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子慕……？”

　　顾清乐脑海中划过的这两个字，明明是刚说出口的，可下一个瞬间却又忘记的一干二净。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被风扬起一角的红盖头又落了下来，遮住了顾清乐眼前的视线。

　　恐惧逐渐弥漫在顾清乐的心头，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了一般。

　　顾清乐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抬手将红盖头掀开了一角儿，拼命的在人群中寻找方才的那个身影。可落入眼中的，除了满城的飘雪和百姓们惊讶的目光，便什么都寻不到了。好似方才的惊鸿一面是顾清乐的看到的幻影一般，这会儿便消散不见了。

　　一旁的嬷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替顾清乐将红盖头盖好，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话，可都没被顾清乐听进去。

　　因着有嬷嬷在，顾清乐这会儿也没办法再把红盖头掀开。眼前尽是鲜艳又热切的大红，一点儿都瞧不见身边的景象。顾清乐只能猛然的停下了脚步，用力的握住了身旁扶着自己的韶之晏，语气里带着急切：“皇嫂，你听见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街道上满是低语的嘈杂声，韶之晏自然是没有听见顾清乐方才说了什么，但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害怕与急切。韶之晏下意识地朝着街角地某处望了一眼，瞧着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月白色的衣角，韶之晏终是摇了摇头：“方才太吵闹了，我也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听见韶之晏的话，顾清乐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垂下了眼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着没让眼泪落下。耳畔边回响着百姓们低声私语的声音，似乎全世界都在因这场婚礼而喜悦，可就连顾清乐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脏痛极了，像是被人生生割掉了一块心尖肉一样。

　　韶之晏的睫毛微颤，牵着顾清乐一步步的走到花轿前，轻声说道：“乐儿，该上花轿了。”

　　韶之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生怕叫顾清乐察觉出异样，可即便如此，韶之晏的声音还是在微微颤抖着。

　　顾清乐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侧过头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透过那大红色的盖头，深深的看了韶之晏一眼，轻声问道：“皇嫂，我会幸福吗？”

　　韶之晏的睫毛微颤，垂着眼眸想了一会儿，随后才将目光落在了顾清乐的身上。伸手反握住了顾清乐的双手，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语气里满是真诚。

　　“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因为你的幸福，是子慕看见的未来。

　　所以韶之晏知道，顾清乐一定会拥有很幸福、安稳又闲怡的人生。就像子慕期待的那样。

　　顾清乐似乎还沉静在些许悲伤的情绪里，可韶之晏的话语却像是春日里的细雨，慢慢的抚平了顾清乐心中的不安和焦虑。

　　顾清乐终是点了点头，朝着韶之晏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努力扬起了声音，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道：“皇嫂，你和皇兄也一定会幸福的。”

　　大抵是怕在韶之晏的面前落泪，刚说完这句话，顾清乐就朝着韶之晏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上了花轿。

　　瞧着花轿渐行渐远，原本围绕在公主府门口的百姓也都尽数散去了，韶之晏这才终于是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回了公主府。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明明穿着厚重的衣裳，可这会儿却觉得寒冷极了。韶之晏站在府内，透过半掩着的大门，瞧着不远处的街角，心中却更加不是滋味了。

　　茯苓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着，瞧着韶之晏眼底的情绪，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上前，放柔了声音说道：“娘娘，外面天寒，先进屋休息吧。”

　　“我想看看这初雪。”韶之晏说着，伸出手心想要接住那些从天上飘落的雪花。可那些洁白又晶莹的雪花，在落到掌心的一瞬间，便化作了水珠，原先晶莹的纹路也消失不见了。

　　韶之晏垂下了眼眸，看着手心一颗颗的水珠，轻声说道：“乐儿从前和我说，每年初雪的时候，子慕总会完成她的一个愿望，所以乐儿最期待的日子便是每年京城初雪的日子。你瞧，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喜爱着初雪的日子，可却再也不会记起她喜爱初雪的原因了。”

　　“他想看见乐儿平安喜乐、笑颜依旧，所以他就这样一步步的谋划，亲手将乐儿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可他又偏偏来了，来看乐儿出嫁的样子，是因为他也觉得后悔吗？”

　　“子慕，他对乐儿残忍，对自己更残忍。明明后悔，却不肯回头。”

　　庭院内积了一层薄雪，微风清扬，便能卷起雪花。

　　瞧着那积雪，好似夏夜月光倾斜而下散落庭院一般，带着些许的清寒。宛若韶之晏初见子慕时，停留在记忆里的那一抹独立于遗世的月光。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分界线——

　　冬天的夜落得格外早，顾清乐似乎才刚回过神，才发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整个秦府处处点着大红的灯笼，驱散了原本属于寒冬夜里的那份暗色，可顾清乐坐在屋子里，却格外的紧张不安。

　　一旁的嬷嬷一直在给顾清乐讲今后要注意的规矩，可顾清乐却一点儿都听不进去，瞧着周围的宫人也好嬷嬷也罢，围绕在自己的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顾清乐便觉得更紧张了。

　　“嬷嬷，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先带她们出去吧。”顾清乐皱着眉嘟囔着，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这些发饰戴了一天压的人头痛极了。

　　那嬷嬷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哎呦公主，您可千万不能再把红盖头自己掀了！得等驸马来了以后让驸马掀才吉利。”

　　顾清乐撅了撅嘴，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你先带着宫人们退下，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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