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韶之晏的语气平静极了，没有炫耀、也没有得意。就像在告诉苏茜茜御花园的哪朵花谢了，宛若在诉说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可这字字句句，压在苏茜茜的心间，却叫她心痛到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苏茜茜一直都知道，顾清欢的眼里也好心里也罢，自始至终都只有韶之晏一人，可苏茜茜却总是固执又倔强的把这件事视而不见。

　　而如今，韶之晏却将这个现实以这样一种残忍的方式，生生的摆在了她的眼前。

　　这会儿心中的情绪究竟如何才能说清，如何才能道明呢？

　　许是害怕，害怕顾清欢会因此厌恶自己，害怕连从前那些虚假的柔情都会不复存在。可转念一想，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顾清欢的眼里也从未有过自己的身影。一想到这儿，心中的那些害怕与恐惧，便都被痛苦的潮水席卷，淹没在了深处感受不到了。

　　鼻腔里的酸涩慢慢的涌上了眼眶，视线也被泪水染的模糊了起来。苏茜茜吸了吸鼻子，却不敢眨眼，生怕眼眶里的泪水会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韶之晏冷眼瞧着苏茜茜，眼底却连半分怜悯都没有，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苏贵妃，在你回宫时本宫就说过，苏家从来都不缺女儿。贵妃之位确实要是苏家的女儿，可却不一定要是你苏茜茜。”

　　苏茜茜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几乎是强忍住心中的苦涩，才缓缓抬头迎上了韶之晏的目光。

　　“皇后娘娘没有证据，定不了臣妾的罪。”苏茜茜说着说着，面上竟是带了几分笑意，一双好看的凤眼被笑容压弯了，可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扬眉瞧着眼前的韶之晏，娇声笑道：“你不忍心叫苏筱筱那个蠢货受到连累，那她便是我一辈子的挡箭牌、替死鬼。只要苏家不倒，只要苏筱筱还活着，这贵妃之位便还是我的！娘娘你即使知道真相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瞧着苏茜茜如今七分癫狂的模样，韶之晏只觉得恶心极了，面上的表情又冷了许多：“你疯了。”

　　“我疯了？”苏茜茜忽然的愣住了，低声的嘟囔着，可又过了一会儿，便又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她整个人的肩膀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笑的她眼角的泪花也顺着面庞砸在了地上。

　　“哈……是啊，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在我知道皇上不爱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苏茜茜说着说着，眼底便充满了恶毒，看着眼前的韶之晏，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充斥在苏茜茜的每一寸肌肤：“我爱皇上，我远比你要更加爱皇上，可凭什么！凭什么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你韶之晏，却从未有过我苏茜茜！”

　　韶之晏缓缓地垂下了眼眸，拿起一旁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热茶，思绪却不经意的飘到了前世。

　　“你自己看看你如今恶毒又癫狂的模样。”韶之晏抬眸迎上了苏茜茜充满怨恨的目光，唇瓣微动，平静的说道：“你配得上顾清欢的爱吗？”

　　苏茜茜瞧着韶之晏冷笑了一声：“我若是你，我若被皇上小心翼翼地护在手心爱护着，我也不会因为皇上在其他宫里过夜而嫉妒如狂，我也能摆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我也能像你一样善良。我难道就没有天真过，就没有善良过吗？！可那些天真善良，都被压在这宫中的面面红墙下，都被你韶之晏，撕得粉碎！”

　　苏茜茜的这一番话，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说罢，她便颓废的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身子，颔首出神地瞧着地面，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韶之晏蹙眉，终是长叹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袖和裙摆，低声说道：“贵妃苏氏，冲撞皇后，品性不佳。即日起，不得踏出诗莲宫半步。”说罢，韶之晏也不顾一旁的苏茜茜，扶着腰便朝着门口走去。

　　听着韶之晏的话，苏茜茜也不惊讶，依旧垂着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低声说道：“我手里还有张底牌，韶之晏，你会后悔的。”

　　韶之晏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瞧着身后的苏茜茜。

　　苏茜茜这才抬起头，嘴角含笑转过头，透过窗子看着屋外的景色，喃喃道：“我若是比你更早遇见皇上，皇上定是会爱我的。可惜…敌不过一个‘晚’字。”

　　方才的那句话韶之晏听的不真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瞧着苏茜茜落寞的背影，韶之晏停顿了片刻，又迈开步子离开了。

　　屋外的寒气窜进了韶之晏的衣袖，感到寒意后韶之晏又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低下头将脸缩到披风颈部的绒毛里，盯着自己的脚尖走着。也不知为何，特别想要现在就看见顾清欢。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许多。

　　走着走着，韶之晏便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温软又浓烈的龙涎香的气味。

　　韶之晏抬头，眼中尽是止不住的惊喜，一双好看的杏眼笑的弯弯的，瞧着眼前的顾清欢，张开双臂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顾清欢担心着韶之晏的肚子，连忙伸手扶住了韶之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瞧见韶之晏一副撒娇的模样，躲在自己的怀里蹭了蹭，用软糯的声音问道：“外面这么冷你怎么来了呀？等了很久吗？”

　　刚刚准备好的那些略带责备的话，这会儿却全都抛到脑后了。

　　顾清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声沉如玉，柔声说道：“想着天冷，方才你带的袖炉会凉，便给你又备了一个送来。”说罢，顾清欢便将手中的袖炉塞到了韶之晏的手里，又牵起了她另一只手，牵着她一步步朝着凤栖宫走去。

　　韶之晏撅着嘴，小声嘟囔道：“这种事交给宫人做就好了，这么冷的天你还跑出来，我担心你的身子。”

　　顾清欢微微扬起嘴角，眉眼间的情绪也柔和了许多，瞧着身旁的韶之晏，认认真真的说道：“因为想见你，所以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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