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

三九严寒，大地冰封，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巍峨起伏的山峰覆盖着层层嫁衣。

        壮丽的群峦叠嶂之中，一条从天而降的瀑布飞流直下，美不胜收的彩虹浮游于空，远远望去是那么的奇幻，犹如梦境一般显得并不真实。

        太古山之巅，凌天峰之上，无字墓碑挂满积雪融化后凝结而成的水晶，一杠银枪矗立于侧，布满痕迹的酒壶挂于枪头。

        笑三笑，四海八荒赫赫有名的战神，守护鸿荒十三载，一生征战从无败绩，最后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微风徐来，枪穗摇曳，既悲又凉。

        石碑前，温水煮酒，篝火烤肉，少年盘膝而坐于此已有三日，他就那般静静地待着，无悲无喜。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道残阳照碑顶，半轮日斜映山头。一名女子从茂密丛林深处走出，白衣素裹，娇躯修长，柔软青丝被一条发带随意的束着，尾尖划起一道隐有凌厉的弧度，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美的不可方物。

        水冰清见少年落寞的背影，亦是悲从心起。她缓缓浮空，踏雪无痕而来，温柔的将手中那裘皮大衣披在其肩。“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三笑叔见你如此，该有多痛心。”

        古云霄紧了紧大衣，似是有一股热浪，温润早已冰冷的内心，许久未曾开口的少年用以沙哑的嗓音道：“你回来了…”

        仅仅一句话，道尽沧海桑田。

        太古山乃东海鸿荒擎天之柱，强者如林，天才辈出，身为传人的古云霄，自小便生活在长辈呵护之中，同伴拥护之下。

        然而，从十年前那刻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母亲出走，父亲失踪，疼他爱他的长辈相继离去，情深义重的伙伴为了各自道路，纷纷问世。

        曾经至高无上的太古山，如今已是日渐凋零，宏伟壮丽的凌天峰，早已失去当年的辉煌。

        水冰清美眸微闭，沉默不语，但那止不住攥紧的玉手足矣表明内心的纠结。

        “这几年里，义父时常带我来此喝酒吃肉，现在他不声不响的走了，我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古云霄饮一口浊酒，自嘲一笑。

        若从正面看去，少年的笑容是那么的苦涩。

        “小古…”水冰清欲言又止，索性围绕篝火盘膝而坐，端起酒杯便是一饮而尽。“来，姐陪你。”

        古云霄不禁一愣，嘴角随即勾起少许弧度。“若是让太阴宫之人见到冰清姐如此举止，定会膛目结舌。”

        “少贫嘴。”水冰清柳眉微蹙，苦涩不已。

        曾几何时，少年与她打牙犯嘴，无话不说。如今重逢，似是多了层隔阂，之间情分有着微妙变化。

        对此，水冰清了然于心，在少年最痛苦最无助之时，他们这些本该陪在其身边的同伴一个个选择离开太古山，为了所谓的修行之道至他不顾，于公于私都显得十分无情。

        四目相对，古云霄淡然一笑，端起酒杯起身，径直来到墓碑前一饮而尽，举空摔之，积雪飞扬。

        下一刻，少年手掌呈剑式，凌空绘制，眉心间似有星纹印记若隐若现。

        伤心峰上春波阔

        曾是惊鸿闯天涯

        银枪战遍无敌手

        朝朝回山与子逢

        古云霄悼义父笑三笑于此。

        那无字墓碑闪耀着光芒，字字在心。少年跪拜叩首，眼中布满血丝。

        水冰清愣然，她知道古云霄自小体弱，虽身为太古山传人，却不得太古山传承。从上一代山主失踪时起，这鸿荒的擎天之柱便注定没落。

        然而就在方才，古云霄分明崔动了星元力，那潇洒凌厉的招式，历历在目。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飘然而落，学着古云霄跪拜于地，随后拽着少年手腕撒娇了起来，令原本伤感的氛围突转。“好了啦，古爷爷等着你俩吃饭呢。”

        艾诗儿说完不由回首朝着水冰清眨了眨眼。

        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淡粉色玄衣裹身，外披白色轻纱，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纯嫩如花瓣般的娇羞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好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水冰清默默颔首，心中更不是滋味。多少年了，太古山人去楼空，恐怕除了这丫头再无一人陪伴小古了吧。可自己呢，所追所求真的有意义吗…

        一切尽在不言中，三人结伴而行，往那凌天峰的宫殿走去。

        只不过出现在水冰清眼前的并不是原本富丽堂皇，热闹非凡的凌天宫，而是一处空旷之地。悬崖边上，几颗大树被积雪压弯了腰，为那简陋的茅屋遮风挡雨。茅屋前，炊烟袅袅，花甲老者手忙脚乱却面露笑容，仿佛乐在其中。

        艾诗儿连蹦带跳而去，不时传来嘟哝之声：“古爷爷可真笨，诗儿都做好了，您只需盛饭即可。”

