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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吴映雪点了点头,跟上刘厨娘,唤了她一声。

        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刘厨娘似是恍然回神,随着沈志远往后厨去了。

        见她们走远了,许长恒才收回心神来,端正地站在客栈门口,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当然,相比之前,如今她要做的远比看守更多,最重要的是留意客栈中各人的动静,一来以免再出意外,二来要寻找烛台案的线索。

        经过排查,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几乎没有作案的嫌疑,最有可能的嫌犯还是在赵家人中间,而赵家此行共有七人,除了三位主子和元娘外,另有三个下人。

        一位是赵勤的管家严山,四十余岁,自小便在武平侯府长大,平时在赵勤左右伺候,看起来虽然寡言少语,但这一路上一行人的大小事务几乎都由他经手,做事稳妥利落。不过许是因着男女有别,他与元娘交流极少,倒是赵夫人的丫鬟明烛与她说话更多些。

        明烛是赵夫人的贴身丫头,虽然年岁不大,不过为人精明沉稳,待人虽多少有些傲气,可并非蛮横不讲道理之人。而且似乎从未进过元娘的屋子,有什么话都是在门口传给她,左右不过一些用膳休整的琐事。

        最后一个便是赶车的车夫了,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不仅看起来孔武有力而且还有武艺在身,故而也不只是车夫那般简单,更是赵家的护卫。他为人倒是热情大方,与人说话直来直去,看起来并无什么心机,客栈的伙计都说他是赵家最好相处的一个。不过,他平时不愿待在屋子里头,在南和县的这些日子也是经常出门,据他自己所说是闲来无事时的闲逛溜达,与元娘也并无什么明面儿上的矛盾。

        最深居简出的便是赵夫人了,直到今日,她都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据说自从来了金源客栈后便几乎没有出过房门,深居简出也不容其他外人进门,就连客栈的伙计也只有在他们一行人刚住店时见过她一面,只有前去送饭的小二听过她的声音,说她说话轻声细语,十分温柔和善。

        依着客栈掌柜的说法,赵家的人只有赵宣明与元娘来往密切,但他们关系亲密,事实上也是如此,故而表面上看起来他并无原因对她行凶。而其他人中也只见明烛与她说过话,可明烛虽然平时对其他人傲然了些,不过与元娘说话的语气却还算客气,元娘对她的态度也是和气,没有任何人听到过她们有过争执。

        总而言之,元娘在赵家看起来既非下人,也非主子,但所有人待她都客气恭敬,应该皆是因着赵宣明的缘故。

        说起来,赵宣明虽姓赵,认了他的姑父与姑姑做了父母,可他却是武平侯府唯一的杨家血脉,又是赵家长子,以后定然是要承袭侯爵之位的,既然他侍元娘为母亲,其他人对她的态度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故而到目前为止,整个赵家皆无嫌疑,倒是元娘自己有些奇怪。

        自她来了南和县后,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天还未亮便会离开,只有入了夜才会归来,偶尔也会有赵宣明相陪,但还是她自己单独出门的时间更长些。

        但因着她自己昏迷,而赵宣明也不愿多言,故而还没有彻底查清楚她这些天到底去过何处。

        正沉思时,她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动静,不由循声望去,第一次看见了赵勤的夫人,武平侯府的千金杨岁英。

        她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正站在隔壁赵勤的书房门前,而她的丫鬟明烛已经抬手敲门了。

        这位在传闻中一向信佛向善的侯府千金如今虽然已然年逾三十,但她衣着素净打扮朴实,不施粉黛的面容白皙光滑,神色安然素净,既无京城高门大户的孤傲无人,亦无高墙深闺的小心腼腆,看起来既大气又温和,让人一眼便难忘。

        虽说她的父兄都已然故去了,原本风光无限的武平侯府本该因人丁凋零而前途尽毁,但据说因着她一心向善,不仅佛缘很深,而且经常在京城施粥送药,故而一直盛名在外,既保住了武平侯府的几分威望,还凭一己之力助她的夫君平步青云,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可依着传闻,这般的女子似是会自带几分飒爽英气,没想到如今见着了,竟觉得她的面相如此可亲和气。

