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断钗（序）

唐。

        太和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五，皇上驾崩，太子即位，改年号为永和。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紧。

        长安街右侧有家酒肆生意十分红火。据说那酒肆的牌匾“忘忧阁”是宫里的妘太妃亲手所写，因此这酒肆声名大噪。

        昨日，陎将军被新皇赐死，草草葬于陎家墓园。

        消息还未传入老百姓的耳中，妘太妃派人召木槿进宫送酒。木槿叫十七去“槿”字酒窖取了玄三二号酒，只身跟着传话的人进宫了。

        “民妇见过太妃。”木槿微微施礼。

        妘太妃坐于太师椅上，闻言轻笑：“什么时候，连你也在意起这些虚礼了？倒显得生分了。”当即令下人退下，招木槿坐下。

        妘太妃才十九，虽贵为太妃，眉眼间却仍是少女模样。她左手托腮，打量着木槿笑道：“这么些年，你倒是丝毫未变。”

        木槿同妘荔是旧识，人前礼数到位。待到屏退左右，并不拘束，直截了当地发问：“陎将军故去，姑娘欢喜否？”

        妘荔闻言一愣，笑容僵在貌美的脸上。良久，她扯了扯嘴角：“如今，也就只有你还叫我一声‘姑娘’了。”转而轻叹口气，喃喃自语：“我才十九岁，便已自觉老了。果真要在这深宫之中香消玉殒了吗？”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下来。

        “酒带来了吗？”妘荔打破这气氛。

        木槿将那精致小巧的酒瓶呈上。

        妘荔接过，又露出笑来：“好了，你那也忙，我便不留你了，回罢。”言罢，自顾自地进了里屋。

        木槿便退了出去，也没走，就站在屋檐下。

        里屋，梳妆台上摆着首饰、书信和那酒瓶。

        妘荔从上拿起个首饰。摊开手，是支发钗，不过从中一分为二成了两支簪。其中一支上带着干涸的血迹，一支受损，再也合不起来。

        妘荔轻轻地抚摸那案上的书信和右手中带血的断钗，眉眼带笑。转而又忽然凌厉起来，左手猛的握住另一支往右手腕一划。

        滴答！地上开出一朵美丽的血花。

        妘荔轻轻地笑了，越笑越开怀似的。嘴里吟唱着：“……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手上也没歇，将那酒瓶开封，把带着血，一明一暗的两只断钗伸进去搅和了两下，毫不讲究地插入云鬓，端起酒瓶一饮而尽。

        “春风不相识……”

        瓷瓶摔碎在地。

        砰！妘荔倒在碎片上。她用力扯出一个笑，暗色的血从嘴角流出。

        “何事……入罗帏？”

        “阿陎，我来陪你了……”

        她闭上了眼。

        “阿陎，我好累啊……”最后这句话妘荔没能说出声。

        一滴清泪顺着妘荔眼角落下，与地上的血一起溅开。

        外面天色骤变，下起了大雨。

        木槿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只看到妘荔的手垂下。她趁侍从还未进来，将桌上的两封书信塞进袖口，看着妘荔，叹气。

        “妘太妃，薨。”

        时元年八月二十九，享年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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