        “好…好的。”老者心虚，憨憨一笑，那抓耳挠腮的模样倒是可爱，扭头见到水冰清时，笑容更甚。“冰清回来了呀，快坐快坐。”

        水冰清连忙行礼。“冰清见过老山主。”

        “自家孩子，不必多礼。”老人摸了摸前者后脑勺，慈祥和蔼道。

        水冰清闻言，呼吸紧促，眼泪止不住滴落。

        古云霄装耳不闻，独自坐到不远处的石桌旁，抬臂撑着脸颊，懒散道：“我饿了。”

        “云霄哥哥再等等，诗儿马上就好了。”艾诗儿细心的洗刷竹器，准备盛菜。

        “臭小子…”老者横眉冷对，很是不悦。

        古云霄嗤之以鼻。“您老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冰清姐来到太古山您会感知不到！？”

        “有道是点破不说破，你小子给老夫留点颜面可好。”

        谁能想到，这被孙子调侃的老人家竟是太古山老山主古天行，拥有问鼎鸿荒的超强修为。

        少顷，四人围坐石桌，雪花飘舞，景色如画。

        至于气氛则略有尴尬，水冰清能够感受到古云霄对她的淡漠。古天行闷声喝酒，有些事各自清楚，也不知如何调解，倒是艾诗儿好似无事人一般，不停的为古云霄夹菜。“云霄哥哥慢点吃，诗儿准备了好多你喜欢的菜肴哦。”

        古云霄咳嗽一声，应该是被呛着了。“我倒是想慢点，也要诗儿慢些才好。”

        艾诗儿瞄了眼少年手中被菜肴夹满的竹器，不禁吐了吐香舌。

        扑通！

        水冰清被两人弄笑了，这一刻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相互嬉戏打闹，拌嘴逗趣的日子。

        “冰清姐你也吃呀。”艾诗儿嘿嘿一笑。

        有了艾诗儿从中插话，水冰清也没有那般拘束。“这菜不错，不咸不淡刚刚好。”

        “老夫种的菜。”古天行突然说道，好似邀功一般。

        水冰清掩嘴偷笑，又喝了口鱼汤。“鱼汤也不错，没想到诗儿还有这手艺。”

        “我钓的鱼。”古云霄毫不示弱。

        一老一少，争锋相对，开始较劲。

        要是让天下人知道太古山老山主种菜，少主钓鱼，不知会作何感想。

        在一顿还算愉快的饭餐后，水冰清说出了此次来意。原来，自太古山没落后，诺大的鸿荒纷争四起，为夺荒域至尊，各势力乱战不止，各皇朝烽火连天。

        以前，有战神笑三笑坐镇，还不至于明目张胆乱斗，但如今已是不容乐观。若是古天行再不出面，八荒之内，鸿荒将面临一场浩劫。

        古天行捋了捋胡须，道：“这雪，总归要下！这天，总归要变！老夫这把年纪，只求一日三餐安饱，儿孙多福。”

        古云霄躺在靠椅上打了个饱嗝，望着白茫茫天空哈欠不断，徒增几分睡意。老头儿若有心问世，太古山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这一点，他清楚的很。

        看了眼神情落寞的水冰清，古天行说道：“孩子，你可知老夫为何放着金碧辉煌的凌天宫不住，却在这一间茅屋过的不改其乐。”

        水冰清摇头，这正是她疑惑的地方。

        “如今，整个太古山只有臭小子与诗儿做伴，权利，财富，修为就变得不再重要，有人的地方便有快乐，尤其是亲人。因此，无论身处何地就变得无所谓。”古天行意味深长道：“你可明白。”

        水冰清缓缓点头，有惭愧，亦有悔意。

        古天行摇了摇头，瞪了眼古云霄。“老夫之言固然没错，但若是至亲横死还无动于衷的话将枉为人，臭小子你说呢。”

        古云霄摆了摆手，倘若无视道：“我已强行破开封印，太古山是下定了，鸿荒局势于我而言无关轻重，但义父之仇非报不可。”

        先前在墓碑旁时，古云霄强行破开封印，并且下定了决心，以古天行之眼力自然看穿，方才有了变天之言。

        封印？

        水冰清不明所以。“小古不是不能修行吗？”

        说起古云霄，古天行有自豪，亦有凝重。“臭小子并非不可修行，而是天生觉醒本命星魂，导致体魄承受不住。故此，老夫自他出生时便施加了封印。”

        宇宙银河，星辰无数，每颗星辰都蕴含一股力量，每个修炼者都是从星辰大海中感悟，从而觉醒自己独有的本命星魂。

        如金木水火土五行星属性星魂，如天马行空的幻兽星魂，如刀光剑影的灵器星魂等等。

        通过修炼吸收化为己用可排山倒海，化腐朽为神奇，此乃星元力。

        而像古云霄这种天生本命星魂的，恒古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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