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公主

“盒子里面有绳子，你可以把它穿在书包拉链上……我来吧。”凌寒接过周知许手里的玩偶，从盒子里把他口中说的绳子取出来，穿过小熊头上面的圆环，和书包拉链的空隙，把它绑在了周知许的书包上。

        “还挺好看啊。”宋阳看着凌寒把玩偶绑好将书包拎起来在眼前晃了晃。

        周知许也觉得很好看。小熊头晃起来看着很可爱。

        “怎么样？”凌寒将周知许的书包挂回了原位，偏过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嗯，还不错。”周知许说，“你亲手做的？”

        “当然。”

        周知许又泯了泯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除了谢谢还能说点什么？

        她努力在不聪明的脑袋里寻找着这些年积累的词汇，如获至宝，乐而不厌，还是爱不释手，怡然自得。

        周知许向来不懂表达，遇到对她好的只能用笑来表示感谢。她抬眸与凌寒倏忽对视起来，凌寒的眼睛里总是自信满满，从不像她一样，落寞与自卑并存。

        他普通却有着常人羡慕不来的成绩，和谐的家庭，从不因为他不完美而过分苛责他，正如那片金黄色的海岸，所有人心驰神往。

        凌寒和她对视了很久忽地移开了视频，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沉声说：“别那么看着我，怪不好意的的，咳咳。”

        “哦。”周知许意识到失态立刻回了神，把桌上刚刚拆下来的废弃纸团抓在手里，然后站着不动了。

        手里乱成一团的硬纸尖端戳着皮肤，虽不足矣将皮肤刺伤，但却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隐隐的疼痛。

        凌寒看她这副样子，轻轻蹙了下眉视线在她手里的纸团停留片刻，张开嘴想说话时，却被一群男生的喊叫声打断了。

        班里的人其实已经差不多来齐了，进来几个男生，他们到自己座位甩下书包看到马思行和许巍周围堆积了很多人，就去凑个热闹。

        “我去，这么多情书，许巍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痴情人。”

        许巍不好意的抓了抓头发，说：“还好，还好。”

        马思行看他一眼，脸不自觉地红了。

        周围鬼叫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愈发强烈。凌寒往李娜座位上瞥了眼，没人，应该还没有来。

        “你说他们昨天晚上说的是真的假的？”宋阳小声说，“李娜和马思行是情敌，李娜喜欢许巍，那许巍知不知道李娜喜欢他？”

        周知许盯着窗外摇晃的梧桐树看了很久才回神，刚好听到宋阳问这个问题。

        她朝马思行和许巍的位置看了眼，回头看着他们说：“那天，就是你们打球那天下午，马思行和李娜在班里对峙来着，马思行很隐晦的当着许多人的面儿说了李娜是喜欢许巍的，李娜没有否认。”

        凌寒点了点头，“怪不得班长说，希望今天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宋阳眼睛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

        “我们怎么没看出来呢？”宋阳有些后悔地问。

        凌寒翻了个白眼，拍了宋阳脑袋一巴掌，说：“咱俩成天写卷子，晚上打游戏，聊天，谁关注这些，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宋阳揉了揉脑袋，皱着眉头，视线依然看着许巍和马思行，片刻后摇了摇头，“这种事的确每个班都会发生，结局嘛，要么就是许巍和马思行分手和李娜在一起，要嘛就是李娜和马思行斗个你死我活，上演一场争夺男主的偶像剧，还有一种，就是许巍是个渣男，最后人财两空，不过放现实的话，基本都是第一种，不管许巍喜不喜欢李娜都会和她在一起，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哟，情感大师。”凌寒嬉笑着揽着宋阳肩膀，“这种事是不是初中见多了？分析的这么周到？”

        宋阳看了他一眼，说：“是啊，我们初中就有很多不是因为喜欢在一起的，最后嘛，都是和这个分手了没过一星期就和另一个好上了，男女都一样，真心喜欢的，我倒是见的不多。”

        凌寒惊讶地问：“你们这帮小孩儿真会玩儿啊！没有喜欢那在一起干什么？”

        “玩儿啊。”宋阳和周知许一起说。

        凌寒震惊地把他俩各看了一眼，缓了缓才对他们竖起了拇指，说：“你们牛逼。”

        周知许解释说：“也不全是啊，你别给我们贴标签，像他们这样刚和别人分手就去找另一个的当然没多少喜欢，段语嫣和江庭落就不是，江庭落答应段语嫣要等她到三十二岁。”

