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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安子睿不敢轻易答应,又无法拒绝,便迟疑道:“回赵侍郎,这件事还得捕头做主。”

        “但送信的人都去了这么久,还是不见柳县令和安捕头过来,也许是他们如昨日一样,又被其他更要紧的公务缠身了。”云向迎的语气不轻不重地道,“难道他们不来,这案子便这么拖下去吗?安捕快不怕凶手借机逃走或再次伺机行凶吗?”

        安子睿在心中暗暗推测着,不卑不亢地回道:“启禀赵侍郎,去报信的捕快是在两刻钟前离开的,从这里到衙门,即便快马加鞭地赶路,来回也得三刻钟。而且柳县令若是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调用必需的人手和物品,唯有一切准备妥当,才不至于在断案时人物短缺,如此算来,大约再有一刻多钟,他们便会过来,还请赵侍郎及诸位稍安勿躁。更何况客栈里所有人都还在这里,若是真凶确是客栈的人,定然插翅难逃,更无机会再行凶,如今最紧要的,便是确认老人家有没有性命之忧。”

        他说得有理有据,原本就无责怪柳宸来得太慢的赵勤听到“性命之忧”四个字,立刻眉头深锁,再无心思顾及其他,只抬头看向二楼,专心等着里面的消息。

        云向迎也不再多言,轻声吩咐身后的唐壬奇:“上去看看。”

        唐壬奇应声上了楼,快步走到了楼梯右边最靠里的那间上房,轻轻叩了叩门。

        门口已经有两个衙役守着,但因着赵宣明担心他们会影响郎中医治元娘,故而还不允许他们进去。

        很快便有人开了门,正是赵家的二公子赵宣明。

        与唐壬奇说了句话后,赵宣明便随着他下了楼,快步到了赵勤面前。

        “父亲,干娘她没有性命之忧,但受伤并不轻。”他的担忧流于眉眼,道,“言郎中说,她的后脑被人用器物撞击,失血不少,多亏发现及时,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勤微蹙眉头听着,等他说完才半信半疑地问道:“撞击?是什么?”

        赵宣明摇头道:“孩儿不知,言郎中也看不出来,我正在里面搜寻凶器,只是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他话音刚落,安子睿便觉不妥,道:“赵公子,最好不要擅动现场,否则不利于侦破案情。”

        赵宣明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的意思是,要任由那么肮脏凶恶的东西留在我干娘的房间吗?”

        “我的意思是,寻找凶器这种事情应该由衙门来做,否则,一旦现场被破坏,莫不说会加大案子的难度,甚至还有可能让真凶逍遥法外。”虽然对方的不悦显而易见,但安子睿仍坚持道,“更何况,是赵公子阻止我们进去搜查凶器的。”

        “干娘还在昏迷,你们怎能保证进去后不会影响她的伤情?”赵宣明语气生冷道,“我倒觉得,凡事不可全然依靠你们这小小的县衙,毕竟你们都已经将前后左右将整个客栈都围起来了,可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不就是无能吗?”

        饶是赵勤也因此事而掩不住心中的怒气,也不曾这般明显地将所有罪业都推到衙门的身上。

        陈中泽觉得不妙,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担忧道:“这个小兄弟脾气也忒大了些,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可听他的意思,竟是这要追责了?”

        她之前曾与赵宣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觉得他的确生性冷淡,只是也许因着云渠也在的缘故,他的语气虽然不算温和,可也不至于如此冷漠。

        也许是因为他关心的人受伤的缘故。

        她想了想,低声提醒他道:“让你们家的伙计小心些,在他面前少说话。”

        他赞同地点点头:“放心吧,我家的这些人也都精明着呢,他们早就知道他不好惹,都尽量躲着。再说,出了这种事,他们应该也不敢再用我家的人了吧。”

        “事实如何还不曾查清楚,在下不敢妄自揣测,毕竟我们是奉命守在外面的,不过,”面对着对方明目张胆的挑衅,安子睿仍镇定自若,“阁下的房间就在隔壁,不也是什么都没察觉吗?”

