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虽然在看到江柚桌洞里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沈蘅就有所准备，但她向来不擅长处理类似的感情问题，她只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却在每次上课走神盯着江柚的时候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她是不是真的真是要走了。

        尽管心好像突然有了一种落空的感觉，想要落泪的冲动在脑海不断翻涌，沈蘅还是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心，笑着说：“别哭了，柚子。你不是一直喜欢的国外的大学吗，这是好事啊。”

        江柚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样，抬起一只手捂住脸，整个人抽搐起来，眼泪无声地从眼角坠落，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沈蘅的肩头。

        沈蘅抬起左手，用力拦住江柚，咸咸的海风将她的声音吹得有点破碎，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说真的，柚子。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了，你以前就想要出国留学、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不是挺好的吗。”，沈蘅左手轻轻抚摸江柚的脊背，右手在自己脸上用力一抹，“去的什么学校啊，是你喜欢的吗？”

        泪水流满了江柚的脸，她一张嘴，苦涩的咸味在嘴里散开，“我爸说，让我先去上一年高中，适应一下。”

        “那挺好的，叔叔替你想得很全面了。”，悲伤如脚下翻涌的潮水，不停击打着沈蘅的心，“别哭了，风这么大会吹花脸的。”

        沈蘅抬起右手，温柔抹掉江柚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眶嘲笑她，“你看，哭得这么丑，都没我漂亮了。”

        江柚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一手揽着沈蘅的左臂，把头埋在她肩上，抽噎着小声说：“沈蘅最好看。”

        像是自言自语般，又说了句“谁都比不上。”

        咸咸的海风吹干沈蘅没有流出眼眶的泪，太阳渐渐落下，头顶的路灯悄然亮起，海边多了一些来散步的人，卖烤地瓜的大爷靠在他的三轮车边上叫卖。

        沈蘅伸手摸了摸边上的两杯奶茶，早就凉透了，“带来的奶茶都凉透了，你不喝凉的，我去买两个烤地瓜吧，你饿吗？”

        江柚坐直身体，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沙哑，“嗯，我要大一点的。”

        沈蘅勾唇，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好，给你买个最大的。”

        不一会，两个人抱着热热的烤红薯坐在栏杆下。沈蘅买了两个最大的烤地瓜，成功换得大爷同意把江柚的奶茶放进炉子热一会。

        喊着烤地瓜，沈蘅含糊不清地开口，“你自己去吗？到那边有人照顾你吗？”

        “我姑姑在那边，会接应我。”，江柚捧着地瓜暖手，海边到了晚上温度会低一点。

        “那就好，你一个人的话肯定没法好好照顾自己。”

        江柚沉默一会，扭头看着沈蘅，目光缱绻悲伤，“玉玉，其实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沈蘅错开视线，抬头看向远处，“你放心，我能吃能睡好着呢。”

        腿有些僵，江柚从地上站起来靠在栏杆上，“你总是这样。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其实比谁都心思细腻。总是照顾别人的情绪，却忘了自己也会难过。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想你难过就哭，开心就笑，外人都以为你大大咧咧，可是我知道。沈蘅其实是个胆小鬼，她害怕好多东西，不过，我希望她害怕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希望她永远快乐。”

        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沈蘅狠狠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眶通红，却还是克制不住上涌的酸意。卖烤地瓜的大叔从后面走过来，“姑娘，你的奶茶热透了。”

        江柚迎上去感谢他，沈蘅趁机低下头，擦掉快要流出的眼泪。

        “没事，你放心去上学就好了。”，沈蘅看向远处的小岛，灯火通明，“有顾随他们在，我肯定好得很。”

        江柚的爸爸回家经过这里要把沈蘅一起带回去，被沈蘅婉言拒绝了，她现在想一个人待会。

        这个城市亮起万家灯火，人们结伴从海边走过，他们或是情侣、朋友、家人，沈蘅独自一人从他们中间穿过，坐在一个无人的凉亭里。

        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沈蘅脑海里又想起江柚那句“我要出国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沈蘅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小时候想要永远不要长大，想要顾雪多喜欢她一点，长大了想要沈向南永远陪着她，想要和江柚永远在一起…

