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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


  在余杭的时候,元宵节的繁华程度和上京城自然是无法比拟。
但因为自知林家的地头蛇地位,所以也不担心谁会想不开,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余杭的地界上对林家的孩子们下手,所以林家兄妹们还能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即使捱捱挤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那股子天真烂漫地同胞姊妹在一起时候的欢乐,却是一场即使流光溢彩到了十分的元宵灯会都无法提供的。
特别是看到郑鑫源带着姊妹们并不在街上观赏,而是直接上了临街的酒楼,在店小二的引导下在靠窗的位置就坐,居高临下透过窗子看灯时,林超立刻有些后悔跟着一起出来了,这样光看,又有个什么劲!
虽然知道他们这些京城豪门世家自恃身份,能在酒楼包间已经是很显示身份地位了,这却已经是三等人家的行事了。
第一等自然是皇帝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并宫中皇子皇女,参加宫廷灯会,不仅皇亲贵胄,天子近臣都有份参与,皇家场面自然恢弘甚大,不为外人所知晓也。
第二等是受宠的王公大臣及家眷,他们甚至可以在街上搭看台看灯,自然看得清楚,而且台边都会竖起旗子展示家族名号,说实话这种在寒风中看灯,就算搭了风棚,布置了炉火,其实舒适性并没有比在酒楼里多多少,只不过却能极好地展示自家实力罢了。
第四等才是低级别的官员和黎民,他们哪里能有这个闲钱买看台?都只能在街上随着水泄不通的人流,挤来挤去地看,早些年间甚至出现过人流过多,两厢躲避不及,导致踩踏致死的事件。
本来这看灯就要人多,一起饮酒说笑地才算够乐,郑鑫源自然早已邀请过同窗好友,偏偏每年元宵灯会,也就是顺天府最忙碌的时候,他们不仅要防火、防盗、防踩踏,还要通宵巡逻,周谨瑜自然就是第一个脱不开身的,看花灯是别想了,甚至还有任务在身,带了一队人亲自守望火楼。
姜长云、白麒麟之流自然是参加皇家灯会了,不必与民同乐,至于其他好友,听说届时会有二房女眷在侧,也就委婉拒绝了,不过林超虽然感觉闷闷的,郑心慈并姊妹们都欢喜异常,除了帷幕,也舍得露出半个脸在窗台,羞答答朝外看了,看到她们的模样,林超心里忍不住有少许心疼,闺中女儿时刻被礼教大防压制束缚,就连出门这种正常的交际机会都少的可怜,如今这一点点的自由,都能引得她们白玉般的小脸上全是红霞。
因有女眷在场,酒是没有的,早有人送上热茶并茶食点心,其实这些点心细论味道未必有郑家供上的可口,但胜在样式新奇,都是做成各色花朵模样,小小巧巧地堆砌在盘中,林超也多吃了几块,只是他一向不爱吃甜,便用茶水压了几次,很快他就起身去净手。
等方便洗手完毕回屋的时候,郑鑫源跟来的双语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却调转了方向,林超看了他一眼,也就跟着他去了另一间房,这间屋子位置有点偏,既不是靠窗,又不临道,颇有些隐秘的意味,进得屋来,双语就掩了房门,守在门外。
屋内陈设也很简单,不过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几而已,只在正中的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有些暗,林超颇适应了一下,才发现桌后却坐了一个人,看身形却是女子,拢着厚厚的披风,面上戴着白纱,发髻上只简单插了一只金簪,并无其他装饰。
林超微微一怔,才轻声道:“表姐....”对能在这里看到郑心贞这事,他居然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郑心贞点了点头,也行了一礼:“表弟安好。”虽然没有除去白纱,只是从她的语调中能听出来淡淡的喜悦。
林超却赶忙多看了她几眼,似乎想确认什么。
郑心贞似乎是笑了,因为虽然她的面容掩盖在白纱后面,双眼却弯了起来,她轻轻挽起一截袖子,只见手腕间肤如凝脂,看不出一丝红斑的痕迹,她也轻声道:“表弟不必担心,如今十多天过去,已是疤消痘散,一个疤都没落下。”
挽起袖子给小男孩看手腕这事,若是换了易清那个时代,不过是一件小事,根本不会有人对此安上什么暧昧的色彩,可若是换在这个女子名节大过天的大昭朝,女子的身体发肤,莫说亲身母亲了,甚至连父兄都不能轻易瞧见,所以林超才一看到她的动作,就忙移开了眼,口里道:“表姐如今大安了,承启这就放心了。”
郑心贞收回手,复又行下礼去:“我能大安,承启功不可没,这个恩情我这个做姐姐的没齿难忘。”
林超忙退后一步,似乎有些不愿意领这个恩情似的,忙摆了摆手:“表姐说哪里话?区区小事,又何谈大恩,况且,表姐不怪罪我就是好事了...”他的表情甚至有了几分凝重。
郑心贞立刻明白过来,他是指动用郑家下人反而替他送信进来这事吧。
她摇了摇头:“表弟不必担心,到今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送来的信,只是我也不愿意去细查,就连母亲和大哥,我都没有说出此事。”
林超也没有话说了,怪不得紫敷当时会信誓旦旦说,有朝一日他会后悔,如今想起来自己虽是出自一片好心,可郑心贞心里又岂能没有疙瘩?明明是吃着郑家的饭,却听林家人的命令行事,换了谁,只怕都会猜疑吧!
郑心贞的眼睛里流露出黯然的伤神,缓缓垂下了睫毛:“承启,你真的不必担心此事,仔细想想,郑家如何?林家又如何?他们倒都是正儿八经的郑家人呢....”她摇了摇头,已经心痛得说不下去了,一行眼泪缓缓沁湿了白纱。
她身为嫡女,一向是以身作则,身为庶妹们的表率,所以她从来没有在人前这般失礼过,但她也从没有一刻,感觉到如此的伤心和绝望。
这份伤心似乎就连发觉自己一着不慎中了外人的算计染上痘疫时,甚至在查明这份算计中还有二叔的手笔时,甚至于母亲为了外头名声都不肯把自己生病之事公之于众,堂堂一个公府千金,生病了都只能从偏门偷偷请良医进来医治时,甚至在病中,被全身上下那股用理智都无法抑制的疼痒感折磨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伤心,她一边哭,思绪却十分清明,耳旁浮现的都是父亲母亲的教诲:“在家族的兴衰荣辱面前,世家女又如何?谁又是能为自己活着的?不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个人的喜怒哀乐,乃至于前途幸福,其分量实在都是太轻了....”
忽然间,她猛地回过神来,渐渐地住了泪水,面纱既已打湿,她干脆一把扯下扔到了桌子上,似乎也是把某些柔弱的思绪一把挥开,重新开口时,她就又是旁人口中那个出身郑家,又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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