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逼仄

电梯门口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一只手突然反握自己，许慈低头一看，林植杨的脚已经将电梯里的女人踹翻了过去，扯着自己往外逃。

        而电梯里的女人，因为情绪激动，保龄球一样倒在地上，“抓住他们！他们要逃跑！”

        女人用力地握住了许慈的脚踝，这时，清脆的机械声响起，“嘀嘀嘀”的声音快了起来。

        “啊——啊，炸弹加速了！”

        许慈将脚一伸，逃脱了女人的束缚。

        那股盖在她头上的阴云却更深了，让她心底产生沉沉的感觉。

        尖利的声音不绝于耳，林植杨走的速度很快，一下就拐进了一个小夹角，开门、进门、关门。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可一路上阴冷的环境，让她随时担忧突然会跳一群黑衣人出来，把他们逮住。

        炸弹女还在身后，林植杨每一步却都走得坚定又沉稳。

        “在这个商场的每一个竖梯背后都藏着这个清洁工用品放置处，除了安保人员本人，在外人看来这里的入口是一幅装饰画。因此很少人知道，甚至是监控薄弱处。之前有一起案件，清洁工就是将赃款藏在了这里，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

        许慈觉得，林植杨在说这些事件的时候如数家珍，甚至脸上都在反射着一种自信的光彩。

        这是她或许见过，但不熟悉的林植杨的另一面。

        “但是这里会安全吗？”许慈四处张望，密闭的小通道里潮湿狭长，“如果外面有人在追捕我们，这个环境就是瓮中捉鳖。”

        “说实话，我觉得这并不是[蚍蜉]一如既往的风格。”林植杨说，“换句话说，我认为我们躲在这里是安全的。”

        许慈觉得他说得极其不靠谱，无论是黑衣壮汉一拥而入，或是炸弹女人突然走进来，他们俩都得玩完。

        相对来说，被抓还是个好结果哩。要是炸弹，直接就只剩下灰了。

        许慈：“你觉得是安全的？你很了解他们的风格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好像林植杨没必要告诉自己，“……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随便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不用回答。”

        林植杨的模样在黑暗中并不清晰，但他的声音却在静谧的空间中带了深邃的尾音，“嗯，我挺了解的。自从，两年前警方真正地发现了他们的这个组织后，我就开始对他们进行深入的了解。”

        “两年前……”

        许慈觉得自己好像预感得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欲抬起手来，才发现和林植杨的手竟然一直握在一起。

        一直握着可她竟然一直没有什么感觉？

        许慈觉得窘迫，在她松开手后，林植杨应当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可这样黑暗的环境确实让人心头泛寒意，于是接着，她就抓住了林植杨的衣服。

        “7月9日，我们在市区一处工地发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事实上，我们前一段时间刚刚侦破一个腐败案，逃犯是女孩的父亲。后续的调查发现，女孩的死同[蚍蜉]有关。她的父亲是组织的干部，大概率掌握了某些物品或信息，女孩或许知情，也或许是组织认为女孩有威胁后，将她杀害了。我们都觉得很痛心。”

        她的手轻轻地碰触着林植杨，那股沐浴露的气味儿更重了些。

        在这个环境下，听着林植杨说自己过往的事情。可是过去种种如今被这么客观地被说出来，却甚至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但有一个问题……她的尸体，被发现在工地？

        此时的环境并非是温馨的咖啡馆内，她提醒说，“说正事吧。我们现在生死存亡呢。”

        “我相信我的同事会完成商场的撤离行动，因此这里压根不可能有什么一大伙人。”警察对于犯罪现场的初步控制是近乎严密的，地下负一层，按照最初的部署，理应完全清空。

        许慈想起那个戴眼镜的男青年，他在电梯上的仓皇，以及跑出后戛然而止的叫喊声让许慈有些迟疑。

        “电梯上那个人不是被抓了吗？”

        “如果那个戴眼镜的人也是[蚍蜉]的一员呢？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了？”林植杨说。

        许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按照他的思路想。

        的确，貌若慌张地逃出电梯，实际上营造出非常恐慌的假象，为的是让电梯里的林植杨产生一楼的确有许多凶徒的假象。目的是制作出不信任的漏洞，来离间林植杨和整个队伍。

        “刚才我已经通过对讲，向我的同事们发送了请求支援的摩斯电码，他们很快就会掌握情况、给予支援。”

