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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底宝寻记


风吹不止,灼日落向溪面,天地融入溪流之中,与流水熔作一片火红,似万物连同时间一并燃烧着,欲把岁月燃尽。两人起身便是此情此景,皆莫名有些惘然。

        “总之,这个世间不单是只有人界存在,还有其他许多族群,也在与人界一同活动着,比如方才你所见到的,灵族。”

        不知沉默了多久,章误先收起思绪,只见靳十倏面色复杂得极为难看,仿佛暴风雨之下的汹涌汪洋,内里的海水都被翻涌至浊浪上空,无所遁形。

        章误也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不经意间从溪流倒影中发现自己原本高束起的长发已然塌落,凌乱的发丝随风狂舞着,反正此时还得等靳十倏再沉思一会儿,于是她便将束发的冰晶链条拆下,谁知又是一阵大风起,身后木棉林被吹扬得沙沙作响,几树木棉花瓣接连脱离,一片一片四方散落。

        靳十倏生性敏锐,甫一察觉动静便立刻回过神来,下意识握住了剑柄。然而抬头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刚松了口气,却望见前方的人正在与繁多而红得耀目的木棉花瓣纠缠不清。

        章误才拆下的长发还未扎好便被蓼风扬起,四散而开,好如涓流奔泻,似烟雾般朦胧,又似鸿毛般轻盈。一抹抹殷红向她联翩而至,她不断将长发扶向耳后,又不断扫落着头上的残花,夕阳余晖勾勒起她侧脸如山峦般柔和的弧线,将她冷白的面容覆上一层赤金,与周遭花火林红映作一片炽热,点燃了一瞬绚烂。

        章误无意间偏过头来,靳十倏却是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只觉周遭一切都燃烧了起来,眼前的景色与人,都美得像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他忽然有一瞬间,希望时间就此停驻。

        风还未停,章误此时的长发已糊成了一团,比原先…乱上数倍不止,她无奈地朝靳十倏走去,终于是顺对了风向,只是现在头发已经比那乱麻还难理清了。

        靳十倏讥讽道:“求人帮忙都不会的?”

        章误顺应着把手中的冰晶链条递了过去,佯装诚挚地笑道:“那就多谢了。”

        靳十倏接过,却不自觉被这链条吸引住了目光。碎小的冰晶却有着规整的形状与精细的雕琢,粒粒交相串联,堪为巧夺天工之物,而其间幽光忽隐忽现,却出自冰晶下方而非其上,又平添一番诡秘之感。但他没有多想,仅是心底赞叹了一番,便一把握住章误的长发,梳理了几下发现越理越乱便直接放弃,然后牵好链条重新束了上去。

        章误望着清澈如镜的溪流很是无语,道:“你帮忙能不能像我一样,认真一点?”

        “可是我真不在行。”靳十倏摊出一双手,随后将口中仍然咬着的狗尾巴草取了下来,这才发现其根茎都快被他咬成齑粉了。

        此时他左胸口处又忽然一疼,气脉紊乱之感再度升起,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似乎太过闲适,眼下得立马找出口出去才是。念及此,他便开口道:“我们继续赶路吧。”

        章误却坐着没有动,正当靳十倏转过身又走了回来,叉着腰正欲开口问她又在干什么时,旁侧一棵较为低矮的木棉轰然倒落,章误接回沉冥,三下五除二便切出了数块木板,望着靳十倏阴险一笑。

        靳十倏问:“你要干什么?”

        章误从归墟笠中取出鸾胶,实诚地回道:“走太慢了,造艘木船多方便。”

        于是靳十倏明白了她笑容的意味,主动承担起搭建木材的重活儿来。章误也并未闲着,在靳十倏拼合木材时,又不断估测其缺口大小,从而削出新的木块填补上。在木船的基本框架搭建好后,章误又四处勾画,仔细评测出了其严密度和稳定性后,才与靳十倏一同将雏形搭建完毕,最后又削了三四根矮木,将其内外加固了数层,才终于大功告捷。

        望着由两人累死累活亲手造出的“战艇”,章误与靳十倏都不免有些成就感在心上。此时已将入夜,两人遂不再磨蹭,立即将木船推入溪流之中。

        这艘木船造得相当成功,此时稳稳地立在了溪流之上,岿然不动。章误先踏了上去,确认无碍后才让靳十倏也踏了上来,把另一只桨递给他。于是两人便挥动着木浆顺着溪流而下,很快便从一湾溪流汇入了更深更宽的河道之中。

        “既然你说这世间并非只有人界存在,那为何此前我却没有遇到任何如这两日一般的怪事?”

