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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筠”之一字,不正是竹子的别称吗?

        难道,那方帕子正是何筠的?!

        思及此处,许长恒不由神色一变。

        若案子当真涉及何筠之死,那事情便更复杂了。

        正在她迟疑如何向安川告知刘厨娘的猜疑时,吴映雪已经回来了,陪她一起来的还有手提灯笼与她并肩而行的赵宣明。

        她微微一惊,没有料到一向对其他人疏离冷漠的赵家大公子竟也会懂得这般人情世故。

        如此看来,吴映雪对元娘的照顾衬了他的心,故而他也没有为难她。

        吴映雪瞧见了她,远远地便先停了脚步,对他说了什么。

        赵宣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稍一迟疑后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吴映雪,告辞离开了。

        正如她所想的一般,吴映雪对她道:“我帮元娘擦了擦身,赵公子在外面等着,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只道了谢。”

        能让那么挑剔的人开口道谢,着实不易。

        一眼便瞧出她另有心事,吴映雪向门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紧张问道:“怎么了?我娘找你麻烦了?”

        她摇头,如实道:“没有,只是她坚持说在客栈里伤人的一定是何筠的鬼魂,我正想着如何和安捕头交代这件事。”

        “何姐的那个堂姐?”吴映雪诧异问道,“可我娘又怎么会知道真凶是她?”

        许长恒稍一迟疑,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决定将刘厨娘的鬼魂之论先瞒着,只道:“总会查清楚的,不过如今刘姨心绪不定,得好好照料着,要不然你们还是早些回衙门吧,毕竟这里不太平。”

        吴映雪点了点头,提醒她道:“对了,我来的时候,瞧见了云家二爷在客堂里坐着,你回去的时候当心些。”

        但她并未能躲得掉,因为尽管特意绕过了客堂,可却还是在寝居门口碰到了云向迎。

        不,应该说他特意在那里等着,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会去客堂。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安川还没有回来。

        陈中泽的屋子也没有灯火,应该还在前面和其他人在一起。

        见她回来,唐壬奇主动默默去了院门外守着,耐心地等她主动和自己生硬地寒暄后,云向迎淡淡一笑,直入主题道:“许捕快,上次你落在我这里一样东西,今日特意送还。”

        但许是因着一时紧张的缘故,她竟没能立刻想起自己落了什么东西在他那里。

        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疑惑,只见他对着一间屋子微微扬起了下颌,以此来提醒她。

        那是安川如今在客栈落脚的地方,也是他曾经住过的屋子。

        她恍然大悟。

        没错,一定是她为娘亲绘制的簪子构图。

        那晚她丢失了荷包,虽然晨时又出现在了门口,但里面的簪子草图却不见了,果然是落在了他的屋子里。

        她松了一口气,毕竟能将草图找回来,她便不必再费力耗时地重新勾画了。

        “多谢云二爷,”她诚心感激道,“麻烦您又亲自送回来。”

        “应该是我谢谢许捕快才是。”他勾唇一笑,眸子里藏着星光,“多谢许捕快给我一次与你见面的机会。”

        她听得心头发颤,不敢再接话,只等着拿回自己的东西,可他的话虽是这般说的,却不见将什么拿出来。

        “东西我已经让人放到你的房间了。”似是刚刚才想起此事,他随意地道,“还请许捕快莫要介意。”

        有外人随意进出自己的住所,她自然是介意的,可又有什么用。

        好在因为这里是他们暂时歇脚的地方,虽然没有落锁,但里面除了两三件换洗衣物外也没有其他私人物品,她勉强一笑,道:“麻烦云二爷了。”

        见她已然是送客的姿态,云向迎提议道:“许捕快还是去瞧瞧吧,弄错了也是麻烦。”

        见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她只能硬着头皮先回了屋。

        等用火折子点了灯,她瞧见在桌子上的确放着一个近乎两掌长宽的梨木箱子,暗暗吃了一惊。

        不过是一张薄纸而已,用这盒子来装岂不是太大了些?

        心中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她迟疑地打开了箱子,蓦地浑身一震。

        里面铺着的锦缎上静静躺着十余支簪子,虽然有木质银质也有金质的,簪尾镶嵌的宝石有玛瑙也有白玉,但上面的雕花刻纹别无二致,不正是她勾画的簪子吗?

