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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唐自华的家离衙门并不远,他原来的家是个大宅子,只是在家道中落后便搬出了那里,买了城西一处破落便宜的院子住了进去,他的父母也是在这里去世的。

        等他们敲门后不久,他便应声来开门了。

        虽然天色已晚,但唐自华穿戴整齐,似是还没有就寝的打算,他立刻认出了安川,惊讶问道:“不知两位官爷为何事而来?”

        他的神色中只有惊讶与迷茫,并未有半点忧虑与慌张。

        看起来,他似乎当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值得衙门的人找上门的。

        安川一言不发地抬脚进去,许长恒也跟着进了院子。

        眼瞧着他们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唐自华身子顿了顿,不慌不忙地掩了院门。

        等到他进屋的时候,只见安川已经自己落了座,而许长恒站在椅子的一旁候着。

        轻轻撩起衣袂,他也坐了下来,神色依旧平静:“夜已深,就不给两位官爷斟茶倒水了,有话不妨直说。”

        他倒是极坦然,若无证据在手,都能让人误以为他是被冤枉了。

        她原以为,安川会直截了当地问他有关案子的事情,却不想他竟先抬眼打量着四周,并未言语。

        将他的举止看在眼中,唐自华原本平静淡泊的神色中渐渐染了几分羞怒,他显然不喜欢有人这么毫不顾忌地打量自己的家。

        他的双手渐渐攥紧,竭力在克制自己的怒气。

        这里是唐家家道中落后的唯一的落脚地,因着便宜,原本就破败不堪,也是他们倾家荡产才买下的,后来虽然也修葺过,可终究还是登不上台面,既小又破,他一直便以住在这里为耻,从来不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接待客人。

        事实上,自从唐家败落亲人大多过世后,也没什么人来他家做客了。

        可就连他自己,都不愿在这里住上一夜,甚至连在这里读书作画都觉得会污了自己的笔墨。

        “官爷是在看什么?”终于忍不住了,他极力掩着自己的不满,问道,“还是在找什么?”

        安川终于收回了目光,看着他平静道:“我刚来南和县的时候,也曾去过贵府拜访。唐老爷子的为人我很清楚,他老人家读尽了万卷书,处世从容,一生乐善好施,但他应该想不到,他的后人竟要落得在衙门公堂被用刑审讯的下场。”

        唐自华的脸色愈来愈沉,直到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书生儒雅之气,而是神色阴沉,应该也明白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东窗事发了。

        但让她略有惊讶的是,他不仅并非否认,而且语气也很冷静:“你们是来抓我的?”

        安川未置是否,道:“看在唐老爷子的份儿上,若唐公子能如实交代,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交代什么?”一默之后,唐自华冷声问道,“是交代我与秦氏的奸情,还是我如何杀了她的?”

        他竟当真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安川也稍有诧异:“看来,唐公子并不打算让我们为难。”

        “衙门能查出的东西,云家哪怕查不到,也很快会得到消息,我动了云向迎的女人,还杀了她,哪怕衙门因着证据不足而让我侥幸逃脱,可云向迎又岂能饶了我。”唐自华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对她动手的时候,我便知道会有今日,故而连逃都觉得没有必要。”

        他语气坦然,听起来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

        安川看着他,问道:“唐公子倒是活得通透,可是,既然你能将事情想得如此明白,又为何要做下那般糊涂事?”

        唇角缓缓荡开一个苦涩的笑意,唐自华的眸光望向外面的夜色:“这是我的命,也是她的命,既糊涂地过了半生,大可糊涂而去。”

        想他第一次搬到西平街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繁星满天而无月。

        刚收拾妥当,他便瞧见了对面阁楼的开着窗亮着烛光,影影绰绰地似有一个女子站在窗前的身影,在冬夜孤寂而清冷,却让人看不清。

        那时的他,因着非礼勿视的古训,只瞧了一眼后便立刻挪开了目光,可不知为何,那个亭亭玉立的影子便莫名其妙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后来,待他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作完了一幅画再抬头时,那个人影竟还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就像志怪传说里的那些书生一样碰到了什么女鬼。

        那时候,他尚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会与她纠缠不清至死不休。

        安川问他道:“你那时可知道她的身份?”

        “不管你们信或是不信,是她先勾引我的。”摇了摇头,思及往事,他的眸光更深沉了些,“我夜夜都能瞧见她,后来,她派人买了我的画,还挂在了她屋子里的窗前,我岂能不留意?”

