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奇怪的两人

　　告别安瑞恒，陆旖璇他们便启程返回澜川。

　　陆旖璇掀开马车的帘子，又放了下去，“你们说，他们还跟着我们吗？”

　　自从离开襄安，夜青檀便察觉有人一路跟着他们。

　　“跟着又何妨，这么长时间明察暗访，各种招都用尽了，还怕他们跟着？”夜青檀闭目养神。

　　“此趟襄安一行，应该暂时解除了皇上对我们四人的怀疑。只是，他的戒心反倒更重了……”安子鸢微微蹙眉。

　　她一向懂得察言观色，心底有种感觉，安瑞恒戒心更重是因为夜青檀。

　　安瑞恒说夜青檀与逸德皇子相似，安子鸢深知安瑞恒多么忌讳逸德皇子，绝不可能轻易提起，那日他所说的话分明是为了试探夜青檀。

　　据她所知，逸德皇子当年被当场斩首，一干家眷无一幸免，就连她的父亲也因几年后被发现与逸德皇子有所关连而丢了性命。而逸德皇子唯一的血脉也跟着凝妃掉下悬崖，不可能再有后人，这些都是安子鸢的娘亲亲口告诉她的，

　　“难道还是因为那个逸德皇子？就因为夜青檀与他相似？”陆旖璇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那个皇帝未免太无理取闹了吧。”

　　“皇上他本就疑心极重，况且逸德皇子一直是他心中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我极小的时候我娘亲便告诉我，绝不可在他面前提及逸德皇子，这么多年来，但凡有人私下议论，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无一好下场。”安子鸢道。

　　“可我听着他说的，似与那逸德皇子感情甚笃啊。不过……八成也是他胡编出来的，以往从你们嘴里听的时候就觉得皇上不是个好人，这次一见，果真不是个东西，惯会装作一副贤君，还高高在上的！”陆旖璇撇撇嘴，毫不留情吐槽。

　　“你如此说，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传到皇上耳朵，你可是要杀头的。”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转头，便见一个人影钻进马车里来。

　　“你怎么会在这？”安子鸢惊讶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顾知浅。

　　顾知浅在安子鸢身边坐下，笑道：“你们从澜川出发的时候，我也跟在身后。”

　　“皇上派人跟踪我们，你贸然进来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安子鸢紧张道。

　　“莫要紧张。这里快接近澜川了，我稍稍替你们清理了一下。”

　　顾知浅的话已然明了，安子鸢放下心来，不过心中仍由一丝不安，“原本不是说好你在澜川等着的吗？你怎么暗中跟着我们，若是在襄安行动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你这是担心我？”顾知浅笑意更深。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笑。”安子鸢嗔怪道。

　　近日来，安子鸢偶尔有些姑娘家的小脾气，对顾知浅来说，这些小表情小动作都令他尤为享受。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其实，我和阿夜一早就计划了。你们接旨前往襄安，我便暗中跟随，一来以防皇帝暗中动作，二来我则可以暗中调查一些事情。”

　　“调查何事？”

　　“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在淮关王道长告诉我们，是有人暗中指使他的吗？”

　　“记得。”安子鸢点头。

　　“据王道长所描述，那指使他行此事的人右手戴着铁手套，印象当中，有一人符合。”

　　“你知道是谁？”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苍狼堡堡主雷霄便是以他的铁拳闻名。”

　　“苍狼堡……”陆旖璇重复了一遍，“夜青檀，之前装作花魁的那个木槿不就是出自苍狼堡吗？”

　　“嗯。”夜青檀轻应一声。

　　“怎么什么事情都跟那个苍狼堡有关……”

　　“我和阿夜谈话时，得知木槿一事，且雷霄与丁荣威见过面，那便说明他已经与华鸿勾结。”顾知浅道。

　　“雷霄纵然有野心，也不过是对我这个盟主之位虎视眈眈，更从未涉足丹药方面，所以我和阿浅便猜想淮关之事背后真正的主使应该是华鸿。”夜青檀道。

　　“可华鸿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安子鸢不解。

　　“试药。”顾知浅沉了沉声，“长生药。”

　　“长生药？”安子鸢愕然。

　　陆旖璇惊呼：“长生药？这世上有长生不老药吗？”

　　“自然是没有的。”顾知浅道，冷笑一声，“若真有这药，又岂会从古至今从无一人长生不老？我回来后仔细将那丹药中的每种成分都弄清楚了，发现与我之前所见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所谓长生不老的药方极为相似。”

