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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燃灯佛祖


只见一束金光自他的手中出,冲天而上,迅蔓延到整个天际。整个天空,倏地大亮,点点佛光,纷射而下,将满空的黑暗驱散的点滴无存。咒言震耳时,众人都生出天地似乎要为之崩塌的感觉,当他们再度睁开眼时,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佛像真身,盘腿坐在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上,面带慈祥的微笑,双眼神光湛湛,单手竖起,另一手盘在腰间,捏着一串绿玉佛珠。从佛身身上射出无数道祥瑞之光,一团圆轮般的光焰在他脑后燃腾而起,庄严凝穆的气息也瞬间铺天盖地的弥漫着每一个角落。

        目睹着这尊佛身,地藏王菩萨心中剧震,惊呼道:“燃灯佛祖!”

        被他这么大惊小怪的一叫,其余诸佛也都细细地打量过去,果然见那佛身的相貌与寺堂中央供奉的燃灯佛祖之画像一模一样,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激动,纷纷对着那尊佛身合十施礼。要知道,燃灯佛祖乃是佛界的创界祖师,即便他圆寂了这么多年,但在佛界依旧享有崇高的威望。只是,在参拜燃灯佛祖的同时,众佛心下不免又有些骇然。这金刚咒乃是佛界的两大秘法之一,一般人很难施展出来,就算当日在狼居山上,也是文殊、普贤、地藏王这三大真神菩萨联合起来方才施展得以行咒,而且请出的法身正是当今的如来佛祖;可现在如来独立施咒,竟然能请出燃灯佛祖的法相,显然他已经将金刚咒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为施展金刚咒时,根据行咒人的修为请出的法身也会不一样,修为越高的人请出的法身也越厉害。自佛界创界以来,除了燃灯佛祖以外,就属当今的如来佛祖成就最高,他请出的法身必定不同凡响。

        在众佛纷纷为之目瞪口呆时,燃灯佛祖的法身带着无数耀眼的金光徐徐而下,从莲花瓣上射出万千道金色光条犹如利箭一般往马云射去。

        马云还次次领略金刚咒的威力,他明白金刚咒的神奇之处,就如同冥界灵鬼师的灵鬼咒一样,都是以所不同的是,高级灵鬼师能请出比他自己要厉害得多的鬼物,而金刚咒则请出的是更厉害的法身。是以,他绝不敢怠慢,面对足以穿身透体、饱含神气的金色光条,猛然放出护体的紫金太神气,同时飞身而起,双手蓄满真元,朝着那似虚实难测的法身扑去。

        那万千道金色光条如同无数的箭雨射在了马云的护体光圈上,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却是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层光圈。而在此同时,马云已然如闪电一般挪移到了法身的近旁,扬起紫金色的手掌朝着法身的胸口一掌印去。

        只闻砰的一声巨响,那法身已然结实地挨了一掌,偌大的一个法身竟然被硬生生地击飞数丈,而马云却如影随影,接连又是几掌拍出。这几掌的威力何等强大,饶是那法身有金刚舍利金身护体却也难挡太神气的霸道,一连承受了几掌,当即被震得佛光涣散,狼狈不堪。马云眼见机不可失,在半空中身形一转,腾出手来施展宝瓶印,灌注以十成的太神气,朝着那法身的天灵盖轰去。

        也就是在同一时候,那法身却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庞大的身躯滴溜溜地一转,顿时化作无数的佛影将马云围绕起来。而马云的宝瓶印却只击在了一个虚幻的佛影上,饶是如此,那宝瓶神气的威力还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爆出来的冲击波如紫金色的海啸一般闯将开去,紫金光晕所经之处无不化为齑粉。那些原本还在生死线上徘徊不定的佛子无一例外地被这股强大的冲击波送入了鬼门关,偌大的一个雷音寺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就连西天灵山也这一记宝瓶印硬生生地砸入了地底。

