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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跟在许长恒后面的人是小翠,见自己被发现了,她虽慌乱,却也不再躲,怯懦地与她请安:“官爷……”

        “原来你还没走。”见她欲言又止,许长恒并没有直接逼问她,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她道,“饿了吗?”

        翠儿惊讶地看了看她,犹豫地点了点头。

        许长恒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汤面馆,从落座到吃面,没有问她一句与彭家有关的事情,但在出了面馆的门后,翠儿终于主动对她道:“官爷,那一晚我看见了夫人,她藏在花丛里,像是在盯着老爷的新房。”

        她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翠儿所说的夫人是彭宗的娘子洛晴。

        依着翠儿所言,当时在将醒酒汤交给沉钩后,她不放心,便躲在客院外偷看里面的情形,而就在不久后,洛晴也出现了,而且就藏在不远处。

        只是,她的目标是客院,而洛晴的视线却一直在彭泽的院子里,直到她离开也没有动。

        可这世上哪有儿媳盯梢老公公婚房的道理。

        在送翠儿出城的路上,两人已算敞开了心扉,她也不再有所顾忌,问翠儿道:“妹妹可知彭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翠儿摇头,声音依然生怯,“不过夫人并不想让老夫人进门,在她屋里的姐姐说,夫人担心老夫人会勾引公子,成天在暗地里骂她是狐狸精。”

        当初洛晴为了让彭宗死心,还曾想劝洛瑶同意柳宸将江南翘纳为妾室,在背地里骂几句江南翘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也不可能将对方真地当成主母来尊重孝敬。

        但就算对她再是不屑,洛晴也没有必要去偷听她的墙角。

        难道她怀疑江南翘在大婚之夜还会觊觎她的夫君吗?

        许长恒越想越觉得荒谬,可也发现有件事她之前一直忽略了。

        那便是在那一夜,彭琮夫妇做了什么?

        对彭琮来说,自己的亲生父亲要娶自己一直爱而不得的女子为妻,他那夜自然痛心不已,但听说他其实在那天不仅出面大大方方地招待了宾客,而且还在喜宴上因醉得太快而早早就退了席,那之后呢,他又做了什么?

        而洛晴从案子发生到如今,她从未露过面,也没有人怀疑过她,衙门只知道她在彭琮离席后不久也回了房间歇息去了,可倘若她当真如翠儿所言在新房外藏身过一段时间,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将翠儿送出城后,她一边想着,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柳水河。

        见不远处就是花茶坊,原本就打算过去一趟的她便走了过去。毕竟江南翘是从那里出嫁的,也许能在那里找到她要嫁入彭家的初衷。

        乍一见她,花茶坊的许多姑娘便一拥而来,大多泪眼婆娑地问她江南翘的死因和沉钩的下落,能看得出来她们的伤心与担忧并非浮于表象,而是的确出于真心。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用了许久才与老鸨谷娘安抚好她们。

        等将她单独引入江南翘曾住过的院子,刚刚还镇定自若的谷娘在关上门的一刹那突然泪如雨下,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官爷,我家翘儿死得冤枉,求官爷一定要为她查明真凶啊!”

        不妨谷娘如此伤心,竟比其他姑娘还要激动,许长恒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这是自然,在下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能早些将真凶捉拿归案,还请谷娘能将所知如实相告。”

        等两人坐下,谷娘一边擦泪一边道:“她出嫁那天,我便觉得不对了,没想到这还真的出事了……”

        她觉得疑惑:“江姑娘出嫁不是大好的事吗,谷娘为何会这么想?”

        谷娘叹息道:“因为她那天脸色极差,面相便是不对,不仅毫无嫁人的喜气,反而全是丧气,就连沉钩那丫头也是一脸哀丧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要送葬呢。”

        “这么说来,江姑娘原是不想嫁到彭家的,”她问道,“那她为何还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谷娘懊悔道,“她之前明明说过此生决不嫁人,也不想再与彭家有任何关系,我都替她安排妥当了,只要彭公子过来就不让她出门与他见面,可没想到她突然就改了主意,不仅亲自出面与彭公子一起招待他的客人,还在之后擅自请了彭老爷过来,后来更是要嫁给他!唉,我早就劝过她,就算要嫁,那也是做彭公子的妾室也比彭老爷的续弦要好,至少那彭公子是真心待她的是不是,可她不听劝啊,早知如此,我怎么都要拦着她,就算彭老爷倾尽家财我也不会同意她赎身的……”

        她听出了几分端倪:“彭公子虽是真心,可彭老爷愿意娶她为正妻,不也是真心吗?”

        谷娘断然摇了摇头:“别人许是瞧不出什么来,可我见过那么些个男人,他们眼珠子一转我便能看穿他们的心思,那彭老爷来给翘儿赎身的时候,我一眼便瞧出他不是真心的,而且甚为勉强,只是在假装自愿罢了。当时我还提醒过翘儿,可她却也不在意,还说她要的只是彭家主母的位置,也不在乎什么真心假意。”

        她更是惊疑,这么听来,江南翘既不愿嫁彭泽,而彭泽也并非真心要娶她,那两人的这场婚事究竟因何而成的?

        她纳罕问道:“那江姑娘可曾提过她为何一定要嫁到彭家去?”

        “没有啊,她只说她要做彭家主母,其他的也不肯说,我还当她与柳县令赌气,又借此想要报复彭家当初对她的薄情寡义。”谷娘迟疑了片刻后又补充道,“不过,沉钩那丫头倒是在她出嫁前一晚找过我,想让我劝翘儿悔婚,可她又不说为什么,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劝她想开些。”

        所以,就连沉钩也是不愿去彭家的。

        看来这件婚事只怕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那到底是什么促成了这桩婚事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问谷娘道:“江姑娘可曾留下什么东西吗?”

