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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杨……”正在吃包子的陈中泽疑惑地看向她,“你认得?”

        她还没有回答,他便想了起来:“对了,之前你还让我打听过他们这家子人,原来何姐要找的人是他们。怎么,难道他们得罪了何姐?”

        她含糊道:“怕是有些宿怨。”

        陈中泽不以为然道:“我还当什么大事,这客栈可是咱们家的,他们不肯见何姐,那赶出来便是,这不就能见到了?何姐也真是,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何必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我不就是了……”

        她扬了扬眉头:“动粗只怕是不妥。”

        “不妥?”陈中泽哼了一声,“有何不妥?他们敢欺负何姐,还想着做缩头乌龟吗?你且等着,我这就去……”

        “公子,的确不妥啊。”掌柜的也跟着劝道,“听那卖包子的说,姓赵的这位客人是从京城来的大官儿,咱们不好得罪的。”

        “大官儿?”陈中泽不信,“若他们当真是什么大官儿,岂会这般悄没声儿地住在咱家这破客栈?只怕人还没来便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生怕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呢!”

        见他撸了袖子就要进去,她不想让他开罪赵勤,只好拉住了他,半真半假道:“这是真的,我听吴姑娘说,姓赵的那位好像是什么二品的侍郎。”

        陈中泽愣了愣,仍半信半疑:“你说真的?二品?”

        “应该没错。”她补充道,“他的那位夫人姓杨,是……”

        陈中泽不可置信地接了她的话问道:“是武平侯府的千金?”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虽脸色微变,可语气却十分笃定:“姓赵的侍郎本就不多,夫人又姓杨的更是少见,除了那个还俗的和尚还能有谁?”

        她更是讶然:“你连这个都知道?”

        虽说陈中泽是南和县城的消息通,可没想到他竟连京城的事也知道得如此清楚。

        “普通的侍郎我也没听说几个,不过这位侍郎可出身不凡,听说他以前可是个得道高僧,再修个几年都能化身成佛了,可后来却为了一个女子破了色戒且还了俗,下山与那女子私奔去了。最后他还是遭了天谴,唯一的儿子失踪,发妻也亡故了。但没过多久,他流落京城,偏偏又被武平侯的千金给看上了,不仅得了当今皇上的赐婚,而且还在仕途上顺风顺水地一路高升,此等传奇的人物,我怎会没听说过。更何况,让他破戒的女子可还是咱们南和县人呢,我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件事。”之前的慌乱无措渐渐消失了,如今他脸上尽是赞叹与敬佩之色,“可他怎么来咱们这儿了,还和何姐扯上了关系?”

        话音刚落,他便“呀”了一声,不可置信地问她道:“难道他的发妻便是何姐?她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他抛弃了?”

        她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道:“他的发妻是何姐的堂姐。”

        “原来如此。”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何姐,若是何姐吃的是这样的亏,咱们可帮不了她。”

        顿了顿后,他又不解问道:“这么说来,何姐要找的人便是他的夫人,武平侯府的千金?”

        她愁上眉头,道:“应该是的。”

        “为何?”他疑惑问道,“何姐和刘厨娘找她做什么?”

        见她似有难言之隐般不答,他似是突然明白了:“我知道了!听说她们年轻的时候是因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的,莫非那个男人便是赵侍郎,而她们要找赵侍郎夫人,是因为她抢走了她们的男人,她们是来找她报仇雪恨的,对不对!”

        简直狗血。

        她们来找赵夫人,多半是为了赵勤原来的夫人,何姐的堂姐何筠。

        她们定然也打听到了赵勤与他夫人就住在金源客栈,为了查清何筠的下落,故而才想逼迫赵夫人现身。

        也许,她们认为正是因为她的出现,何筠才会下落不明或是莫名病逝的。

        看来,之前她们与赵勤小聚的那次,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们对何筠的死仍心存疑虑。

        刘厨娘自小与何姐相识,想来和何筠也是故友,既然她今日能出现在这里,她们三人年轻时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无论之前她们是否曾经因为一个男子反目,但如今,她们是为了另一个女子重归于好的。

        她很佩服她们,却也怀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毕竟,若是何筠的失踪或者病逝与赵夫人无关,那她们这么坚持要见她,定然给她带来不小的困扰。

        “你怎么不说话?”陈中泽怀疑地看着她,问道,“难道你知道内情?”

