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节：替身10

　　随即被一只大手拦腰一挟，横搂在胸前，只觉得身体猛然往下一沉，已经被人以极不舒服的姿势搂住跃上树顶，在树冠上跳跃飞跨。·

　　速度之快无法形容，只感到两旁的风吹得她无法睁开双眼，双手紧紧护住满头乱发。

　　片刻，她被男子以抛物的姿势掷出了迷雾当中，少女不得不在空中几个翻滚，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跌落到花海当中！

　　男子随即从白雾当中跃出！他刚站定，周菡儿的扇柄便抵在了他的胸口！

　　少女披头散发，双目犹如两把利刃，气急败坏地对他吼道：“为何要如此看轻我？就算是婢女，也是有尊严的！怎容你这般羞辱！”

　　男子带着深深的醉意！估计对婢女的出逃颇为气愤！他眯着眼睛斜视看她，眼神里分明带着挑衅：“看轻？那又怎样！我能看上你做婢女，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竟然敢逃！”

　　少女彻底被他激怒了，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她实在有些绝望，举起扇子闪电般照着自己的脑门挥了过来！

　　扇骨接触到额头前的一刹那，男子的左手便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往她身后一扭。

　　眼神忽然有些迷离，脱口而出：“你！还是这么执拗！”

　　右手照着她的后腰往前一揽，少女轻轻松松跌入男子胸前。

　　他眼神朦胧，缓缓低下头，深深凝视少女，冰冷如霜雪的双目，渐渐地被柔情融化，透出一丝丝暖意。

　　少女瞪大眼眸，满脸匪夷所思！风格转换得也太快了！

　　随后男子双手一紧，箍住了她的腰，紧紧把少女搂在胸前，下巴抵在她的乱发之中，轻轻摩挲。

　　也许，他真的喝醉了！！

　　“紫墨，对不起！请不要那么绝情！求你！原谅我……”他声音悲切，充满了深深的悔恨与自责！

　　少女知道他认错了人，用力地挣扎，也无力从玄衣男子怀中挣脱。

　　良久，男子松开了少女，像虚脱了一般，膝盖忽然着地，仰面往身后一躺，倒在了花草丛中！

　　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喝醉了人事不醒，反正他躺在蓝天白云下，碧草花海中，好久好久，不曾动过。

　　少女在男子旁边坐下，静静打量着陷入沉睡之中的俊美男子，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表面坚韧强大的男子，也有一颗柔软易碎的心！

　　——————

　　陨星湖上，白衣少年带着位婢女立在拱桥之上。少年仰起脸庞，轻眯双眼，笑意盈盈，一脸的阳光灿烂，远远地观望着花海之中的两人。

　　这时，婢女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眼中倏地腾起一股杀意，她靠近少年耳旁，阴森森地轻声说道：“主人，何不……！”

　　“陨星湖……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少年打断了她的话，转头望向婢女，声色俱厉。

　　等他再次转过头，望向前方的时候，脸上已然天真烂漫，活泼可爱起来！

　　被呵斥的婢女，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蔚蓝的天空、绚丽的花海、迂回婉转的河流，有柔软的春风掠过，吹皱一池碧水。

　　这里的一切美得令人目眩。

　　白衫飞扬的两个俊朗背影在繁花掩映的白玉小道上缓慢前行，少年俨然已比男子高出了半个头。

　　长大啦！再不是当年那个怯怯懦懦、一脸茫然的小男孩了。回浪余光扫了少年几眼，默默地抬头望向远方，脸上带着难以琢磨的复杂表情。

　　“师傅，”少年用撒娇的语气乞求道，“您就帮帮烟儿吧，把她的名字从秀女名单里去除，对您来说是多容易的事啊。”

　　“容易吗？”回浪瞟了少年一眼，“容易就自己去办吧，求师傅干嘛呢？”

　　“不是吧，师傅！”少年被他师傅呛得直翻白眼，“是谁撺掇我修那么大个宅子在朱仙镇的？是谁教我--俘获女子十妙招的？是谁说莫要辜负青春正年少的？如今我守护的女子她马上要入宫了……”

