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泽森大学的暑期，校园里仍是人群熙攘，林荫大道穿梭着行人车辆，靠近湖泊的道路僻静优美，平日里是学生们放松的好去处，今天下雨游客骤减，零星路人也是或穿着雨衣、或一手打伞一手骑单车，匆匆奔赴学业。一辆颜色张扬的法拉利停在柳树下，修长骨节夹着一支烟，伸出车身搭在窗外弹掉烟灰。

        平日里学校内来往着各界商贾富贵、机关政要、学术大拿，各色豪车川流如云，因此这辆跑车除了外观骚包让人多看两眼，也没什么值得过分深究。但此刻，一名女孩漂亮得过分抓人眼球，正往跑车慢步走，容貌浓艳令身后的湖景塔楼水天一色，全成为她的背景板。灰色卫衣牛仔裤的衣着极为朴素，理应与豪车不相匹配，可她神情淡然、姿态从容地拉开车门，好像这些所谓的昂贵物件才该是生来为她服务的。

        “幸好你前天回来，否则再晚一步，台风达到14级，听说沧封就会关闭所有的交通方式，那可就赶不上老爷子的生日了。”傅长辞吸了口烟，烟雾缭绕扑了刚坐进来的沈织星一脸，她不适地轻咳几声，傅长辞只当没看见，侧眸继续问：“飞机肯定飞不了，合作商跟你怎么回来的。”

        “高速。”沈织星答，看来他并不知情，与她同行的是程司南，也不知道程氏跟合作商那边怎么交代的，她这个回答总是没错。

        “辛苦了。”傅长辞敷衍地一点头，语调里没什么诚意。

        “礼物都备好了吧？”傅长辞单手握着方向盘，懒洋洋地问。

        沈织星“嗯”了声，低眸系上安全带。

        “那就行。”傅长辞点头，也不问她具体是什么东西，有个玩意儿送，走走过场就成。他接着道：“但是--”

        “做戏还是做全套，你说呢？”傅长辞英俊的眉眼上下扫了她一眼，宿醉后的眼神有些飘，痞懒得透着风流。

        “化妆造型来不及了，还好长得漂亮，这步省掉也行。”傅长辞：“你这身到酒店必须得换，待会儿我让人拿几件你挑。”

        沈织星依旧是“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傅长辞轻啧了声，意味深长地叹息：“真是不解风情啊，白瞎了你这张脸。”

        沈织星不置可否，表情淡淡地注视着车前方，不似赴宴，跟平日里去图书馆没什么两样。

        “不过--”一直轻浮的眼眸，有一瞬间锋利如刀，在她清艳的脸上逡巡，快要把她外表剖开直挑心底。沈织星不惧不恼，平静地回望，纯澈瞳眸迎上他的审视。傅长辞笑了下，收回视线，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浪子模样，拉下档位启动车辆：“的确是个美人儿，但，不是花瓶。”

        --

        傅老爷的生日宴设在傅家新开的奢华酒店，一来庆生，二来有利于提高名气、生意往来，是个一举多得的事儿。

        晚宴安排在顶楼，一楼大厅聚集的人不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却各异，探究、好奇、鄙夷、贪婪……负面情绪更多，两人倒是泰然不迫，一个是一贯的骚包，绸缎暗花衬衫领口解了三颗，夸张的艺术项链晃在若隐若现的胸口；另一个则清冷孑立，打扮休闲素净，偏偏艳丽得让人挪不开视线。总之，两位是各美各的，丝毫不登对。可从某种程度上说，相当般配，见不得光私生子和私生女。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酒店管家引导沈织星去往傅长辞的休息房间，傅长辞则提前下了楼层，不知道去忙什么。

        “沈小姐，您先在这儿休息，待会儿傅少爷过来，一同前往四十二楼。”

        沈织星点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翻阅生物学的英文文献。

        过了一会儿，门口铃响，沈织星开门，两名服务员推着悬挂礼裙的落地衣架走进来：“沈小姐好，这是傅少爷吩咐，送过来的礼服，请您挑选。”

        十来件左右的高定，款式不同，按理应当是足够挑出件合适的。奈何颜色清一色的鲜艳，红的粉的紫的黄的……沈织星微微蹙眉，比解几何题还要头疼的专注，翻来覆去地仔细筛选，勉强选了件墨绿色的长裙。即使穿在身上也不是太满意，因为是挂脖露背，后颈的丝带长长地垂直腰侧，轻轻一走，随着她飘舞，刮蹭到皮肤有些发痒。

        她觉得这裙子累赘，旁边的服务员们看直了眼，一走一动，摇曳生姿，漂亮得似堕入凡尘的仙灵。

        “时间到了，走……”饶是见过沈织星很多次，傅长辞从门外走进，还是被惊艳地晃神片刻。说来因为订婚已经快两年，两人却很少共同出席正式场合，今年一同为傅老庆生，既是为了稳固联姻的生意利益，更是老人家年岁大了，越来越迷信。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种，不在意处处留情，老了反倒看重起天伦之乐。找大师算了，只有儿孙满堂，才能安稳地渡过明年的八十大寿。傅老介意，膝下子女出于钱权交易，同样乐得陪他演这出阖家欢乐。

