此次金麟卫择选男子五十三人,以此为始,汾州西山营为终,营帐前已备骏马二十匹干粮银钱若干,一刻钟为限,先到者得,无马者淘汰,超时者淘汰,五日后,日中不至者,淘汰,汾州路险,死生自负,此外除了兵器,你们所携带的随身物品一律留在这里,余女子六人,可于营前乘马车,由人带领前往汾州,女子择选事宜,将由银榕全权负责。”

        “可有疑问?”

        他声音洪亮,许是跟在韩灼身边久了,竟也有一股不动声色的冷意,他静静看着众人,目光锐利,万籁俱寂里,一道清凌凌的女声打破了沉寂。

        “这位大人,悉闻金麟卫并非以男女区分,而是以天资为准,为女子要想习得刀枪剑戟,是否应该跟男子一样,夺马,独往汾州?”

        开阳抬眼,是位过分美艳的女子,一副男子装扮,更添英气。她静静看着他,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平静,像古井的水,无波无澜,坚定且从容,腰间挂牌,十三。

        金麟卫最早的择选,是不论男女一同进行体力择选,择优而录,后来发现弊端,女子之长处不在体力,以此为准不免有失公允,后来便做出调整,男女区分,又因多年来少有女子会选刀枪剑戟,上一个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渐渐的军中便默认女子习琴棋书画,心计谋算,不必一同受体训,送入教坊司由专人教导,再由银榕传授贴身刺杀,只是没想到,今年竟有人有此一问,也敢有此一试。

        开阳眉头轻蹙,再抬眼,眼里已是多了几分赞赏,目光扫过女子腰牌,开口道:“不错,无论男女,以天资为准。女子若有善武者,亦可参与男子择选,只是一样,死生不论。”

        赵长欢颔首,双手抱拳,言辞恳切,“小女子不善女艺,略通拳脚,甘愿一试,死生自负。”

        开阳点点头,冷锐的目光扫过默然的众人,手握缰绳,驱马远去,只留下淡淡一句,“那各位请吧。”

        赵长欢抱着剑背靠帐篷而立,如筝站在原地,眼里有浮光闪过,最终如她所想,站在了原地未动,而剩余的几位女子相互搀扶着直奔营帐出口而去,她低头,摸上腰间短刀。

        一刻钟。

        不长,也不短。

        不知是谁起了头,只见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扭打在一起,拳拳见肉,竟是招招致命,毫不留情,紧张跟恐惧在空气中无声弥漫开来,一时间整个场子骚动起来,赵长欢拧眉,她知道金麟卫的择选不会简单,却不曾想竟是如此。

        随即心下了然,若能活着出去,便又是另一番光景,肱骨重臣未消皇上疑心,有将女儿送入宫的,有自断臂膀,急流勇退的,也有像她这样退无可退入金麟卫表忠心的,当然也就有一般臣子送了家中不得宠的庶女庶子来,希冀有朝一日能给家族带来助力,若是出不了头,回到族中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而除了这些人,最应该防备的还有那些。

        赵长欢看着北边静静坐着的几位黑色布衣男子,个个孔武有力,心里不免多了几分警惕,他们神色淡然,微微垂着眼,手边靠着的大刀在晨光里泛着幽冷的寒,面色不善。

        她轻轻眨了眨眼,那是一种熟悉的气息,是受过密训双手染血的人才会有的凌厉,身份可以伪装,脸可以易容,只有眼睛骗不了人,没有一丝人气,机械而麻木的神情,彷佛下一秒身边那把刀便会毫无征兆的搭在别人的颈间,取人性命。

        皇上能将金麟卫安插到皇子、重臣身边去,反之亦然。

        将受过训练的好手,顶了别人之名悄悄送进来,再安插到政敌身边,这样的手段对京都城里那些玩弄权术的人倒是稀松平常的紧。

        思量间,一道道银光猛然亮起,刀剑相交,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鲜血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倒下的人依然睁着眼,鲜血横流,烈焰般的红直直撞入如筝的眼里,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刀,她捂了口鼻,忍着恶心,却仍止不住反胃。