        却见章误罕有地蹙起了眉,道:“时机未到而已。接下来只怕…”

        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了。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有时候有备无患并非是未雨绸缪的必然结果,它可能还会走向——平添恐慌,适得其反。

        章误不动声色垂下了肩,继续道:“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四下危机四伏,人间并非我们想象中那般风恬浪静,就如雾仙所说,凡事都得多提防,切莫轻敌。”

        “以免一不留神,便天翻地覆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听“呲啦”一声,而后又听“呲啦”一声,再然后便听“嘣”地一声,一束水花直从两人中间破船而出两丈来高,而后便见一连串裂缝迅速在两人眼皮子底下扩张而开…

        “你不是说这胶连琴弦都可续吗!?”

        “不是胶的问题啊!是木料的问题…”

        紧接着两人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翻腾,皆不约而同地觉着昨天吃的包子都要尽数吐了出来,水流入鼻,难受得几欲窒息,章误迅速从归墟笠中掏出沦波珠服下,鼻间水流瞬间如同消失了一样,再对她起不到任何阻塞的作用。扭头一看,却见靳十倏已沉下去了数尺之深,他虽然会水,但不知为何此时全身却似脱了力一样,无论如何也游不上去,源源不断的水流激荡在他鼻尖,他只觉身子越发沉重,渐渐离闪着微光的水面越来越远。

        不行…他不能死…光复靳家的承诺还没兑现…

        不能死…

        章误迅速往前划开水流,追着靳十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前去,只见他眼睛微阖,已经快支撑不住,情急之下她大声吼道:“沦波珠啊靳十倏!”

        靳十倏却似真的被声浪震清醒了一般,下一刻便勉力抬起右手,从腰间取出一粒细小圆珠,汇集全身仅余的气力于右臂之上划过激流,服入口中。

        很快,鼻间的堵塞感荡然无遗,只如身处陆路之上,且身子貌似也可直接站立了,仿若脚踏虚空,周遭的水流似乎只是一种幻象。

        但在水流之中行走可没有游动快,靳十倏只尝试了几步,便还是保持游动的体态迅速游上前去,与章误会合。两人此时却已不知流向何方,木船也不见踪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方才翻船的地方不是河流,而是海洋。

        然而在章误距靳十倏只有三四尺不到,正伸出手来要拉他一把时,两人指尖还未触到,一股蛮力便猛烈袭来,瞬间冲开了章误的手掌,将靳十倏缠裹进了激流中心。

        章误随后才意识到这是漩涡,她堪堪处于漩涡边缘,避开了第一重拖曳,然而还不及她有下一步动作,又是一重蛮力吞噬而来,将她也瞬间缠裹进了漩涡中心。

        但章误只嫌她身处的这层漩涡速度欠佳,她就快要完全看不清靳十倏的身影,同时耳边水流的声音太过强盛,严重阻碍了她与靳十倏之间话语的传达。她已没有耐心将希望寄托于这个涡流,遂直接祭出沉冥,劈散了周围的水流层,又立马在一旁用沉冥卷起了一个更为巨大的漩涡,乘上它不出几秒便抓住了靳十倏的手腕。

        “你可真是…大开我的眼界。”靳十倏已没有力气再多吐出几个字,两人此时已接近了水底的流沙边缘,他甫一脱离桎梏,身后的漩涡却也随之消散了。章误也迅速收敛了她身下的漩涡,托着靳十倏虚浮于水流之中。