        凌寒想了想，说：“段语嫣，就你那个朋友啊？江庭落是…哦，想起来了她男朋友，在图书馆门口见过，他要等段语嫣到三十几岁……”

        凌寒垂眸睨着大理石地面陷入了沉默，宋阳完全在状况外，懵逼地问周知许，“段语嫣，江庭落都是谁啊？段语嫣是去哪儿了吗？短…”

        凌寒迅速反应过来掐了他腰一把，他叫了一声，转头怒视凌寒。

        凌寒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讪讪地一笑，朝周知许说：“对不起啊，我反应比较慢。”

        周知许看着他说：“没事儿，你又不知道。”

        宋阳“哦”了一声，惋惜地说：“那是挺可惜的。”

        凌寒说：“那他比我想得痴情多了，我可没那么深情，我和赵雪在一起这么久，大大小小的架没少吵过，虽然，我们都是彼此全部的青春，但分开异地了这么久，感情是会淡的，这不是不喜欢了，只是可能我们短暂或者是长久的轮为了彼此的记忆。”

        宋阳听完，评价道：“我感觉你怎么有点，喜兴厌旧呢？”

        凌寒反驳道：“我让你和你女朋友异地好几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太不负责了。”

        宋阳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没办法感同身受，我只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和我喜欢的人分开。”

        周知许把手里的纸团放开又捏住，捏住又放开，重复了很多遍，她垂着眼睛，嘈杂的声响有很多，打游戏的，借抄作业的，聊小说的，谈论对象的，她不愿意听到赵雪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却像个不速之客往她耳朵里钻，挥之不去，萦绕于心，以及凌寒说的那些话。

        周知许一句话也没说，完全沉默了。直到班长进门，让大家安静，马思行边上的女生们意犹未尽地一步三回头馋恋着马思行桌上的古风背景图纸手写的情书，用羡慕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回来扫视，被男生们嘲笑着，别看了，不是写给你的。

        女生们冲他们一呲牙，说：要你管！

        凌寒也打算回座位了，向前迈开步子，刚走一步，就被身后的周知许叫住了。

        他们应声回头就见身后面无表情的周知许问：“你为什么喜欢赵雪，仅仅是因为她是你全部的青春吗？”

        比起面无表情让人无从窥探她真实的内心，不失礼貌地微笑更让人起疑。

        凌寒被问得一愣，他张了张嘴巴，下意识地想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话里藏着的刺太过明显，周知许的眼睛一瞬间仿佛变得有些明亮，好像非常渴求这个答案。

        成年人毕竟是成年人，正在经历一段感情，他要比他人更敏锐得感觉到别人对他的想法。

        但他不敢去判断，也不想去深究，一但挑明，大家都别想好过，过去的一切，都会变为镜花水月。

        他还是很喜欢周知许的。可是这种喜欢与他对赵雪的那种喜欢不同。

        凌寒思考了很久，最后笑着丢下句，“就是喜欢啊，喜欢需要什么理由，一颦一笑深得我心，走了。”

        宋阳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遍，周知许的演技可圈可点，并未让宋阳觉得有丝毫异常。凌寒勾着他肩膀往回走。

        但只是他们回头看一眼周知许，就能将她脸上慢慢收敛的笑意收入眼底。然而他们只是将她留在了故事的原地，从不肯回头多看她一眼。

        周知许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没喜欢过人，小时候只是经常在电视上看着演员们爱对方爱的死去活来，但她其实并不懂爱情。

        从小到大她见过很多爱情，小学五年级同学表白然后就走在了一起，打闹拉手，送好看的书皮，五块钱的奶油小蛋糕，一瓶康师傅水蜜桃，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爱情了。

        当时周知许看着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儿用叉子小口小口地吃蛋糕，小男孩儿在旁坐着，不说话一直在无意识地翻着书，不知不觉攥在手里的书已经被翻了个面儿，女孩儿忽然转身对小男生说：“你也吃一口，奶油好好吃。”

        “好呀！”小男孩儿说。

        周知许同桌问她：“你看他俩好甜啊！”

        周知许不说话，她抬起眼瞥了眼他们，无感。接着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书上。

        同桌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就说：“你别不开心啦，再等等，你的王子一定会来接你的。”

        周知许缓缓地与她对视，冷冰冰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是王子？”

        同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磕磕绊绊地说：“啊？因为只有王子才可以配上公主啊，也别说什么非要踩着七彩祥云来娶你，公主就是要嫁给王子，”

        周知许不明白却还是说：“哦。”

