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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等司齐离开后,他们开始在他的院子里搜寻。

        虽然院门的铜锁被人弄坏了,可司齐说的对,这里并不像是遭了贼的样子,因为各处看起来都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陈中泽原以为她会找到什么让他大吃一惊的东西,但她在他的那个独居的小院子里找了半晌,连个女子的物件儿都没找到,也没有搜到任何能证明他是死于非命的迹象。

        反观陈中泽,倒是寻到了一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大多都是能在掌中把玩的小物件儿,而且还打算都带回去。

        她连忙将他拦了下来:“他又没犯事儿,你怎能私吞人家的遗物?”

        “他又没犯事儿,你还拉我来搜了他家呢。”怼了她一句后,陈中泽道,“你放心吧,这些个东西我自会找他的家人买下来的,私吞死人的遗物,你当我穷疯了?”

        这倒也是,他从来都不缺钱。

        她虽一无所获,但陈中泽却满载而归,正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司玉的家人到了,而且来了一群人。

        陈中泽一边宽慰他们,一边试探着问他瞧上的那些物件儿的价格。

        司玉的父母早就过世了,来的人都是与他同宗的亲戚,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替他收拾遗物,而是为了捡便宜,此时听他有意要买司玉留下的遗物,个个都急红了眼要挤到他跟前儿去。

        她看得心寒,干脆不再瞧,转眼往院子的别处望去。

        虽然明明什么都没有找到,可她还是觉得蹊跷。

        昨日她才在秦英于西平街的私宅见过他,那时他还在关心秦英的案子,她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关心秦英是否能死而瞑目。

        虽然昨夜唐自华被下了狱,但因着那时已经宵禁,城里的老百姓并没有人知道秦英案的真凶已经落网,就连壮班当值的狱卒也都不知道他被收监的原因,直到今日晨时,衙门的大多衙役才知道了此事。

        照理来说,司玉应该还不知道真凶是谁,他为何这么着急便要为秦英殉情?更何况,自己也告诉他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

        不过,就像之前在膳堂时衙役们所说的,若是他听说了案子的真相为何,怕是就不会再想要为她寻死觅活了,毕竟他虽愿为她而死,可她真正的心上人却另有其人。

        难道说,他不在乎真凶,只想为她赴死吗?

        可是,秦英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为何他偏要等到今日?

        更何况,昨天他失踪了一夜,又去了哪里?

        她不由想起了在西平街时他当时奇怪的神情,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当时,他问起了风婉,说自己并不认得她,还说,他每次去秦英私宅的时候都会被蒙住眼睛。

        那时她想问清楚,可他却似是想起什么急事一般匆忙便离开了。

        他为何要问起风婉呢?

        上次他见到风婉的时候,是在县衙大门外的那条街上,那时她也在,还看见风婉的帕子曾被风吹到了他的跟前,正在他要弯腰替她捡起来时,风婉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捡了起来并匆忙地从他面前离开了。

        那时她便觉得,风婉似是有意在避着司玉。

        而她之所以知道司玉其人,其实是风婉说的,她还记得,当时风婉说,近半年来,秦英独宠的兔子便是司玉,而且秦英还夸司玉相貌最好,对她也最为体贴,将她服侍得极好,甚得她心。

        但是,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如若秦英从来都没有那般说过呢?

        在她去南监见翎儿的时候,她最后曾说道:“我家小姐虽然的确做过不守妇道的事,但他们的话,不是真的。”

        她原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以为翎儿的意思是秦英虽然风流但对唐自华却是专情,可此时再想来,却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唐自华,他说误信了外面的谣言,误以为她水性杨花,还说,她这一生只是他的女人……

        是的,便是这句话。

        “她这一生只是我的女人。”

        孤傲如唐自华,哪怕他一心想要与秦英私会,也要对方来找他,可见在得知让他心动的女子是秦英后,固然他想要利用她,也是不愿放下自尊主动去见她的,因为他打心底里便瞧不起她。

        可是,他却说他误会了她,还说她这一生只是他的女人。

        所以,“外面的人都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但只有我知道,那些都是谣言,是云家对她的诽谤而已”,他这么说,并非因为出于对她的怜惜,而是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事实便是,秦英并非是个水性杨花的妇人,在遇到唐自华之前,她从未做过任何不守妇道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些曾出入她私宅的男子,并非是为了伺候她而去的,只是他们是这么以为的而已。

        若是她所猜想的不错,与他们共度春宵的人,其实便是风婉,认为司玉相貌最好也最贴心的人也是她。而秦英,从头到尾都未曾见过司玉。

        这是云家的阴谋。

        正如唐自华所说,那些有关她的风流韵事不过是云家对她的诽谤。

        他们要让所有人都以为,秦英的确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可其实,风婉才是。

        所以,在县衙大门外偶遇司玉的时候,风婉才会那般紧张,而司玉虽然那时并未瞧出什么端倪,但后来他定然也有所察觉,不然的话,他昨日便不会在问她有关风婉时有那般奇怪的反应。