        “倒是也知道这么一点点,”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含糊道,“不过,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我去找何姐和刘厨娘谈谈,你去找赵侍郎问问,看看能不能请赵夫人和她们见上一面。”

        陈中泽惊讶道:“她们当真是来找赵夫人麻烦的?这如何了得!那赵夫人可是武平侯的女儿,还是个一品夫人,就算在京城,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们杨家,何姐她们这是不要命了吗,敢和她抢男人?”

        “你胡说什么,”她白了他一眼,道,“难道女子间有冲突,为的都是男人吗?”

        陈中泽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为了女人?”

        还真是为了女人。

        “她们是想查清何姐堂姐的下落。”她简单解释了一句,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得了空咱们再细聊,你先进去问问。”

        陈中泽一头雾水地跟着掌柜的往客栈里面挤,她瞧着时机,打算从一旁绕过去找她们。

        就在这时,她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有个窗户半掩着,后面隐隐藏着个人影,似是正往楼下的不远处望去。

        她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并不是朝着挤在包子铺的熙攘人群,而是在更远的地方。

        下意识地,她试图循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却不见人迹稀落的大街上有任何异常。

        可掩在二楼窗户后的那双眼睛却迟迟没有离开,她觉得有些蹊跷,干脆寻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静静等着。

        没过多久,她留意到了一位老妇人。

        那老妇看似年逾半百,瘸着腿缓缓而来,她的头发已然花白,走路也颇为不便,像是右腿受过伤。最显眼的是,一阵风过,撩起了遮住她左边的大半张脸的头发,露出了一片显眼的疤痕印记,使得她那原本粗糙黝黑的皮肤更显可怖。

        看来,她的左脸应该曾受过烧伤,虽被精心治愈过,可还是留下了那些可怕的痕迹。

        她原本有些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可在看见客栈前乌泱泱的人群时,她显然吓了一跳,随即不知所措地停住了脚步。

        看样子,她定然不是闻风而来领包子的。

        可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似是能住得起客栈的客人。

        难道,是来找人的?

        许长恒看向二楼,果然见那窗户轻轻动了动,似是被人碰了一下,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片刻后,那窗户便被悄然关上,后面的人影也不见了。

        她又将目光看向那老妇,却见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但许是因着腿脚不便,在仓促间不知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便摔倒在了地上。

        她连忙小跑过去,但却有人先她一步将那老妇给扶了起来。

        老妇下意识地借了那人的力,好不容易才站稳,声音沙哑地谢道:“多谢……”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为何又是突然一颤,向另一侧歪了身子。

        好在许长恒来得及时,扶了那老妇的另一侧,才让她免于再摔一跤:“老人家,没事吧?”

        有了她的搀扶,老妇终于站稳,动作僵硬地挣脱了另一双扶着自己的胳膊的手,只是许是受了惊吓,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另一个来帮忙的男子缩回了手,关怀地问那老妇道:“这位大姐,你没事吧?”

        他满脸的络腮胡子,挡住了大半张脸,额前的头发又遮了眼睛,让人瞧不清神情,但听他的语气,也是个关心老妇的好心人。

        许长恒终于有机会看他一眼,惊讶地脱口而出:“言郎中?”

        他是云渠从京城带来的那位江湖郎中,在名义上,云相国便是听取了他的建议才让云渠回来养病的。而在云向迎中毒的那个中秋夜,他曾奉了慕容嵩的命令给云向迎把脉,是以她见过他一次。

        这位郎中显然并不记得她,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官爷。”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老妇已然挣脱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大街上走去。

        言郎中看她要走,下意识地伸手又要去扶,但她却吃力地向旁边一挪,躲开了他的手。

        他似是没有料到那老妇会如此嫌弃自己,不由一怔。

        许长恒见他神色有异,试着问道:“言郎中可认得那位老人家?”