        “等我换衣服。”沈织星说罢，准备去衣帽间。

        “这不挺好吗。”傅长辞也换了身西装，款式不改风骚，翻领西装微敞，插兜靠在柜门上。

        “背后……不习惯。”沈织星。

        傅长辞以为是她想换风格，瞧着挺乖没想到性子够野，他瞥了一眼送来的礼裙，额间青筋突突直跳。

        他拿起手机问助理，揉了揉眉心：“你这弄得什么衣服？”

        “怎……怎么了傅少。”助理听出傅长辞心情不虞，紧张地询问：“您不是让我送几件款式简洁的礼裙吗？”

        傅长辞冷冷地嗤了一声：“你告诉我哪里符合这个词了？”

        “这还不简单。”助理赶紧解释：“什么低胸、短裙、大拖尾……那些小情人们喜欢的性感撩人，我统统都剔除了啊。”

        合着把沈织星当成了他平时的莺莺燕燕，这也是傅长辞刚有事忙忘了，少了一句“未婚妻”的身份叮嘱。

        傅长辞挂了电话，拦住前往衣帽间的沈织星。

        沈织星讲得委婉，惯于风流的傅长辞看明白了，她就是觉得这礼裙过于暴露。

        他长手一勾，做实验而挽起的长发，青丝如瀑洒落大片纤瘦白皙的后背。傅长辞挑眉笑道：“走吧，不然人家等着急了，未婚妻。”

        --

        富丽堂皇的顶楼宴会厅，融入中式元素，璀璨水晶吊灯照耀传统的雕花红木圆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恢弘又气派。

        高跟鞋踏上厚重丝绒地毯开始，就有三两道探寻视线投过来。越往中心走，落在沈织星和傅长辞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也愈发耐人寻味。

        傅长辞虽然风流浪荡，但生得一副好相貌，继承了他风月场母亲的优越五官，明知他是私生子仍有不少人扑上来；沈织星冷清沉默，表面看没什么存在感，实际上她浓艳容貌的本身足够引人注意，这种反差能勾起所谓的征服欲，暗中觊觎的劣根性盘算着傅长辞什么时候玩腻了，就果断据为己有。

        “走得急，忘了给你配珠宝首饰。”傅长辞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外人看着，颜值养眼的两人多恩爱似的。

        边说边褪下手上的戒指，笑着看向她:“要不，凑合着用？”

        修长手指戴了几个装饰戒环，无名指少了一个，并不突兀。

        “不必了。”沈织星没什么情绪道：“尺寸不合适。”

        本来傅长辞的下一句话，就是估摸着戒指大了，取下叠戴的其中一条锁骨链，串上指环，当作项链给她戴上。

        可沈织星回答虽轻声，态度依然隐隐透着坚定的拒绝，傅长辞不是善男信女，但只做你情我愿的事儿。这种强人所迫，他懒得费神，手掌一顿，于是作罢。

        “嗯……手都不牵一下的吗？”傅长辞丝毫不恼，俊朗眉眼一耷，换了副委屈神情，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经他一提，沈织星低头发现，他俩尽力靠得很近，却连情侣间最基本的互动都不存在，站在一起，凸出一个诺大的貌合神离。

        一手拎着檀木匣，另一只垂着的手指，微微抬起。傅长辞笑意未改，宽阔手掌打算反握住她小手，落了个空。

        傅长辞侧眸，粉嫩指尖轻轻地搭在他臂弯，看似亲密无间，实则隔着一道薄薄的西装，疏离无二。

        “长辞啊，好久不见你，长得是越来越帅了。”

        人群中的傅老，笑呵呵地待他走近，拍了拍傅长辞的肩膀。

        “小沈，你也是，小姑娘真漂亮。”傅老转身，又夸了句沈织星。

        周围的人举着高脚酒杯，你一言我一语地祝贺，说傅老真有福气，孙子和孙媳妇郎才女貌。有人提了句:“长辞的秘书还跟着呀，是贺礼吧，就别让管家收回房间了，先让我们看看是什么。”

        傅长辞仍是挂着笑，笑意未达眼底，深色瞳孔里是一片漠然：“既然二哥想看，哪有不从的道理，只不过肯定比不上二哥的，见笑。”

        傅二少摆摆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咱都是孝敬爷爷，哪里需要比较，小傅见外了啊。”

        傅长辞轻轻招手，秘书端上来，缓缓展开。是一幅宋代名家的山水画，花香鸟语呈现一派祥和氛围。

        “长辞真是有心了，这幅画啊你爷爷他心仪很久了。”傅老太太抚了抚衣袖，欣赏画作。

        “是啊，我记得这是香港富商的私藏品，有价无市，之前有人想要，八位数都没拿下呢。”周围人纷纷赞叹。

        ……

        “小傅可真是孝顺。”沈大少的太太跟着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笑意盈盈地看向话题中心的身边人：“诶，小沈，你的贺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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