        想来情况危急，他们二人在此讲话都是隐秘的气声，如果按照正常音量讲话回话，很容易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许慈不得不承认林植杨说的和做的都经过了周全的考虑，“但你就不怕炸弹女人追来吗？”

        “炸弹就算是真的，爆炸范围也是有限的。在根本找不到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她背后的人不会这么贸然地引爆，这只会白白浪费组织的人手罢了。”

        许慈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猜测之上。”

        “这是合情合理的推理。[蚍蜉]一向不会如此张扬地行事，即使这一次是目的明确地索要002的枪。”

        漆黑的甬道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许慈和林植杨的谈话戛然而止。

        “他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当时就倒下了……炸弹，炸弹在动……现在最多只剩下五分钟了……”

        黑暗的环境似乎使人的感官更加敏感了起来，许慈抓着林植杨的衣摆，手心不知不觉出了汗，大概应当庆幸，此时此刻，并没有握着他的手。

        “不是说好的只是恐吓吗？！”女人的声音带了鼻音，“这个炸弹要是真的爆炸，我们谁都逃不掉！我们一定是真的被主任卖了！阿明死了，接下来就是我们。”

        “闭嘴！”男人低吼，“只要找到林植杨和那个女的，只要把他们杀死，我们就都相安无事。”

        “那002呢？”女人颤抖着问，听上去很害怕。

        “就凭我们，能拿到002吗？……我们只需要向他们证明，我们是有价值的，就不会引爆——你懂吗？所以现在，必须找到他们。”

        “好……”女人同意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许慈透过微弱的一点[紧急通道]的光，看着林植杨，他说的很多东西似乎都在两个人的对话中一一应验。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女人身上有炸弹。”许慈回过头，林植杨就贴着她站，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对方正在发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急。”

        “我在想……按照时间，我的同事目前大概率已经控制了监控室和电梯，现在应该了解到负一楼的状况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炸弹，如她刚才所说，只剩下五分钟了，来不及等拆弹了。”

        许慈注意到林植杨身体已经动了，她抓紧了他的衣服，“你要干什么？你要出去？疯了？”

        “不，一开始我理解错了。炸弹不仅是威胁我们的，也是组织的干部用于威胁他们行动的。如果他们完不成任务，炸弹就会在这里爆炸——地下一层有那么多的汽车，也是整个商场的地基所在，绝不能在这里被炸。”

        “我学过一点拆弹，现在必须阻止它爆炸，这样才能解决这次事件，否则我们都会完蛋。”

        “你学过拆弹？到时候炸弹第一个炸得粉身碎骨的就是你。”许慈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点焦虑，“既然他们也怕死，你就没带枪吗？”

        林植杨提示她声音大了，缓缓摇头，“早就卸下了，抱歉。”

        许慈一时之间不知道林植杨为什么要说这一句抱歉，又听他好听的声音继续说：

        “你在这里等我吧，无线电给你，这个大的按键是通信。等我出去，外面没有什么声音的之后，你就可以让他们派人下来，记住，要从四号梯走，那里是视觉盲区。”

        “你等等……”

        黑色的无线电通讯机被塞进她的手里，林植杨扶着门，拿了一把园艺的剪刀，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俶尔门一开一合，许慈脸上浮光掠影之间，那人已消失不见。

        林植杨走后，整个环境更加黑寂，隐约好像能听见男女追逐的喊叫声，不久后，传来了汽车的警报声，巨大的声音环绕在整个停车场的顶端。

        林植杨离开后的大概三十秒，许慈捧着对讲机，手指冰凉地按下通讯键，“……你好，负一层有炸弹，快来。”

        对讲机的那头闪过杂音，随后很快有人回复，“小姑娘，你在哪里？林警官呢？”

        “快派人来呀。”许慈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紧了，“林警官在和匪徒搏斗，他需要支援。”

        “你没有和他在一起，是吗？”

        “对，快点！”

        五分钟的倒计时转瞬即逝，她心里默默计时的小闹钟，指针所向已经不剩多少。

        在非常漫长的等待后，她听到了玻璃破碎的爆炸声。

        “蹦——”

        爆破的声音引起了汽车警报的轰鸣，把许慈震慑在原地，颤抖着抱着膝盖。

        她不知道余爆是否还会来临，厄运是否还会横于头顶，但她脑海里只有三个字的名字。

        在他跑出去的时候，她没有阻止。

        “林植杨……”

        “林植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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