        “虽然有画纸,但其中细节并不确定,故而我便让人多做了几支。”云向迎已经坐着轮椅到了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解释道,“若是没有许捕快称心的,我便让人再继续做。”

        那些簪子做工精致用料不菲,饶是那支看起来最为普通的木簪子也已然因着上面镶嵌的宝石金箔远超她的想象,可那些金银玉器在昏黄烛光下闪烁的或刺眼或柔和的光却让她心底发寒,动也不敢动。

        难怪他会先让唐壬奇将东西放在了这里,若是她瞧见了这盒子,是万万不敢接的。

        直到听到他说话,她才蓦地将盒子盖上,转身递还给他,受了惊吓般道:“云二爷只怕是弄错了,这里面没一件是在下的东西。”

        “没有吗?”云向迎没有去接,只淡然道,“那我许是真的弄错了,稍后我派人再送一些过来便是,毕竟图纸还在。”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甚为随意,可她如何听不懂其中的决不罢休。

        她只好无奈道:“云二爷,这些的确不是在下想要的东西,还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许是因着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哀求,他神色微顿,平静道:“没错,的确是我疏忽了。”

        “让我将东西收回来也未尝不可,只是,”正在她欲松口气时,只听他突然转了话题道,“许捕快可介意陪我出去走走?”

        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要拒绝:“云二爷,在下还在当值……”

        云向迎毫不松口地道:“你已经换班了。”

        没错,故而她才会回来休息。

        一个借口行不通,她便换了另一个:“客栈的凶案还没有查清楚,在下的确不能轻易离开,不然上面也会怪罪的。”

        云向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深以为然地颔首道:“没错,若是被安捕头知道了,的确会麻烦些,但他并不在这里,而你们衙役此时只能听赵伯父的,不是吗?”

        她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未来得及找到借口推脱,便听他扬声唤唐壬奇道:“已经宵禁了,为免回去时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你去请赵伯父派许捕送咱们一程。”

        唐壬奇应了一声,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了。

        她心头一沉,只想到了四个字。

        在劫难逃。

        她心里一横,忍不住问道:“已经这么晚了,云二爷究竟要去何处?”

        “放心,”云向迎轻轻一笑,道,安抚她道,“你我已有约定,三月未满,我自然不会将你带回家去的。”

        三月之约吗?可那哪里是什么约定,而是威胁。

        但他不说,她便不敢再追问,只好在唐壬奇回来后跟着他们出去。

        她原指望着在离开客栈前能被其他人拦着,更奇怪的是,这一路他们甚至都不曾见过其他人。而且他们走的并非安子睿守着的大门,而是其中的一道后门,守门的衙役是壮班的人,她见都不曾见过,只见对方满脸堆笑地便将云向迎给送了出去,更遑论会帮自己一把。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正要鼓足勇气请那衙役去告知安子睿自己出了门时,原本一直在前面的云向迎却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虽不轻不重,甚至毫无威胁之意,但她还是不由得心头一跳,将原本险些吐出的话给吞了回去,乖乖地默然跟了上去。

        直觉告诉她,他们之所以能如此畅通无阻地离开客栈,是唐壬奇早就安排好的。

        看来衙门里也有为云家做事的衙役,只是不知是为了一时的钱财,还是原本就是云家的眼线。

        门外已经有马车候着,等他们上了车后一路疾驰。

        此时的确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可一路上他们肆无忌惮地畅通无阻,显然已经习惯了无人挡路,根本不会有衙役来质问。

        她坐在云向迎那偌大的马车中,身体微侧着,紧盯着旁边的车窗,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其实什么都瞧不见,竹帘被用一个小机关勾在里面,她知道记得那个钩子,并不是自己能打开的。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在离她的脸不过几寸之外微微一顿。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却见那只手已经重新继续向前伸,不消片刻便灵巧而利落地将竹帘的钩子解开了。

        “也不知为何,即便许捕快与我无话可说,但只要与你坐在一处,我也不会觉得无趣。”似乎并未瞧见她的窘迫,云向迎抬手将竹帘卷了起来,脸上不掩失望地道,“不过,我瞧许捕快并不是这般想的。”

        这样的话他似是并未说过多次,但不知为何,她却仿若已经听了许多遍,心底荡不起丝毫涟漪,只留无奈。

        等他缩回手坐好,她才重新坐直了身子,心下叹息,语气却不得不客气地谨慎道:“云二爷说笑了,在下是个粗鄙之人,在外面野惯了的,以往和爹娘逃难之时,露宿街头乞怜要饭都是寻常事,莫说琴棋书画,就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怎会有资格做个有趣之人,左右不过是云二爷一时……”

        她原本想说他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着他一时贪图新鲜,可临了又觉得不妥,生生给咽了回去。

        “糊涂吗?虽说人生难得糊涂,但我一向不敢糊涂,故而清醒得很,从见许捕快第一面开始便是如此。”云向迎虽会错了她的意思,却不以为杵,只微微一笑,“琴棋书画我自己便会,也没什么稀奇的,许捕快不必妄自菲薄。大概我想要的,偏是与自己不同之人吧。”

        听他毫无改变主意的打算,她只觉得自己似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活到何时又何时死全凭他喜怒。

        这种任人鱼肉的无奈与绝望,让她忍不住心生哀凉。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流露出任何怨怼的神色,饶是此时她已心沉谷底。

        空荡而昏暗的大街小巷廖无人迹,似云烟般从眼前呼啸掠过,神思恍惚的她似是听到了自己无能为力的哀怨与恨意:“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是啊,堂堂云家当家二爷,就连家世身份德容俱佳的秦氏都不放在眼中,为何偏偏要来为难她。