        赵宣明听出他对自己似有质疑之意,正要发怒时,赵勤开口道:“好了,如今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明儿,言郎中可说过她何时会醒?”

        “言郎中也说不准,”赵宣明摇摇头,请求道,“还请父亲让孩儿回去,将房间彻底清查一遍。”

        安子睿自知他并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也不打算就此任由他去擅动现场,正想要借赵勤之口阻止他,突然听到已然沉默许久的云渠突然对赵宣明轻声劝道:“宣明,南和县衙门的柳县令和安捕快都是从京城来的,你应该也听说过他们,他们并非什么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不妨试着将案子交给他们,毕竟奶娘还需你照顾。”

        方才还执意要亲自找到凶器的赵宣明听了他这番话,只稍一思量,竟果真改了主意:“好,你说得对,最要紧的是干娘的安危。”

        陈中泽惊讶地对她道:“他也没说什么,这赵公子就听了?”

        云渠的话的确还没有安子睿的更有道理,可那又如何,赵宣明听的不是意见,而是谁说的话。

        她记得云渠说过他与赵宣明算是生死之交,如今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毕竟像赵宣明这样倔强又冷漠的人,不是谁都能劝服的。

        好在他出手了,否则若是当真被赵宣明破坏了现场,最后担责的也只能是衙门。

        赵宣明还未上楼,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

        柳宸与安川终于来了,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周仵作与宋汐。

        在柳宸与赵勤寒暄时,安川便已经准备带仵作上楼,可刚抬脚便被赵宣明给拦了下来:“他们是谁?”

        “仵作。”安川利落地回道,“这两位是周仵作和他的徒弟宋仵作。”

        “女仵作?”赵宣明皱眉扫了一眼宋汐,不满道,“他们进去可以,但是不能打扰我干娘休息。”

        安川反问他道:“他们除了勘验现场,也要查验伤口,这算不算是打扰受害人呢?”

        “验伤?”赵宣明脸色一变,微愠道,“他们的手不知碰过多少死人,如今竟也要碰我干娘吗?!”

        听他的语气,确是动了怒。

        看样子,他对他的干娘的确颇为在乎。

        “那些不是普通的死人,而是受害者,与你干娘一样。”安川神情微肃,正色质问他道,“赵公子这是要妨碍公务吗?”

        赵勤终于开口,对赵宣明吩咐道:“明儿,莫要无礼,若是你不放心,也进去便是,想必两位贤侄也不会介意。”

        安川眉头一皱,正要反对,却见柳宸对自己使了个眼色。

        “无碍无碍,赵贤弟只是关心则乱,但为了能早日捉拿真凶,想必他也不会糊涂到妨碍衙门办案的地步,”柳宸先是温声调和,随后又语气肃穆地对安川道,“景年,你多留心,莫要放过任何线索。还有,无论何事何人,皆不可妨碍破案,否则你自行处置便是,一切后果我来担着,赵伯父也断然不会答应。”

        他这一番话虽是对安川嘱咐的,但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在以退为进。

        赵勤赞同地默然点头,看似无意地瞧了一眼赵宣明。

        赵宣明隐着怒气,却也明白父亲的意思,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出来,只是不情愿地向一旁侧了侧身,算是给他们让了路。

        陈中泽好一旦唏嘘感叹:“咱们柳县令平时瞧着没什么用,但关键时候还是挺显眼的。”

        她颇为认同,只有到了这种与人来往应酬的时候,柳宸才会表现得比安川更得心应手。

        “你不跟着去吗?”陈中泽碰了碰她的手肘,“方才云二爷可是荐了你。”

        说话间,安川已经准备再次带安子睿与两位仵作上楼了。

        她正迟疑时,却见原本已经抬起了脚步的安川又停了下来,并转身向他们这边看来。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只有一瞬间。

        随即,他向后微微侧了侧头,然后默然抬脚向楼上走去。

        虽然他一言未发,但安子睿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扬声唤她道:“许长恒,过来!”

