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台东区的警察署内，只有一名值班警员，其他所有的警力都被撒出去追捕通缉犯了。

　　此时他正坐在门口的岗亭上，喝着茶水，心里盘算着下班之后去哪家居酒屋放松一下比较好。

　　听说这次的逃犯是东大女生沉尸案的凶手，真是可怕。小警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指派出去出任务。

　　说起来，自己好像本来也不是很想当警察，全是父母在说“当个警察的话就不会有问题了”，“公务员可比在公司要轻松哦”什么的，自己也就勉强来当了。

　　“听说交通课最近又新进了一个女生，真想认识一下啊。”对同事说了这样的话，虽然没有被判定为游手好闲，但再这么下去可就不成了啊。

　　正在胡思乱想着，门口响起了一阵异动。

　　尚存的职业性还是让他起身去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门前，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戴着口罩和风帽，无法辨认清模样。但是他还是依稀从眉眼之间察觉出这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小警员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彬彬有礼地问道：“您好，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嘛？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嘛？”

　　风帽下的女孩开口说话了：“警察先生，我是从神奈川来的，刚刚到东京，对这儿还不太熟。您可以告诉我东京大学该怎么走嘛？”

　　小警员一愣，觉得她的声音不太自然，稍有点冰冷的机械感。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愣在那儿很不礼貌。他马上满面笑容，和女孩走到路边，对她说：“当然可以！就在那个方向，沿着这条主干道一直走下去，到了分岔路口右转就能看到东京大学的指示牌了。”

　　女孩稍稍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警察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小警员咧开嘴呵呵一笑，摸了摸头，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诶，你是东大生嘛？”

　　“嗯嗯，是的。我是新生，马上就要入学了。”

　　“真好啊，我是早稻田大学毕业的，真是怀念上大学的时光啊。”小警员发出了感慨，“请一直加油哦！”

　　女孩拼命点头，说道：“嗯嗯，我会努力的！警察先生，要不要去那边的咖啡厅坐一坐呢？”

　　小警员哑然失笑：“哎呀，这可不行哦。我现在还在执勤呢！我可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不能随意脱离岗位。”

　　“哦。”女孩看起来有点失落，但很快又充满崇拜地说：“警察先生真是了不起！我以后也要成为像警察先生一样的人！”

　　“哈哈哈，这没什么啦。”

　　“那我先走啦，以后要来东大找我玩喔。”女孩朝他挥了挥手。

　　小警员开心地回答：“好，我一定会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之后，小警员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此刻他显得乐不可支，幻想着自己和年轻女大学生的美好玩乐时光。

　　半小时后，三个人出现在小警员瘫倒的座椅旁边。

　　行天悠一颠了颠手中的药瓶，说道：“0.5%的安定剂，本来是用在猴子身上的，真是抱歉。”

　　黎暮雪则瞟了身旁的文星轩一眼说：“真没看出来你的表演天赋这么高，不去当个演员可惜了。”

　　这当然是这一行三人干的好事，虽然行天悠一也不明白文星轩那蹩脚的日语是怎么哄骗到这个警察的。

　　文星轩则撅着嘴说：“再不进去就把药用在你身上。”

　　黎暮雪一边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边走进了空荡的警察署。

　　“我看看，”行天悠一看着电梯边的指示牌，“停尸间和证物室好像都在地下室，我们得去那儿。”

　　一走进地下室，色调都开始冰冷了起来。泛白的瓷砖墙壁和灰白色块构筑的水泥路，让人走在上面就有不寒而栗的冲动。

　　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头顶的灯光似乎也在有节律般地闪动着。“镇流器该换了。”黎暮雪判断道。

　　出乎意料的是，停尸间的门并没有上锁，整个地下室处于一种开放状态，这让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们想要的目标。

　　在他们眼前的这堵墙就是一面巨大的类似于约柜一样的构造。其中又被分割成若干个金属槽，用来盛敛尸体。行天悠一顺手拿过桌子上的一份表格说：“佐藤洋子的尸体应该是0023号。”

　　黎暮雪找到对应的冷柜，用双手握住拉环。一股冷意随着手指的神经末梢传递到了黎暮雪的大脑中，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用力一拉，伴随着连接处的“吱呀”一声，铝制滑轨开始活动，将这个不幸的葬身于海之人拖运了出来。黎暮雪挥挥手，驱散了一些乳白色的雾气，拉开尸体袋的拉链，这才能看清这位曾经的学生的身后样貌。