        秋风徐徐而过,她只觉身子一颤,突然清醒了几分。

        方才那句话……

        她一时间不知自己刚刚是否将心底的怨言道了出来,小心地用余光瞥了一眼云向迎,担心他会因此而挑明一切。

        但他只是静静坐着,目光越过了她,似是在看窗外的夜色兀自出神。

        她松了口气,大抵是自己糊涂了吧,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漫长的沉默中,马车终于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了下来。

        她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趁着在等唐壬奇将云向迎和他的轮椅搬下马车时看向了四周。

        这里她来过,是飞乌街,专卖首饰玉器的地方。

        昏黄的街灯下,只有一家铺子透着灯光,外面还恭恭敬敬地站着两个人,一看便是云家的护院。

        原来还是为了自己勾画的簪子。

        这人当真是固执又难缠。

        她一时懊恼,早知此事没完没了,就该在客栈的时候便留下一支,哪怕以后再寻个机会还回去,也总比过为此三番两次地大费周章。

        可奇怪的是,她在下面等了许久,却不见马车里的人出来,甚至连个动静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吗?

        她渐渐心生戒备,凝神听去,却仍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响。

        正在她忍不住要上前查看时,车门终于被打开,出来的却只有唐壬奇一人。

        “里面二爷已经安排妥当了,今夜里面的人一定会现做出让许捕快满意的簪子,还请许捕快自便,等事情办完后,自会有人送你回客栈的。”跳下马车后,唐壬奇伸手招呼了站在铺子面前的两个护院过来,对她道,“二爷身子不适,要先回府了,”

        言罢,他便利落地跳上了马车,跳转车头飞驰离去了。

        她愕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不仅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愈加紧张了。

        这是何意?

        在马车上时,云向迎明明没有要留自己一人在这里的意思,可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两个护院见马车突然走远了,也是一惊。

        “怎么回事,不是说二爷也要进去,而且还不知会待多久吗,为何走了?”

        “许是另有要事吧,别说那么多,做好自己的差事,其他的莫管莫问。”

        年长些的护院低声教训了另一个护院后,请她进到铺子里:“许捕快,请吧,里面已经准备妥当了。”

        她虽迟疑不定,但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听他的安排,只怕他还是不会善罢甘休,便只能随着他们进去了。

        玉石铺子的工匠已经备好了所有的材料,专等她来挑选。

        她问了价钱,敷衍地选了最便宜的物料,问那工匠道:“师傅可有图纸吗?”

        “有的,不过也用不上。”那老师傅疲惫道,“同式样的簪子这两日老夫已经做了七支了,闭着眼睛都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将他递来的图纸拿来一看,她不由失望,因为上面的勾画虽然与她的一样,可却不是她原本的那张,显然是临摹的,而且还分毫不差。

        将图纸还回去后,她留意到了老工匠发红的双眼,猜测他为了赶工一直不曾合眼,心中难免愧疚,致歉道:“麻烦师傅了。”

        而且,那个木盒子里的簪子不止七支,定然还牵连到了别的工匠。

        “使不得,”老师工匠却诚恳道,“云二爷能看上老夫的手艺,那是老夫的福气,否则饶是忙碌一整年,也赚不到这般多。”

        “可是,”她不忍道,“您瞧着已经很累了,要不然还是先去歇息吧。”

        老工匠抬手揉了揉眼睛,为难地道:“可是,这活总是要做完的,更何况……”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

        门敞开着,那两个护院还在门外守着。

        她知道自己使唤不了云家的下人,更何况,若是老工匠做不完,只怕她自己都不能离开,只能无奈道:“那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喊我。”

        “这等要紧的活,老夫连徒弟都不敢用,还是不必了,”老工匠许是没料到自己要伺候的客人会如此随和,连忙点了点头,指了指内间和蔼道:“里面有张新床,是特意给客官备着的,去歇息吧。”

        竟然连她歇脚的地方都备好了吗?

        如此兴师动众,她更觉不安来,摇头道:“我还是在这儿守着吧,实不相瞒,我还没见过怎么现做簪子呢。”

        老工匠也不再多言,开始了手里的活。

        虽然她真心想帮忙,也对老工匠的手艺心存好奇与敬畏,但奈何她当值一天实在太累,强撑了半个时辰后终于熬不住了,便趴在一旁的空桌子上准备小憩片刻。

        可这一闭眼,再醒来时却不知已经过了多久了。

        等她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坐起时,只见烛光下,一个身影仍坐在工案旁,小心翼翼地使着手中的雕刀,全神贯注,似乎从未动过。

        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替他倒杯茶,可却又蓦地一顿。

        这背影为何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这不是老工匠苍老的佝偻背影,熟悉的是……

        她霎时间惊醒,随即一件大氅从她的肩膀滑落在地。

        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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