        虽然她与他只是隔着两道墙遥望着,并未近距离见过面,但她却派了她的贴身丫鬟翎儿打听了他的来历,还会让翎儿每隔几日便会买一副他的画。后来,她还亲自题诗作词,让翎儿将诗作送到他手上,让他以此诗词作画,而在他完成画作后,便会拉几下屋门口的铃铛,暗示她可以派人去取画了。

        如此一来二往后,她愈加倾慕于他的才能,而他也将她放在了心上,哪怕两人只是素未谋面。

        在你来我往中,两个失意又寂寞的人彻底成为了彼此的依恋,而先行迈出那不该的一步的人,便是秦英。

        她将思君念君欲与其相见的暗示写进了诗词中,让翎儿带了过去,三天后,她收到了他隐喻在画中题诗的回复。

        “夜半子时,以梯为云,织女落人间。”

        在她不安等待的那三天里,他犹豫了两天半,剩下的半天,用来想办法。

        他能想到的法子,便是用梯子让她来自己的租住的院子相会。其实,她之前的意思,并非是要与他在所居之所私会,而是想与他相约一个地方,比如茶舍,比如寺庙,比如山林,谈几句便足矣。

        可他偏不。

        在得知她想要见自己一面的那一刻,他便只有一个想法。

        哪怕她再为难,也要让她排除万难只为自己而来,否则她便不值得自己去冒险。

        为此,他还特意编排了一个借口,让崔老汉特意又买了一副长梯,他觉得,为了这样难以启齿的苟且之事,他能做的最多便只有这一件。

        许长恒原以为,顺着梯子爬过两道高墙与对方私会的人原应该是唐自华才对,毕竟他是男子,行动更方便。更何况,秦英那般自恃清高的性子,只是不甘寂寞而已,并非真的是放荡风流水性杨花,不该是个会为了私会情郎而爬梯翻墙不顾身份地位的女子。

        可让她意外的是,为了唐自华,秦英似乎并不介意。

        “我那时想,若她不来,那便算了,无论结果如何,我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扒他人的墙头,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我此生都不会做。”唐自华的唇角浮现出几分不屑与怜悯,“我原以为,她定然也不会同意的。那个女人,无论题诗还是作画,骨子里都透着清高孤傲,更何况,以她的出身家世,又怎会为了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穷书生而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可是,她真是怕极了我会不要她,竟然真的过来了,而且如约而至。”

        虽然自己口口声声地声称自己不信她会赴约,可其实,他心里清楚,他也是希望她会出现的吧,毕竟,若是没有抱着一丝希望,他也不会冒险去试。

        但他想,若是她不来,最多不过是将过去的一切化作如云烟般的往事,可她若来了,那便是新的开始,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当她一边提着衣裙一边沿着梯子狼狈不堪又小心翼翼地从墙头上慢慢下来的时候,分毫没有一丝织女落人间的出尘飘逸之美,但只看了那慌乱人影的一眼,哪怕她是如约而来,不早也不晚,他便想,她终于来了。

        就像是等了千年万年,一刻再也等不及了似的。

        其实,哪怕在她提出相见之前,他也曾幻想过,若是当真与她见面,他们定然如彼此知己,有说不完的诗,有作不尽的画,哪怕她或风情万种或绝世倾城,他都会对她止乎于礼不会越矩。

        可事实上,在她从梯子上下来跌到自己怀中的时候,他便知道,他一直都高估了自己,他根本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做不到对她不动情不动手。

        第一次相见,他们便缠绵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便再也不可收拾。

        若是他在西平街,只要拉一拉那个铃铛,当夜,她必会出现,而他要做的,便是将梯子安排妥当而已。

        只需放好两把梯子,便有女子对自己投怀送抱,还是那个即便家业昌盛时自己也不可能得到的女子,他根本无力抗拒。

        “是她先行勾引我的,若非是她如此坚持,我也不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唐自华深深地长叹了一声,仿佛只是回想那段往事,便已然用尽了他的所有精力,“她是个祸害,害了她自己,也害了我。”

        纵然之前对秦英并未有什么好印象,但听他这么说,许长恒还是忍不住皱眉道:“即便当真是她对你投怀送抱,但若是你不愿意,难道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强逼你不成?”

        唐自华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道:“她虽不能强迫我这个人,但却强迫了我的心,难道不也是在逼我吗?”

        简直无稽之谈。

        “回她画作的人不是你吗?答应与她见面的不是你吗的?想了法子让她过来的人不是你吗?与她私会的人不是你吗?”她觉得他可笑至极,道,“人的手脚长在外面,被人绑了尚情有可原,可你的心长在里面,也能被人强迫?那你怎么不说,你还强迫了她的心,所以她的手脚才忍不住来找你的呢?”

        一直不愿承认自身有错的唐自华无言以对,过了半晌后还是喃喃道:“我并未强迫她,都是她自己情愿的。”

        但他的语气中已然多了几分心虚。

        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然懒得再与他分辩,安川才问他道:“那唐公子是何时她的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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