　　“唉！”回浪深叹了一口气打断少年道，“华儿啊，平日里你怎样浪……师傅都从不拖你后腿对吧？能帮你的都在帮你是不是？可这次师傅实在是爱莫能助哇！”

　　“怎么就爱莫能助了？”少年快走两步挡在他师傅面前，气呼呼地道，“这不是还没入宫吗？你就托京都里的熟人把她的名字划掉不就行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回浪稍稍抬头注视着他徒儿那张堪称天下第一俊的脸庞，“你知道那个名额是怎么落到她头上的？果真如你所说只是区区一介县令或者知府决定的？”

　　风华一惊，难道不是王泰初他爹干的？不是他为了报复故意将宋夕烟的名字添加进名册里的么？

　　“当然不是！”不等少年发问，回浪便重重地予以否定。

　　他折向湖边，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坐下，顺手摘下枝娇艳的花朵拿在手上，慢腾腾将花瓣揪下，一片片抛入风中，嫣红的花瓣飘飘转转扑落湖面，在碧绿的水面上悠悠打着旋儿，美丽不可方物。

　　少年两眼茫然，他想不明白，不是王员外做的手脚还会是谁？

　　回浪沉声道：“她的名字，是京都里居高堂之上、傍君王之侧的人儿定下的，甚至不需要经过重重筛选直接送入宫中……这岂是师傅我能轻易抹去的？”

　　话音未落少年的心便揪紧起来。

　　“怎么会？”他瞬间掠到回浪身边，急切地问，“烟儿是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会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势掌控者扯上关系？”

　　“这着实令人费解啊，”回浪无奈地回答，“可这便是这些天我千方百计托人打探来的消息。”

　　春风荡过花海，送来浓郁香气。

　　少年的心刹那跌落谷底，仿佛空气里醉人的花香都变得格外刺鼻起来。若烟儿是指定送入宫里的秀女，那自己和她岂非眨眼便要相隔天涯？今生今世再无可能。

　　“师傅，求求您想个办法留下宋夕烟吧！”风华几乎带着哭音哀求，“什么皇权富贵风华都不想要，此生只希望能与她相伴终老！”

　　“哎！”回浪无奈地摇头，手中那仅剩下黄色花蕊的花枝儿像柄利箭倏地射进远处湖水之中，如今看来这名叫宋夕烟的女子竟也是一枚尚未启用的棋子啊，他不得不断然拒绝，“不可更改，师傅也无能为力。”

　　少年无力地跌倒进花草丛中，捧着脑袋绝望地望着天，“师傅，风华不想活了……”

　　面对这个即像徒弟又像儿子般的少年，回浪心里一阵酸楚，早知如此便不该纵容他去朱仙镇，现如今已然动了真情，自己纵使有成全之心却也无万全之策啊，虽说只是小小一枚棋子，然而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岂容你觊觎？

　　面对少年的寻死觅活，他这个当师傅的头一回沉默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在湖泊边一坐一躺，默默无语。

　　“师傅？”忽然少年一骨碌坐起身，直勾勾盯着他师傅、眼眸里焕发出兴奋的光芒，“我可以带着烟儿逃啊，逃离云蜀国，做自由自在的风、无拘无束的云！再无任何羁绊！”

　　少年边说已经边站起来，似乎有了马上就走的意味。

　　“什么？”回浪吓得一抽搐，从石块上一跃而起，他瞪大眼惊讶地凝视少年。

　　少年眼眸里透着铁打的坚定。

　　从小乖巧听话的他，与世无争安于现状。如今竟会为了区区一名乡野丫头动了此等心思？这可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回浪故作轻松道：“逃啊！你嘛……好歹这些年跟着师傅学了些术法自然不成问题，只是那宋夕烟一介凡夫俗子，且眉心又带了那么明显一个胎记，你带着她只怕还未逃出玉华县便会被抓回来啊！届时岂不误了她的性命？”

　　“那又怎样？”少年似乎下定了决心，“大不了一死，我想烟儿也不会反对的”