        “这个地方到底还有多少异常?”稍作喘息后,靳十倏只觉疲惫无已,这关卡仿佛没有尽头,是怎么渡也渡不完了。

        章误警觉细腻:“你又感到疲乏了?把手给我。”

        靳十倏垂目提息,把手递给了章误。只感觉她冰凉的手掌轻轻握住,倏尔一瞬暖热在掌心间化开,随后贯注全身,双肩止不住的颤栗。他眉尖微挑:“你好像无所不能。”

        章误呵呵一笑,谦虚道:“这些还算勉强。”

        待靳十倏面色重新如常,章误才将手松开,一把抓着他继续往深处游去,“可别走散了。”

        “为什么不向上游?”靳十倏随着她的拖拽,疑道。

        章误却皱眉看他,更疑惑道:“这种情况你不想探究一下吗?”

        “不想。”

        但他还是被章误拽了下去,很快,底下情况便渐渐明朗,这河道并非有多深,只是水质过于浑浊,导致水底晦暗不明。两人脚着了地,踩着沙砾而过,可这下面除了满目的残渣碎屑,以及一座形似石台般宽大低平的无字石碑以外,再难有新鲜的发现。

        忽地一记闷响,这次换成靳十倏脑门一痛,一枚约摸于两只手掌大小的蚌壳从他眼前掉落,他也不禁感叹好在这只蚌壳是闭合的且尾部朝下,否则真是要把他头给削了。

        这只蚌壳重重砸落在地也并未张开,两人对望一眼,章误小心挪步过去,轻轻捧起了这只蚌壳,正当两人犹豫要不要直接打开它,或者是敲碎它,或者是尝试先跟它沟通一下?这时,蚌壳却忽然“噌”地一声,自己打开了。

        两人一惊,赶紧靠在了一起,察看其中到底是什么物什,只见强光眩目中,一粒圆珠的轮廓渐渐浮现。这粒圆珠通体幽蓝,其上布满了水波似的纹路,光芒正是自这些纹路缝隙中发出,紧贴着晶莹剔透的珠身往里看去,其间一形似泪滴的晶石悠悠旋转,底部不断滴落着什么。

        “泣…珠。”章误瞳孔收缩,竟是万万没想到,曾经道听途说中那作为鲛人族的祖传秘宝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如今倒真不好判定他们这趟历程到底是背运还是走运,若把此物带回给师傅,想必他也会有片刻惊喜吧。

        “泣珠?这里还有一些东西。”靳十倏微微侧眼,似是又有其他发现,只见他抬起手伸进蚌壳中,在泣珠周围探了一探,指尖上全是齑粉。他转着指尖察看道:“这些粉末是什么?”

        “等一下。”章误忽然止住他的动作,两人便静默下来,不稍片刻,只见泣珠四周闪闪发亮的白色粉末上,渐渐由一连串微小而细碎的晶光勾勒出了三个大字:断——忘——散。

        章误讷道:“断忘散,能忘之人所不愿忘。”转念间,她迅即摘下归墟笠,从中取出一个空药瓶,将这些闪亮的粉末尽数收了进去。

        随后她斟酌片刻,将药瓶放至靳十倏手上道:“靳十倏,这个断忘散你拿着,如若有某日过往回忆令你痛苦到不能自已,你或许能用到它。”而后她又谨慎地从蚌壳中拔下泣珠,收入了归墟笠,道:“泣珠乃鲛人族圣物,日后或有大用,我得把它带回去给我师父看一看。”

        靳十倏看了看掌心的断忘散,不自觉默念了一句:能忘之人所不愿忘。他轻笑一声,将手合上,紧紧握成了拳,然后轻道:“好,希望日后我也能参与其中。”

        章误对着他点了点头,少顷,两人一致同意先坐在石碑边休息一会儿,实则各自都暗中等待着其他意外的飞来之物。不经意对望一眼,两人又心虚地先后起身四处搜寻了一会儿。

        “还是再找找看。”

        “嗯,再找找看。”

        然而这里实在太过…贫瘠,确认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之财后,两人便不再留念于此,一同向水面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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