        “翘儿在临走前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处理了,能送人的就送人,不能送的就丢了扔了,连个陪嫁也不留,”谷娘摇头道,“在她出嫁的那天清晨,我还看见她将柳县令给她写过的书信给烧了,当真是身无一物地嫁到了彭家。”

        虽说是要嫁人,可有必要如此吗,竟一件东西都不留?

        狐疑之下,她又问道:“那沉钩姑娘呢?”

        “那丫头……”谷娘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以为她本来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但在她失踪的消息传过来之后,有个与她关系尚可的姑娘将她的东西给了我,说那是沉钩留在她那里准备以后取走的。”

        依着那位姑娘所说,沉钩在将包袱交给她时虽然语焉不祥,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取东西,故而只是将东西暂存在花茶坊,而且还不让对方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

        包袱里的东西并不多,看起来大多是些衣裳,但在衣裳的夹层里却有不少银票与当票,而在她过来之前,谷娘也已经让人去了当铺将东西都给赎了回来。

        “我瞧过了,大多是翘儿的首饰,而且都是价值不菲的。”将包袱拿给她后,谷娘不解道,“我也是想不明白,怎么翘儿将这些东西都给了沉钩,自己却分毫都没有留下。而且,这些银子足有上千两,根本不可能是她自己的,只怕也是翘儿给的。”

        许长恒小心地翻看着包袱里的东西,正如谷娘所说,的确都是银票金银,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盾起来极为普通的胭脂盒子。

        打开之后,她却见里面盛着的并非胭脂,而是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之前并未在意这胭脂盒的谷娘好奇地凑了过去,奇怪道,“这里面看起来也不像是胭脂呀。”

        那粉末闻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她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何物,便先收了起来,决定带回衙门问一问宋汐。

        她一边回想着在花茶坊找到的线索,一边回到了自己原来遇到翠儿的地方,打算尽量将剩下的路线走完。

        可之后的一个时辰里,眼看就要到衙门了,她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她心下沮丧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唤她:“官爷!”

        这一声如同高山之中的淙淙泉水,叮咚叮咚地唤醒了沉寂的山林。

        她循声看去,只见梁秋已然跨过门槛朝她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枚扇面。

        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梁春家附近了。

        梁母焦急的声音在后面传了过来:“秋儿,小心针刺伤了眼!”

        她这才发现梁秋的另一只手中还捏着一根锈花针,连忙迎了过去:“小秋妹妹当心!”

        说话间,梁秋已到了眼前,笑眯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对她热情道:“官爷,来我家坐坐吧!”

        “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去了。”她抬手摸了一下梁秋的头发,温声道,“不是说了嘛,以后叫我许大哥就好,还有,不要再拿着针线跑来跑去了,太危险了。”

        比之刚来南河县时,梁秋看起来开朗了许多,她不觉欣慰。

        “可是,”梁秋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姐姐说她正好有事要与你说呢。”

        “你姐姐?”见她的目光瞬间黯淡了许多,许长恒心知不妙,弯下腰后轻声问她道,“是不是又有坏人来你家找你姐姐了?”

        可梁秋却摇了摇头:“不是之前的那个……”

        就在这时,不见梁秋回来的梁母出门来找她,见了她们后急忙招呼:“原来是许捕快,快快请进!”

        她本不打算进去,但想起刚才梁秋的反应,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可没想到刚一进院子,她便看见一个老熟人,不由一怔:“王兄?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壮班捕头王大左的侄子王肃正在水井边打水,见了她亦是一惊,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水桶,讪讪一笑:“原来是许兄,你怎么过来了?”

        看了看身边不自觉地往自己这边凑了凑的梁秋,许长恒终于明白方才她所说的“不是之前那个”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之前的王大左,而是如今的王肃。

        她客气地笑了笑:“我路过。”

        “我也是路过。”王肃不自然地搓了搓手,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道,“那个,我在衙门还有事,这就回去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屋里,一边往里面挪一边对她们解释:“那个,我去和春妹道个别……”

        眼见着他要进屋,梁母脸色微沉,却是敢怒不敢言。

        许长恒心思一动,也跟了上去:“梁姑娘在里面吗,正好我也有事要问她,一起吧。”

        王肃不虞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只是路过吗?”

        “方才是路过,如今是有事,”她礼貌地加上了一句,“与案子有关。”

        既没了单独与梁春相处的机会,他也没了进去的兴致,不悦地甩着袖子调头走了。

        见他离开,梁母才松了一口气,递给她一杯热茶,招呼她进屋:“春儿不久前还说有事想找许捕快,还请先进去吧,我和秋儿去买些菜去。”

        等进了屋,她才发现梁春虽然醒着,可却坐在床榻上,看脸色有些不对,不由担心问道:“梁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柳夫人已经请宋姑娘帮我瞧过了,并无无碍,多谢许捕快关心,”梁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请她落座后才道,“我这大抵是心病。”

        她更是不解:“心病?”

        梁春虚弱地点了点头,道:“这两天无论白天黑夜,我总想到江南翘来,也总会想起我们在花茶坊的日子。”

        这院子毕竟是江南翘给她们的,如今她死于非命,她心中难过再也正常不过。

        许长恒以为自己明白了,安慰她道:“江姑娘的死因衙门还在调查,不会让她死不瞑目的……”

        “不是这样的,”但梁春突然掩面而泣,“是我害了她,我本来,本来有机会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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