        她一怔,看了一眼陈中泽。

        他朝她点点头,恳切道:“去吧,咱们老陈家以后是生是死就靠你们了。”

        发生凶案的房间是走廊尽头的上房,因为元娘还未苏醒,言郎中又建议莫要轻易移动伤者,故而她还躺在这间屋子里医治。

        与普通的客栈一样,正堂有张不大的圆形木桌,还未进门时,她便瞧见了桌子旁的地上有一滩已经干了的血迹,安川正蹲在旁边仔细查验着。

        她走过去,却不敢太靠近,只在几步之外站着,先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情况,最后也将目光留在了那一抹并不大的血迹上。

        在紧挨着桌子的地上留着已经干了的一片斑斑血迹,而且看起来被无意间摩擦过,已然模糊了。

        屋子里的一切看起来干净整洁,并无任何有人厮打挣扎过的痕迹,更是衬得那斑斑血迹的血迹有些突兀,而且四下的确不见染了血的凶器。

        安子睿也蹲在了一旁,低声禀报道:“除了赵侍郎与赵公子的房间之外,属下已经让人查了整个客栈,没有找到外人闯进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凶器。至于这个房间,因着赵公子的阻拦,还没有来得及搜查。”

        昨晚元娘房间的烛火很早便熄灭了,赵宣明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依着他的说法,他去给她请安时她并无异常,只是她还要看书,便让他早些回去了。不过,他曾在一刻钟后下楼喝茶,那时她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门应该也是被闩上的,哪怕没有上闩,至少是关紧的。

        另外,其他所有人都说昨夜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包括住在她隔壁的赵宣明和她楼下的言郎中,这说明,她在受袭时并未呼救,或者呼救的声音太小了以至没人听见。

        安子睿在一旁解释道:“之前赵宣明不准咱们的人进来,故而其实现场已经被他们有所破坏了,不过,我在窗前曾观察了片刻,的确不曾看见里面有打斗的痕迹。另外,在伙计进来送热水时,我叮嘱他看了看这里的布局,他说除了圆桌旁椅子的位置变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也有可能是他没有发现。”

        而后,他向安川介绍了伤者被发现时的情景:“伤者是仰面躺在地上的,双脚朝着门口,头部就在这里,与洒了血迹的地方吻合。”

        既然是头枕受伤,那凶手要么是从背后将伤者打伤的,要么是将其抱在怀中后抬手绕其后面动手的,而且其他地方又并无血迹,伤者因着那一下击打当即倒在了地上,就在桌子旁,那她很可能便是在这里受伤的。

        安川问道:“昨夜那个当值的伙计是何时去如厕的?”

        安子睿想了想,谨慎回道:“在子时左右,当时咱们在后院值守的人也能证实,他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说到此处,他又迟疑道:“有件事有些蹊跷,那便是伤者被发现时装束很整齐,只有头发乱些,就像是……还没有入睡一般。”

        照理来说,子时元娘早已熄灯入睡了,若是她在那时出了事,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唤醒的,就算为了开门而整理了衣装,也不会如白日那般整齐。

        难道她知道那时候有人会来,故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熄了灯,却一直并未入睡吗?

        若是如此,那凶手很有可能一直留意着值守伙计的动静,特意在他离开时来见元娘。

        许长恒的目光落在窗户上。

        她还记得,昨日何姐在下面摆摊送包子时,元娘的窗户被人开了条缝,可那时她明明还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有人在那时进了她的房间,并开了窗。

        若是元娘的确在等人,那与她夜半相见的人会是那人吗?

        安川站起身来,抬眼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桌案上。

        随后,他抬手抚了抚靠近桌面中间的一个位置,那里的颜色比桌子的其他地方深几分,仔细看时,似是个比巴掌小些的圆形。

        她也注意到了,那里应该曾经放着一个烛台,是这间客栈每间客房的配置。

        但放眼看去,这间屋子里并不见任何圆底的烛台,若非被凶手拿走了,那便是还留在这间屋子里。

        果然,安川低声吩咐安子睿道:“去找陈中泽,把客栈所有的圆底烛台都拿来。另外,安排新的房间,一会儿将伤者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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