        但最终什么都没实现，她好像还是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路上。

        “亲爱的，或许我们不会永远，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沈蘅的手机响了居然是贺淮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贺淮意这会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顾不上思考太多，沈蘅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接通电话，“怎么了，公主？”

        “你桌面的东西需要我帮你收起来吗？”，教室里只剩贺淮意一个人，他站在沈蘅的桌子边上拿着手机，明显感觉到沈蘅的声音不似往常，沙哑又略带鼻音，贺淮意有些突兀地联想起那天沈蘅从教学楼回家的样子，一个人耷着肩，失落至极。

        “不用了，放在那里就行了。”，夜深温度愈低，沈蘅穿着一件短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类似抽泣的声音钻进耳朵，想起沈蘅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贺淮意抿紧薄唇，“你，没事吧。”

        贺淮意的关心有点僵硬，莫名戳中了沈蘅的笑点让她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怎么搞的，别扭的贺淮意居然还有点可爱，“我当然没事了。”，此时海边已经人影稀疏，风带动不知什么植物的叶皮发出阵阵声响。

        夜色的掩盖让人产生想要倾诉的欲望。

        “公主，喜欢的人会永远在一起吗？”，眼眶有点湿润起来，沈蘅的声音很小，好像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天真。

        没想到沈蘅忽然会问这种问题，贺淮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沉默片刻不留情面地道破了现实，声音清冷淡漠，“没有谁和谁会永远在一起，所有人都只能陪伴你生命的某个阶段。”

        “也对，只有小孩子才会动不动就要永远。”，沈蘅轻嗤一声笑起来，“你回家了吗，公主？”

        “快到了。”

        “我也要往家走了。”，沈蘅顺着海边往家里走，小声嘟囔，“要是太晚回去还要想办法解释，让人头大。”

        女孩小声的嘟囔就像撒娇，贺淮意的语调不自觉跟着放柔，“知道麻烦就不要一个人翘课跑出去。”

        “ok，打住，我要回家了。”，沈蘅一听这句话，感觉贺淮意当班长真是尽职尽责，“晚安，公主，明天见。”

        “晚安，明天见。”，贺淮意挂断电话打开家门，季婉依旧热好了牛奶在桌前等他，和她聊了几句贺淮意回到卧室里，想看一会书却总是想起沈蘅今晚问的‘喜欢的人会永远在一起吗？’，沈蘅喜欢谁呢。

        心烦意乱，贺淮意合上书躺在床上，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蘅艰难地熬到周五，这一个周江柚一天没都来学校，她已经给沈蘅发过微信，要认真开始准备出国需要的东西，就不来上学了。旁边少了一个人，沈蘅总感觉周围空荡荡的，但是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只有季瑞在周三的时候回头猛然发现，江柚好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忍不住问了沈蘅两句，沈蘅只是笑着说：“她马上就要脱离苦海，解放了。”，季瑞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没再追问。

        沈蘅晚上回到家，很难得的沈建宏居然在家里，父女俩和谐地吃了一顿晚饭，为了缓解席间的沉默，沈蘅叽叽喳喳说了不少最近学校发生的事。

        第二天是周六，照例睡到自然醒，沈蘅一睁开眼已经十二点多了。穿好衣服走下楼，沈建宏正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面色沉重，看到沈蘅下来又瞬间露出温柔的笑，“睡醒了，玉玉。正好吃饭了。”

        沈蘅坐在餐桌上，明显感觉到沈建宏正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能让他这么动怒，沈蘅猜测大概率是生意上的事情吧。