        高大威猛的男子手持长刀,长刀出鞘,一道血线在空中划过,一直断臂被刀带起飞出去好远,刺耳的尖叫声霎时间冲破云霄,惊得林中雀鸟扑朔,如筝想起以前南街杀猪的场景。

        眼前的人,跟牢笼里的牲畜无异,无力护佑自己,便只能任人宰割。

        面前离她不远处的小个子男人忽然转身提着刀,如狼似虎般朝她冲了过来,那人生的凶恶,额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至脸颊,如筝愣愣的站在原地,她想跑,想躲开,可脚步却如千斤之重,她慢慢睁大双眼,死死的咬着唇,却不能挪动半分。

        明明是七月夏初,她却如身临寒冬,忍不住浑身颤抖。

        长刀挥舞,划破长空,带起猎猎风声,如筝闭了闭眼,想起总兵府里不得宠的娘亲,想起娘亲那双生满冻疮的手,咬牙握着手里的簪子,不管不顾挥了上去。

        “啊。”

        一声长啸响起,那把刀没落在她身上,哐啷一声掉落在地,斜刺里飞出来一把短刀稳稳扎在那男人执刀的手臂上,鲜血飞溅,她的簪子稳稳插在那人心口上。

        男人轰然倒地,如筝抬眼望过去,只见那位做男子打扮的美貌女子指着那把短刀,风吹起她红色的发带,卷起她翻飞的衣角,她说:“我想活着,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同赴汾州?”

        明明是个看起来比她年幼的女儿家,可那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在惶惶中莫名生出几分心安,她伏身将簪子拔下,热血飞溅,溅了她满面,她想活着回去,所以不能怕。

        赵长欢看着如筝拔下那把短刀,慢慢朝她靠拢,然后在她面前站定,一字一句道:“愿意。”

        几名男子轰然倒地,原本端坐于北侧的几名黑衣男子也提着刀起身,赵长欢抬眼粗粗扫过,如今仍有三十来名,都是亡命之徒,不会有人肯退。

        不愿退,那便进。

        一开始尚有人顾及她跟如筝是女子,可当那个矮个子男人挥起刀时,就预兆着,到这一步,那些刀也会无差别的劈向她们。

        “我来开路,你绕道帐篷后面去,直奔营前,记住,别回头。”

        “那你呢?”

        “你往前,牵了马一直往西走,十里亭等我。”

        “为什么帮我?”

        如筝看着她,只见女子手腕轻抬挽了一个剑花,一手拽过她,仰面倒下,躲过迎面的大刀,借腰力起身,剑锋直奔男人而去,利刃轻轻掠过对方的脖颈,割破血肉,鲜血如泉水般流出。

        “十里亭,等我答案。”

        话落,便见那女子提着长剑与人打斗起来,她动作极快,眼明手快,银光闪烁,刀剑翻飞间,竟已被她劈翻两人,她身形单薄,看着不过是个没长成的无知孩子,原本没有人将她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手无双剑术,再也没人敢轻易上前朝她发难。

        如筝手持短刀冲向她身侧,将头上的簪子插在她发间,定定道:“这是我娘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在十里亭等你。”

        手里的长剑挥舞如满月,气势如虹,刀锋凌厉,赵长欢展颜一笑,“不会让你久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站着的人数也慢慢减少,应当还有三匹马,赵长欢抬眼望向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渐渐远去,她弯了弯唇角,是如筝。

        时限将近,赵长欢抿了抿唇,缓缓提起剑,眸子里闪过锐利的光芒,不欲再做缠斗。

        一瞬间,剑破长空,她驾马自营前而出,头上的簪子银珠微晃,似是沾了血。

        马蹄飞扬,带着她朝要去的地方飞奔而去。

        无谓男女,在生死面前,能活下来的只有强者。

        巳时,有斥候驾马入京,沿途皆避让,穿长街而过,直入宫门。

        不过半刻钟,有内侍自宫门而出,行色匆匆直奔赵家。

        赵家,管家站在赵钧书房门外通禀,“老爷,宫里来人了,边关军报传来,皇上诏您入宫商议。”

        “知道了。”

        赵钧缓缓放下笔,眼里闪过一抹浮光,起身而出。

        身后长案上,宣纸陈铺,素白的纸上,一个晏字笔力遒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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