        言郎中回神,缓缓收回了手,边转身边道:“不认得,老夫告辞了……”

        虽然他是往与那老妇相反的方向走的,可她总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仍在留意着客栈的情况。

        真是奇怪。

        她原本对这位江湖郎中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他虽医术高超,却喜欢云游四海,虽然只是偶尔去京城时才会去相国府给云相国把脉请安,不过却深得云相国的信任,故而才派他随云渠回来。可如今看来,这位言郎中只怕也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人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本无可厚非,但他是云渠身边的人,她不希望他的这些秘密会伤害到他。

        她看着他的背影,深思片刻,心想最好还是查一查才能安心。

        等她回过神,准备转身去找何姐时,却蓦地瞧见了两个人,蓦地一怔。

        有个少年扶着那个原本已经离开的老妇人往客栈而来,她认得,是赵勤的大公子赵宣明。

        之前,云渠曾告诉她他与赵宣明是生死之交,当初自己和他相认时,也是赵宣明在外面守着。

        难道这老妇人是赵家的人?可她刚才为何不进去反而要离开呢?

        他对老妇人颇为恭敬,而老妇人似乎也极为信任他,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是亲密。但看她的装扮,并不像是赵家的主人,也许是他的乳娘吧,否则堂堂少主人怎会亲自搀扶一个下人。

        她无暇多想,眼见他们到了人群之外却被拦着。

        老妇人声音沙哑道:“去走后门吧。”

        赵宣明摇头道:“这里近些。”

        说着,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前面拥挤的人群,似是要动怒,但因着顾忌着身边的老妇人,他压下了怒火。

        她看在眼中,担心他一旦发怒场面更难控制,连忙跑过去主动替他们开了路。

        等好不容易到了门口,默默跟在她后面的赵宣明在喧嚣人声中平静道谢:“多谢。”

        目送他们进了客栈时,她听到一声响如震天雷般的声音:“许长恒,你给老娘过来!”

        何姐已经发现了她,听语气十分生气。

        能在这么热闹喧嚣的场合喊出自己的情绪,何姐这嗓门的确厉害,她受了惊吓,不由抖了一下,连忙挤开人群凑到了她们面前,恭敬地打招呼:“何姐,刘姨,梁姑娘,你们这是?”

        “行了,你不是都知道吗?”忙着擀面皮的刘厨娘忙里抽闲地瞪了她一眼,道,“映雪知道的那些,不就是你帮着查的吗?”

        她讪讪一笑,也不再掩饰:“晚辈的意思是,你们若是想和赵夫人见面,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吧。”

        “不然呢?”一边派着包子,何姐冷哼了一声,道,“我来几次,便被轰走几次,那女人连屋子都不敢出,那我们便要逼她出来,人多力量大,我便不信了,他们还能听不见?”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也许,人家已经从后门走了呢?”

        “不会!”何姐胸有成竹地道,“这客栈有两个后门,我都找人看着呢。再说,他们又是什么侍郎,又是什么夫人的,若是敢逃,那便更是心虚,我教他们走不出南和县来!”

        说话间,来领包子的是个壮汉,冲着上面便扯着嗓门喊:“里面的人快出来!”

        简直震耳欲聋,她不由往梁春身后躲了躲,提议道:“可是,咱们这么做岂不是亏大了吗?不值当啊。”

        “你懂什么?”刘厨娘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人命关天。”

        何姐的语气突然软了几分,道:“放心吧,如今整个南和县城的人都知道咱们要找他们,他们这些权贵人家最是在乎面子,迟早会妥协的。”

        许长恒明白她所说的“人命”是何意,想了想后道:“无论如何,这么做总归不是个法子,即便把人给逼了出来,那人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会向你们说实话?再说,这客栈是中泽家的,方才那客栈的掌柜都说要去衙门报案,还是他给压了下来,这样岂不是让他也为难吗?咱们还是要另想法子才是,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能否一试?”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已经累得精疲力竭的梁春最是欢喜:“许捕快有何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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