        吃完饭阳光正好，沈蘅照例去吊椅上窝着晒会阳光。

        “你好端端的，搞什么自己的公司？”，沈建宏忽然拔高的音量让沈蘅不由得一激灵，从吊椅上起来透过客厅的玻璃，沈建宏面色铁青地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沈建宏越说语气越重，气得捂住胸口，“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自己创业，公司的未来怎么办？”，听到这里，沈蘅的心不由得一紧，她从没见过沈建宏这么生气的样子，沈向南到底怎么了。

        像一群蚂蚁在啃食沈蘅的心，她站在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声响，又不敢贸然进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建宏的怒火还没有平息，语气却比刚刚好了不少，“沈向南，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末了，沈蘅只听到沈建宏语重心长地说：“我现在年纪大了，已经干不了几年了，早点开始接手公司的事物对你只有好处。况且，这个位子必须由你来坐，你不能把这个担子扔给玉玉，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听到最后一句，沈蘅捏紧了放在门框上的手，低下头看向地砖，她是不是成为了无法为家里分担的负担。

        沈建宏挂断电话坐在沙发上喝茶，沈蘅推开门走进去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担忧地问道：“哥，他怎么了？”

        “他翅膀硬了，想在青城继续做他的那个项目，不想回来了，”，沈建宏喝了一口茶，脸上满是忧愁。

        “不回来了吗？”，沈蘅有些失神，手悄悄捏紧了裤子。

        “也不算是，一两年可能回不来。”，放下茶杯，沈建宏叹了一口气。

        “可能哥哥特别看重那个项目，爸爸也要理解他。”，心中苦涩蔓延，沈蘅还是想为沈向南解释，“哥哥现在还年轻，想做出些成绩是好的，只是不理解爸爸的苦衷。”

        “是啊，你们都长大了。在爸爸不知道的时候，玉玉和向南都长大了。”

        沈蘅看着沈建宏，他的容貌已经在逐渐老去，身形也不似过往挺拔，她第一次意识到，沈建宏老了。

        沈建宏打完电话没多久就又走了，留下沈蘅在家里胡思乱想了一下午。

        六点多的时候，沈向南突然打来了电话，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说话也断断续续：“玉玉，哥有点想你了。”

        “我也想你，啵啵。”，沈蘅接起电话，听声音沈向南应该是喝多了，“你在哪里啊？周围有没有人和你一起？怎么喝这么多？”

        不理会沈蘅的连环追问，沈向南自顾自开始说话，“玉玉，哥真的很想把手头这个项目做完再回去，不是不回去了。我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一下，给他们看看，我自己也能做出成绩的。”

        沈蘅听着想要落泪，沈向南是个很骄傲人，事事都想要做到最好，但因为家庭背景带来的光环让很多人忽略了他自己本身的付出，“我哥全世界最厉害，肯定能行。”

        “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不靠沈建宏儿子这个身份，我自己也能做好。”，沈向南的声音分外固执，又突然变得傻乎乎的，“玉玉，你别担心，哥将来一定比老沈还厉害，让你比现在还快乐，快乐一万倍。”

        挂断了电话，沈蘅感觉心里乱糟糟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她披上外套去街上走走。

        不知不觉逛到路边的便利店，正好没吃晚饭沈蘅抬脚走进去。店里居然没有人，沈蘅买了一堆吃的，在机器上自助结完账，坐到休息区慢吞吞拆开包装吃晚饭。

        找不到便利店的服务员，便当是凉的，店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沈蘅忍不住用筷子使劲戳了戳盒里的米饭，为什么生活就这么讨人厌！连热饭这点小事现在都实现不了，本来一个人吃饭就很难过，沈蘅忍不住腹诽。

        贺淮意理完今天的货，出来就看到店里空荡荡的，沈蘅穿着宽大的卫衣外套坐在休息区左手托住脸，右手愤愤的用筷子叉盒里的饭，整个人都看起来蔫蔫的。

        他走过去停在沈蘅旁边，低头俯视着她，声音清冷，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这是谁这么可怜在这里吃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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