　　“所以，你的意思是华鸿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这个古方，便请人制药，但也不敢轻易使用，便找无辜的平民百姓替他试药？”安子鸢想起在淮关所见之景，一股愤怒与悲哀逐渐蔓延。

　　“不错，所以我和阿夜商量过后，打算借由此次皇帝召见，你们在宫中会面之时，我便趁机进入丁府和华府，寻找蛛丝马迹，果真在华鸿的书房里发现了那张古方。”

　　“从前我便见过那张方子，师傅早告诉我那方子不过是以前的一位道士留下的，本是寻常丹药的方子，后来流传下来，里面所用各种药材的剂量大大增加，又添了其他几味药，因此成了致命的毒药。”

　　“这华鸿心肠也太歹毒了，幸好是假的方子，若真被他得了长生不老药，那他还不得是个永世的祸害。”陆旖璇骂道。

　　“这天下越是手握权力与财富之人，越是贪心，越想能永久地拥有这些……”安子鸢道。

　　自小长在宫中的她见过无数人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以命相搏……

　　“不错……但我觉得，只怕想长生不老的不只是华鸿一人。”顾知浅双眼微眯。

　　“那还有谁？”陆旖璇问道，但马上脑海中就出现一个人来，“不会是当今皇上吧？！”

　　夜青檀冷哼一声，“他本就是这世上拥有最高权力的人，也是最为贪心的人，若说想长生不老，只怕他比任何人都想。”

　　“说是皇上与华鸿也并非虚言，否则淮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绝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知浅密信给沈太傅，让他转告皇上，可最终只有那几名官员受罚。”安子鸢分析道。

　　“还有，淮关是华鸿所掌控的地方，又是一座小城，作为试药的地点最合适不过。再者，皇上和华鸿之间也早有裂隙，他不可能对华鸿绝不堤防，必定暗中派人注意他的动向。所以，放任华鸿行此事，又能将淮关内的消息完全封锁，定然有他在背后支持。”

　　“事后他又暗中让华鸿打听在淮关出现的神医，不过是担心我是不是知晓了他们的秘密。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我早有防备。就算他们知晓我是谁，也不可能查到我在何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联想到我们四人之间存在联系，但也无妨，此趟来襄安，应该能消除他们的疑虑。”顾知浅习惯地扇着扇子，娓娓道来。

　　“这件事情是消除了，可那皇上又对夜青檀紧咬不放，非说他和逸德皇子相似……”陆旖璇鼓着腮帮抱怨道。

　　闻言，顾知浅神色一变，立即看向夜青檀，“他怀疑你了？”

　　夜青檀眼神一凛，“嗯……不过没有大问题，反正早晚的问题罢了……”

　　顾知浅默然，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兵戎相向的……

　　安子鸢看着两人，心中不禁有了猜测，莫非夜青檀真的与逸德皇子有关系？甚至顾知浅都与逸德皇子有关……可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顾知浅许是看出了安子鸢心中所想，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子鸢，等时机到了，我会将所有事情告诉你的。”

　　安子鸢看着顾知浅的眼睛，点点头。

　　陆旖璇则偏头看了眼夜青檀，他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夜青檀身上似乎背负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极为沉重甚至可能关乎生死的事情。不过，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夜青檀这个人，出了事，她陪着一起扛……

　　“顾知浅，你潜进华府的时候，就应该给他们府里的东西偷偷下毒，直接毒死！”

　　陆旖璇的一句话令车厢里有些沉闷的气氛消散了些，顾知浅轻笑出声，“毒我是没下，只不过趁你们在宫里的时候，我下了点别的东西……”

　　华府。

　　华楚谦从茅房出来，一手捂着腹部，脸色铁青还很苍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拉了几天肚子了！

　　原本他可以进宫见见那野丫头的，可那天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不停地往茅房跑。

　　他堂堂一个丞相家的大少爷因为拉肚子拉到快虚脱，若是传出去他这脸面还往哪摆！

　　正想着，肚子又是一阵折腾，返身又进了茅厕……

　　回到澜川之后的日子，悠闲自得，陆旖璇很快就那些不愉快之事抛诸脑后。

　　若说唯一奇怪的地方，那便是伯麟了。

　　从她和夜青檀回来的那天起，伯麟就魂不守舍的，唤他也不应声，总得叫个三遍以上他才听见。让他去办点事，刚走出半步便忘记了，一天到晚傻傻呆呆的，活像被什么勾了魂去。

　　比如此刻……

　　“伯麟？伯麟？伯麟！”陆旖璇连喊三遍。

　　“啊？夫人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吗？”伯麟思绪似乎刚从别的地方回来。

　　“我是说，你这水再倒下去，你家盟主就该罚你了。”