　　“徒儿？你这是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连死都不怕？”回浪望着长大成人的少年问道。

　　“是的！”风华坚定地回答，“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回浪面向湖泊负手而立，眼神平静而深邃：“你若有此等决心为何不试一试别的？”

　　“别的？”风华赶紧凑过去，言语间充满了期待，“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怎么没有？”白衫男子语气深沉，“别忘了你是三皇子--翟，也可与他们争上一争，有朝一日若赢了……天下皆是你的，何况区区一名女子？”

　　风华沉默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猛兽的丛林、欲望的沼泽、争权夺势的角斗场，去了会粉身碎骨的。

　　“华儿，若想要……就去拿，就去谋取，只有站上了权力的顶端，你才有资格去喜欢、才有资格去爱……”

　　在此之前，少年从未动过此等心思，皇权争斗的残酷他比谁都懂，他不屑也不耻。然而今日他却忽然有些心动，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子。

　　“华儿！”回浪忽然转身望向他，“据我所知这些年来那位皇帝恩宠有加的嫣贵妃……收你做继子的心意一直未改啊！你若松口……”

　　“嫣贵妃？我岂能认她做母妃？”风华一屁股坐到石块上，随手揪下一把花草用力扔进湖中，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华儿！”回浪望着少年意味深长道“若想在朝堂之上博得一席之位，要放弃的何止这一点点？你是聪明的孩子，若想回宫只此一条路。”

　　“就算我做了嫣贵妃的儿子，可父皇对我……”风华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渐沉。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回浪背对着少年坐下，目光深远，“樱风城里那满城怒放的樱花，足以证明你母妃当年是何等的盛宠，然而伴君王身侧犹如临渊而立，面前是荣宠富贵而背后则是深渊万仞，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十年前你母妃一夜之间失宠，禁足樱花宫，三日后便被匆匆赐死……君王的情爱终究是难以捉摸，究竟带了几分真啊！”

　　不知道是说给少年听，还是讲给他自己听，回浪虚无飘渺的目光穿过花海尽头射向遥远的西方，眼眸中似乎有白色的亮光划过。

　　这是风华从来不愿提及的惨痛过往，就算十年后被撕扯开来，仍是感觉无法承受，他不由地蜷缩起身子，紧紧抵住胸口满脸痛苦。

　　谁说任何事情都抵不过时间的覆盖？明明伤口还是那么新鲜，一经触碰便不由自主地淌血。依旧痛到无法呼吸，似乎十年来根本就从未愈合过！

　　当时年幼的他被侍卫拖向殿外，然而仍是清楚地看到了那残忍的一幕。

　　她的母妃被几个嬷嬷死死摁在地上，面目全非。

　　满头长发被连皮带肉剪得七零八落、骨肉外露。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已被用刀子划得血肉模糊，就连那一对眼珠子也被活生生剜了出来，连着血肉可怖地垂挂在面颊之上，仅剩下黑洞洞的眼眶汩汩往外渗着血……

　　“活下去！”回荡在空落落寝殿里的凄厉惨叫，仍旧是那么清晰地萦绕在他耳际、哽咽在他的脑海里，“翟儿，要好好活下去……母妃会在樱花殿里看着你的！”

　　“母妃！母……”孩子的哭喊声才扬起来便被待卫紧紧捂住了嘴，这一刻，他惊恐、绝望、无助、任由泪水如雨般滚落。

　　七岁的他为了活下去，远远地离开了皇城来了陨星湖，如今他真的要回去吗？

　　“回去吧，华儿”回浪背对少年坐着，语气里竟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深深倦意，“往后的时日那么长啊，逃避不是办法，勇敢地去面对吧，无惧无畏地活下去，堂而皇之地屹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守护你想守护的人，谋取你想谋取的一切！”

　　少年紧咬下唇，无法作出决定。

　　他恨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恨！他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

　　回浪看穿了他的心思，沉默了片刻问道：“华儿啊，还记得十年前在樱花行宫，你被人在饭食里面下毒之事么？”

　　“嗯！”少年沉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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