        就像是……下凡的女菩萨一般。

        许长恒不由看得失了神,隐隐地,她觉得这样的女子的确是能和赵勤那般的人相配的。

        如今,那样似乎不染凡尘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外,手中轻轻捻着一串上起来看了年头的佛珠,耐心地等着那扇门开。

        但来开门的并非赵宣明,而是管家严山。

        她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不过,在他开门片刻后,赵夫人杨岁英便不缓不急地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就似出现时那般轻描淡写,没有半分迟疑与留恋。

        反倒是明烛,与严山多说了两句后才不甘般转身,而严山随即便关了门。

        只是因着离得远,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凭着直觉,她认为深居简出的赵夫人突然现身定然不简单。

        赵夫人似乎有事要找赵勤,而且既等不及他自己回房,也不愿让明烛通禀,但她虽亲自前去,可还是被挡在了外面。

        正想着如何能确定这件事与元娘受伤是否有关系时,她看见赵勤书房旁边的门被打开了,那是元娘如今暂住的屋子,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云渠。

        他一眼便看见了她,对她不着痕迹地微微点点头后,特意又走到了楼梯口才对守在下面梯口的衙役道:“这位兄弟,可否请个捕快过来,我有些事想与你们聊聊。”

        此时离里面最近的捕快便是她了,自然而然地,她走了过去,并随着云渠去了赵宣明的屋子。

        如今赵宣明还在元娘的房间守着,他的屋子便是空的,等进去后,云渠让房门开着,伸手请她落座。

        隔壁便是元娘受伤的房间,负责在里面看守的方叔还坐在门里面酣睡着,时不时能听见他打鼾的声音。

        虽然也算得上四下无人,但毕竟要开门说话,免不得还是会被人瞧见,她迟疑着没有落座,低声道:“我站着便好。”

        云渠无奈地看着她苦笑一声,劝道:“放心吧,只是坐下而已,没有人会刻意去怀疑什么,而且那样我们说话也不方便。”

        过于小心的她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背对着门口。

        “那日一别后,也没有机会好好说话了,”将一杯温茶推到了她的面前,云渠关心问道,“这两日辛苦吗?”

        “还好,”她犹豫着问,“那日之后,云二爷可曾怀疑过你?”

        他没有迟疑地点头,道:“那晚我回去后,他已经在我的屋子里等着了,问我为何要私下约你见面。”

        饶是只有简单一句话,可她却如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猛地心头一跳。

        云向迎竟如此直接吗?!

        “放心,他并未派人监视我,而是找人跟踪了宣明,这才被他撞到的。”见她甚为紧张,云渠连忙解释道,“正如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一样,我说我有消息称你是安家流落在外的小公子,故而特意找个机会想与你结交,也好缓和云安两家的关系,只是担心你的身世有假,特意私下行动,没有告诉其他人,还算说得通。”

        她忐忑问道:“他信了?”

        “说不上信或不信,只是并未多问而已,”云渠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来,“但是他那晚的心情很差,语气也不甚客气,照理说,以他的城府心机,就算怀疑我什么,也不该那般明目张胆地质问才是。”

        她想她应该知道原因。

        那日云向迎原本在等她出现,可她却施计脱了身,故而让等了许久的云向迎不仅落了空而且还认错了人。

        他那时定然以为她再也逃脱不了了,故而最后才会恼羞成怒。

        她思量片刻,问他道:“那他后来可曾又说过什么?”