　　“嗯？”伯麟后知后觉，这才发现手中的水壶早就将茶杯倒满了水，且都溢了出来。

　　连忙停下，放下水壶，想要用袖子去擦，“对不起盟主，夫人……”

　　“停停停，用袖子擦什么。你这身衣裳不是刚做的嘛，用来擦水渍多浪费。”陆旖璇连忙拿起伯麟的一只手，示意夏诗拿手帕出来。

　　“你这都魂不守舍几日了？”夜青檀冷声道，却没有责备之意。

　　“对不起，盟主，我……”伯麟垂下脑袋。

　　“好了你别责怪他，就一不小心而已嘛~不过伯麟，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不会是撞见女鬼了吧？还是被什么附体了？”陆旖璇半开玩笑道。

　　“不是……我……”伯麟摇摇头，欲言又止。

　　“伯麒，你弟弟怎么了？”

　　“回禀夫人，属下也不知晓。我问他，他也不愿回答我。”伯麒答道，暗暗担忧。

　　毕竟，伯麒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这做兄长岂有不担心之理。

　　而除了伯麒，同样反常的还有翠珏。

　　翠珏一向机灵，可这几日陆旖璇找安子鸢说话的时候，翠珏总是沉默不语，独自发呆走神，魂不守舍，与伯麒是一模一样。

　　陆旖璇偷偷拉了闻柳，问道：“闻柳，翠珏这是怎么了？”

　　闻柳摇摇头，“我也不懂，这几日她就是这副模样，我还以为她病了想着给她吃点药呢。”

　　“是吗……这也太奇怪了吧，我们那边伯麟也是这副模样，莫不是两人同时失了魂？”

　　闻柳放下手中在整理的药材，似乎想到了什么，“夫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日翠珏同伯麟出去回来之后便成了这副样子了。”

　　“他两人一同出去了？”

　　“是呀。那日我们府中负责买菜的田婶生了病，其他人又忙不开，便让翠珏出去帮忙买菜。我担心翠珏一人，就让伯麟陪着她去了。”闻柳答道。

　　陆旖璇和安子鸢相视一眼，莫非这两人……

　　是夜，陆旖璇故意叫来伯麟，说是作为夫人，应该体贴下属才是，故此要和伯麟谈谈心。

　　“夫人，此事怕是不妥，若是盟主知晓了……”伯麟恐慌道。

　　陆旖璇一拍伯麟的肩膀，豪爽道：“怕什么，我早就跟夜青檀说过了。你夫人我和你盟主都很关心你，可你也知道你们盟主这个人冷冰冰的，哪会说什么体恤人的话，所以只能我来跟你聊聊天啦。”

　　“多谢盟主和夫人关心。”伯麟拱手道，却仍提不起精神。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大胆给我说说，你究竟为何这么反常？”

　　“我……”伯麟的话又被卡在了喉咙里，旋即又摇着头，“没事。”

　　“你都这样了，怎么能叫没事呢？别想骗我。”陆旖璇瞪眼，“你且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夫人，我……”伯麟又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伯麟，你都跟我这么熟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想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烦心～你这个年纪的话，又尚未娶亲，不会是被感情所困吧？”陆旖璇诱导道。

　　伯麟没有作答，却看了陆旖璇一眼，表示默认。

　　“看来是了。那让我猜猜，让你困扰的那个姑娘家不会正好是翠珏吧？”

　　“夫人，你怎么知道？”伯麟脱口而出，诧异地看着陆旖璇。

　　“还真被我猜到了！”陆旖璇脸上出现八卦的表情，“你快跟我说说，你和翠珏趁我们不在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魂不守舍的？”

　　伯麟的眼光又黯淡下去了，沉默。

　　“你别不说话啊，你说出来，我好帮你啊，是不是？”

　　“你是欺负翠珏了？”

　　“你跟翠珏告白，翠珏拒绝你了？”

　　可无论陆旖璇怎么猜测，怎么诱导，伯麟只是不作答。

　　半晌，他抬起头，脸颊竟有些微红，像是犹豫了许久，吞吞吐吐道：“夫人，如果，如果，一个男人亲……亲了一个姑娘，那该怎么办？”

　　“那都亲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娶……”陆旖璇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再看向伯麟的表情，越看越诡异。

　　“伯麟，不会是你亲了翠珏吧？！！！”陆旖璇杏目圆瞪，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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