        说什么不切实际的话，每个人的路都是独一无二的，满大街的都是公主裙和西装，那还有什么乐子。

        初中的爱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她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出于什么理由在一起的，喜欢，还是好奇，攀比心理，又是什么理由分手然后迅速寻觅新猎物，想忘掉前任，腻了？

        爱情不是没有，只是真心的越来越少。

        有些问题的答案只有时间能给。

        周知许回神后，便转过身坐下把纸团塞到了桌兜里，托着下巴发呆。

        脑袋放空不去回想刚才就还能骗骗自己。

        上自习了，班长提醒别说话，各回各位，李娜姗姗来迟，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喘了几口粗气，班长抬起眼看了她一眼，说：“赶紧进来。”

        李娜点了点头，边解释边往中间后排走，“路上有事耽误了，不好意思。”

        “人没事就好。”班长说。

        李娜的同桌是个看着文弱的男生，个子倒还挺高，一米八一。干什么都在后排。

        他见李娜坐下从书包里掏出来几本厚厚的五三，小声问：“你买雨衣了没？”

        李娜边收拾试卷和书包，边抽空回答，“过两天再买吧，这几天天气都不怎么好，等周三吧，我怕到时间万一下雨来不及买。”

        同桌曹瑞说：“哦。”

        李娜整理好桌面，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她现在不在意班里人如何对她评价了。因为她有成绩。

        她余光瞥了眼左边一边靠墙伏案认真写作业，一边给趴桌上睡觉盖校服保暖的人。

        李娜的眼睛里有妒忌的火焰在燃烧，但她选择闭上眼，让它熄灭，或者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她不想与马思行挣什么，但是马思行竟然那么不给她面子，那就别怪她了。

        马思行安然地睡着。

        周知许这几天一会发呆，一会儿认真地做作业，谁也不搭理，就连蒋文香找她一起去超市买香草冰激凌她都拒绝了。

        她亲戚终于来了。既讨厌她来又怕她不来。

        第一天肚子疼了一上午下午就好了。她一向如此，她不痛经，来这个脾气和心情基本不会受影响。

        她去看了几次柳树下凌寒埋的桃花。那个土包，她当时可是找了很久，虽然花园里只有这么一颗柳树，定位点就这一个，但柳树很大，树干比较粗，她围住转了好多圈，终于在某天晚上打着手电灯，在一群女生的指引下找到了。

        一个齐耳短发女笑着对她说：“原来是你让他葬的花，他当时被我们发现就想逃，不过还是没有走掉，他当时还傻乎乎地不知道你在捉弄他，埋的还算认真，只漏了一片花瓣在外面。”

        听着女生的口气她忽而觉得有点像闺蜜替她监督男朋友。

        不过感觉也是一瞬间的事，过后她就忘了。再去看花时，花瓣不仅全变成了黑色，而且已经被微生物分解的什么也不剩了。

        周知许眼里一片平静，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不必过多纠结。

        凌寒仍旧会和她打闹，把洗手时沾带的水往她脸上弹，会给她专门化系统训练数学题，她每次听到懵懵懂懂，不聪明的样子凌寒看在眼里，他戳了戳周知许的脑门儿，说：“看题，下次同类型的题再错，我就不教你了。”

        周知许立刻讨好地笑笑，说：“别嘛，你不是说我应该骄傲吗？”

        凌寒看着她说：“笑屁，骄傲是应该骄傲，每个人都值得骄傲，但不要沾沾自喜。”

        周知许“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周知许不再像送礼物那天有失态的表现，凌寒也一切如常。嘻嘻哈哈，打球写作业，观察马思行，李娜和许巍。

        大了两岁就是比他们要看的远。他和所有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处世圆滑，自身放的光会殃及鱼池，不去招惹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他。

        只是现在还没有出现被他伤了的池鱼。

        转眼到了周五，一周时间，班里无非就是寻许巍和马思行的乐子，时不时背后讲点李娜的小话，在她到来之前立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这天真的下了雨。但全体师生集体依然全员参加了扫墓活动。

        操场上各色的雨衣站了一排又一排，校长讲话，各领导讲话，叭叭说个没完没了，班主任刘还在班里时，给他们各发了一包板蓝根，并命令他们用热水冲服，免得感冒喝完记得去上厕所，几十公里路，去找操场上厕所终归不方便。

        周知许打了个饱嗝，早餐的包子和稀饭连带着板蓝根的味道一股脑全冲到了鼻腔里，她闭了闭眼睛，有些难受。

        她的雨衣是篮色的，书包上挂着一只白色的小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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