        “没有。”云渠摇头道,“许是他认为那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觉得就算我有意结交衙门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故而听了我的解释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再也没有提起过。”

        虽然心中仍有惊疑,但她还是松了口气,可思忖片刻后还是决定将云向迎很可能知道自己已是女子身的事情瞒着他,也免得给他添了麻烦。

        “你莫要太过担心,他暂时还不敢动我,”云渠有些担忧地道,“只是,听说他罚了重图,当时你也在。”

        直到如今,想起那时重图充满不甘与仇恨的目光与他坠地后的血肉横飞时,她仍心有余悸,但还是勉强平静道:“都过去了,我没事。”

        “重图伤了一条腿,以后很可能会不良于行,不过也算保住了性命。”他稍一迟疑,有些愧疚道,“那些人虽然是跟着我才来了南和县,可他们平时并不听我差遣,只听慕容嵩一人吩咐,不过,若是我早知他会找你的麻烦,定然会全力制止的。”

        说着,他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愈加内疚道:“说起来,都怪我只是个无用的空架子,最多只能沾着相国府的名声狐假虎威,可归到底还是没人会将我放在眼里。”

        见他既自责又懊恼,她连忙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处境,在这里你能保全自己已然不易,又怎会事事都能周全?再说,只怕那件事连慕容嵩都不知情,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许是她的劝慰起了作用,云渠对她勉强一笑,道:“不过,若是云向迎只是为了想替你出头,那他的确已经尽力了。毕竟为了此事,慕容嵩还曾持刀闯进了他的屋子,并当着他的面砍砸了一些器具,饶是我搬出义父来也没有拦住他。”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几分,可眼底的苦涩与不安却无端浓了几分。

        她听说他似有言外之意,担心他会询问自己和云向迎的关系,便抢在他发问前转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如今客栈的案子还没有头绪,我也无暇再顾及别的。”

        只是她的确没有想到云向迎竟因此事如此明目张胆地开罪慕容嵩,毕竟比之云渠,慕容嵩在相国府的地位并不逊色分毫。

        的确有疑惑堵在心头的云渠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道:“好,其实我从宣明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这次是特意来告诉你的,毕竟以他的性子,是不会主动告知你们的。”

        她来了精神,洗耳恭听。

        他问道:“你们应该也查到元娘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日都会出门吧?”

        她点了点头:“没错,只是还没有查到她具体去了何处。”

        “这里是她很可能去过的地方。”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张卷好的纸递给了她,道,“她虽然不让宣明跟着她出门,但他如何放心得下,故而有时是他远远跟着,有时是让尹护卫暗中跟随,虽说这上面的地方可能并不详尽,但我想也许能帮得上忙。”

        她感激接过:“的确帮了大忙,否则也不知要查到何时。”

        “他们那样的人谨慎惯了,一般情况下不会向旁人透露真实目的,比如尹护卫,即便他出门是为了在暗中保护元娘,可若是没有赵伯父的许可,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们的。”见她的眉目间流露出了几分欢喜,云渠也心情大好,神色一柔,道,“是以,若是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她认真想了想后,问道:“我的确有些奇怪,元娘少言寡语,似乎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为何她会日日出门呢?”

        “宣明说,许是因着她在侯府闷坏了,”他显然已经问过了,道,“自侯府找到了他,而元娘也随他进了侯府后,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出过侯府的大门,宣明说她不喜欢京城的热闹,也不愿远行,故而干脆不出门。可他还说,在他小时候,元娘经常带着他东奔西走,几乎每一两个月便会搬家,从未在一个地方长时间逗留过,他觉得元娘其实是向往自由的,不愿被禁锢在一处,只是为了他才不得不被困在了高墙之内。”

        她似乎明白了几分:“那她一路以来都是如此吗?”

        云渠微一颔首:“宣明说这次出门她心情很好,几乎每到一处都会单独出去一次,只是这次在南和县城住的时间长了些,她才每天都会出门散心,不想闷在客栈里。”

        这样的解释也不无道理,她又问道:“我还有些奇怪,为何赵家要在这里待这么久呢?他们不是只是路过吗?”

        赵家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五六日,而依着赵勤的说法,他们只是经过这里而已,即便算上他要见故人的时间,也根本无需逗留这么久。

        云渠对她没有隐瞒,斟酌着道:“其实,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的确另有原因,只是不方便对外人言明而已。这件事也是宣明告诉我的,与赵伯父之前的亡妻有关,若无必要,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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