        他一定是猜到了那个与自己曾相拥而眠的女子便是风婉,故而才走得那么匆忙。

        他先是一夜未归,后来出现时又当众饮毒自尽,定然是因为他去找风婉对质,反而被对方胁迫着自行了断。

        没错,昨夜她想不通的事情,终于因为司玉突然而至的死亡而彻底弄明白了。

        也许,她从一开始便觉得,秦英并不似是传闻中那般轻浮的女子。

        在秦英被害的那天,风婉说她还曾想传司玉来府上,但后来却因为要出门便取消了此约。可实际上,秦英一定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哪怕她当真与司玉苟且过,也不太可能会在当天约见他,故而,那晚要见司玉的其实是风婉。

        她记得风婉曾说过,那日是她的生辰,她不敢违逆秦英的命令,是因为不想生辰便死忌。想来,风婉是借着自己生辰的由头,想在那一晚见司玉一面,可她没想到秦英突然出了门,为防有变,只能又将与司玉的相约给取消了。

        她不由觉得脊梁发寒,风婉不过是云家的一个丫鬟,她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受到了云向迎的应允,可秦英是他从京城明媒正娶来的妻子,他为何要这般对她?

        无论如何,都要先证实一件事。

        见陈中泽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与他打了个招呼,独自往衙门赶去。

        她要去找唐自华,问他一句话。

        因着走得太急,在巷子口拐弯的时候,她险些撞上一个人,是个女子。

        匆忙道了歉,她来不及看那人一眼,便要绕过去继续向前,可没想到,那女子却又一次挡住了她。

        这一次,她才确定对方是故意拦路的,立刻惊讶地抬头去看:“风婉?”

        挡在她前面的女子的确是风婉,但此时的她虽然乍一看神色平静,其实却暗藏着几分厉色:“许捕快,我家二爷有请。”

        说着,她侧过了身,让开了路。

        许长恒这才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是云家的。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他们既然拦下了她,便不会容她再逃走,更何况,她也没有逃跑的本事。

        之前在肃岭县时,她便坐过这辆马车,只是当时云向迎坐在轮椅上,但这次,虽然轮椅还放在马车中间,可他却是坐在旁边的马车座椅上的。

        见她进来,云向迎对她微然一笑,道:“请坐。”

        他的神情平静而温和,似乎并未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但她明白,以自己的道行,远远还不够揣测云家二爷心思的地步。

        等她在对面落了座,云向迎先行开口,轻声问道:“许捕快走得如此匆忙,是为何事?”

        只是稍稍犹豫,她如实道:“回衙门,问唐自华一件事情。”

        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惊讶,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我想,应该与秦氏有关吧。”

        她默了一默后,道:“没错,若是他给我的答案与我推想的一般,那即便云二爷不来找我,我也会去贵府一趟,但是,我应该会想先与风婉姑娘谈一谈。”

        “没有我的允许,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他并不意外她会提及风婉,显然已经猜到她在怀疑什么,道,“不过,许捕快不必再那么麻烦地去找唐公子了,我便可以给你答案,你的推测并没有错,外面有关秦氏的传闻的确都不是真的。”

        果真如此。

        连他都这么说了,那秦英这一生定然只与唐自华有过私情。

        传言中的云家二夫人水性杨花,刚开始,唐自华也误信了,所以他才看不起她,并提出让她爬梯翻墙来找自己的过分要求。可是,她虽然都照做了,但他却万万想不到,那时的她竟还是处子之身。

        也许,秦英之所以愿意放下孤傲的性子排除万难主动去找他,也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的清白吧。

        正如唐自华所说的,她活着的时候,为了他什么都做了。

        原来,这句话当真一点也不夸张。

        许长恒心中有万般不解,问他道:“这么说,云二爷是承认那些出入二夫人私宅的男子与她并无关系了?”

        他微微点头,道:“招待他们的人是风婉,与秦氏无关,她也并不知情。”

        “那司玉呢?”见他毫无推脱的意思,她继续追问道,“他饮毒自尽可与风婉有关?”

        “生而为人,总是有软肋的,是风婉逼着他这么做的,”他坦然承认道,“不过,这也是我应允的,那时我便知道,若是他自尽的消息传到衙门,你定然会心生怀疑。”

        一条人命没了,他竟这般轻轻巧巧地便认下了,可她却不觉感到了心寒。

        之前司玉家的大门被人撬开,定然是云家的人做的,哪怕那里曾经有任何与风婉有关的东西,如今定然都不会再重新于世了,而衙门也不会再找到任何司玉之死与云家有关的证据。

        因为他很笃定衙门不会将他如何,故而才愿意承认一次。

        司玉怕是那些出入秦英私宅的男人中唯一一个察觉到异常的人,故而他才不能为云家所容。

        可是,即便她知道司玉之死是受他人胁迫又如何,她根本没有证据让云向迎甚至风婉伏法,更何况,倘若云向迎并不愿道明实情,她也无可奈何。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整个案情已经明朗,可她心中还尽是困惑,“云二爷之前不是说,二夫人是因着看不起云家才要搬出去住的吗?”

        而且,当时提起此事时,他的神情是那般落寞,让人根本看不来有任何的伪装。

        “她的确瞧不起云家,也瞧不起我。”他诚然道,“若是她能一直如此,这一生可能便平安无事了,至少只要我还活着,便也会如护云家其他人一般保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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