　　由于已经在冷冻柜里封存多天，佐藤洋子的样貌基本保存完好，呈现出她被害时的状态，。

　　她双眼干瘪，眼眶周围散布着淤青，由于血管破裂后结冻，这些淤青和嘴唇一样呈深紫黑色。她的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呈淡粉色的尸斑。身体上的皮肤则是因为脱水而皱缩，到现在已经变得惨白无比。

　　忍住强烈的不适，黎暮雪拿起一副手套戴上后，将尸体侧过来。尸体的头颅顶叶部分有一个深深的凹陷，形成了一个空洞状的伤口。

　　“验尸报告也显示她遭受脑部的重创后失去意识，然后被丢进海里溺水而亡。凶器应该是一把圆头状钝器，狠狠击中了死者的头颅顶部，导致挫裂创呈星芒状分布，皮下组织和各级皮层均受到不同程度的阶梯状损伤，引发了严重的颅内出血。”行天悠一在一叠厚厚的卷宗中找到了佐藤样子的档案。

　　黎暮雪把尸体摆正，陷入了沉思。而文星轩则在偷偷地指示安宁给尸体拍几张照片以保留证据。

　　“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黎暮雪发话，“从创口的深度来看，凶手一定是一位男性。身高应该要比被害者高出不少。”

　　“也有可能是案发当时被害者处于一个更低的姿态，凶手自上而下地袭击了被害者。”

　　“话虽如此，”黎暮雪不置可否，“但我还是觉得这个伤口的位置很奇怪。锤击点的中心几乎处于颅顶的位置，很少会有人不偏不倚地击中头顶正中心，一般都会以击打后脑勺或者太阳穴。后脑勺是脑干所在位置，而太阳穴所在的颞叶颅骨有比较脆弱，击打这两个地方造成的杀伤是最大的。而额头和头顶的颅骨是最为坚硬的，需要花费最大的力气造成伤害。”

　　行天悠一撇撇嘴说：“说不定是个外行，没有那么丰富的解剖学知识。一般人哪知道打哪儿伤害最重。”

　　黎暮雪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闭目思索着什么。

　　文星轩看了看时间，提醒道：“各位，我们该撤了。不仅门口那个警察的药效差不多到了，出去搜捕的警察应该也有回来换班的了。”

　　黎暮雪睁开眼，点点头，迅速把裹尸袋拉上，推回冷冻柜里。行天悠一则把各种记录和卷宗放回原位。三个人处理好了善后事宜，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小警员从睡梦中晃晃悠悠地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警部在对他怒目而视。他赶忙站起身来，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擦了擦口水，敬了个礼。

　　“你小子在做什么？公务时间做白日梦？”

　　小警员吓得赶紧深鞠一躬，连连谢罪道：“实在是对不起，我真是罪该万死！”心中还在嘀咕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睡着了。

　　警部收起怒容，冷冷地说：“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早就让你知道一下玩忽职守的后果是什么！现在轮到你出去巡逻追捕逃犯了，要是找不到的话，你就给我回家去好好歇歇吧！”

　　小警员一边后退一边鞠躬，无奈地出发去巡逻了。

　　在一家小型的711便利店窗口坐着吃便当的三人望着来来回回的警车，交头接耳道：“都这么晚了还在搜捕，真是不怕辛苦。”

　　行天悠一散漫地说：“这应该是最后一波了，日出之后警察应该就会放弃这一轮的搜寻，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得想办法找地方过个夜。”

　　黎暮雪咀嚼着口中的饭团说道：“酒店和旅馆肯定是行不通了，我们的名字一定会被登记。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黑户性质的旅店。”他看了看地图，发现他们已经快要到上野附近了。

　　“不如我们去上野公园吧，那里应该是整个东京仅次于皇居的第二大的公园了。”

　　文星轩对当地地理两眼一抹黑，她表示由其他两人全权决定。

　　行天悠一也觉得可行，直接拍板同意。

　　“这会是漫长的一夜。”黎暮雪感叹。

　　三人收拾完残羹剩饭，走出711便利店，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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