        如来等人哪知道这看似艳丽的紫金光晕会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猝不及防下纷纷被击飞了出去,同时只觉得脚下一空,骇然睁眼瞧去,只见偌大的一个灵山正轰隆隆地沉入地底,大地在一道道紫金色冲击波的猛烈振荡下撕扯出无数道裂痕,极度的炎热将空气烤得一片蒸腾,所有的景物都模模糊糊。就连附近的十几座山峰也都没能幸免地轰然爆开,滚烫的岩浆与灰尘,挑衅似的朝天喷,一道道赤红飞焰笔直冲向天空。天空中黑云迷布,电闪雷鸣。万千地脉轰鸣震荡,一道岩浆击穿了山壁,犹如一个漏水的水袋般从山体侧面喷出了大股熔岩,火红色的岩浆在地面上长蛇般的游动着。

        呈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竟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那个繁花似锦,流水潺潺,恍若仙境一般的西天灵山此时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而这一切,都是拜马云的宝瓶神印所赐。

        漫天的火海中,一个人影狼狈不堪地驾着一朵黑云逃了出来,只见此人面容黑,一头长根根竖起,浑身上下火苗直冒,吓得他双手一阵急拍,方才将烧身之火扑灭。饶是如此,他此刻也是极为不雅,身上的衣袍大多已化为了灰烬,差不多全身裸体。

        此人正是魔帝,他张嘴吐出一口尘土,抹了抹全是岩浆灰的脸庞,露出两只惊骇欲绝的眼睛,看着在半空中翻云覆雨的马云,喃喃地道:“妈的,这么夸张,幸好我逃得快,否则非埋在岩浆里不可。哎,这灵山算是毁了,我魔帝也算是跟对人了……”

        就连马云自己也没想到这记宝瓶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将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尽化火海。然而他此刻却轻松不下来,尽管如来佛祖已经不知所踪,那燃灯佛祖的法身却仍旧是阴魂不散地将他圈在其中。

        马云倒是不急,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悠然地站在众法身中,而那些法身也似乎有畏惧之心,只是将他包围起来,却没有什么异动。

        马云闪动着一对紫金色眸子看了火光蒙胧的大地一眼,旋又转头注视着身后的凤凰,望着那对灵动的凤目,目中闪过一丝哀伤,低低地说道:“夜月姐,你看到了吗?”

        声音飘忽迷离地在山谷间回荡,那只凤凰也这般看着他,却是充满了疑惑。

        马云心中一酸,叹息一声,将目光转移了开去。

        不久,那火海的深处,天空的远方,传来了如来佛祖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马云,你灭我灵山,杀我弟子,毁我基业,简直是欺……欺人……欺人太甚!我如来势必杀汝……”

        只是,那咆哮声渐渐地远去,隐约夹杂着浓重的喘息声。

        远方。

        一个陌生的山头,风尘仆仆的普贤菩萨忽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什么,愣愣向西天张望。那个方向的天空火光冲天,光芒耀眼。

        普贤菩萨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缓缓地转过身来,朝着那个方向深深地鞠了三躬,再抬头时竟然已是老泪纵横。

        下一刻,崎岖的山路上飘荡着这位老人深深地叹息。

        “空则静其音,佛语天机,妙趣横生,怜我世人心生欲之又望,无贪无望无嗔无形,世间本无物,无无空无无……”

        韩寒嘴角露出淡淡一丝冷笑,也不分辨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缓缓地道:“韩某的本意并不是要灭亡某个种族,而是要将这梵天六界融为一体,让这个世界再也不分什么仙佛冥妖魔,大家都是人,不是吗?”

        戚成龙怔了一下,双眸爆出炯炯神光深深地望进韩寒的深邃的魔眼中,带着些须的讶意。以他的凡睿智也没想到韩寒想要征服梵天的目的会是这样。他面带深思之色,过了许久,点了点头道:“韩兄言之有理,不过……”他顿了顿,看了韩寒一眼,接着道:“不过以韩兄的这种方式要想达到六界大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六界的分离由来已久,关系更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以这种强硬的铁血方式试图改变现状只会激起六界之间更多的矛盾和仇恨,这岂不与韩兄六界大同的思想背道而驰?”

        韩寒面不改色,似乎早料到戚成龙会有此一问,淡淡的道:“六界之所以分崩离析到现在,众生无罪,有罪的只是少数的当权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凡界外,权力都集中在修行者的手中,修行者之间的恩怨情仇也被无情地加在了无辜百姓的身上,而修行者的数量比之芸芸众生来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在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眼中根本就没什么种族之分,自从六界大通后,各界的往来日益频繁,各界的百姓也相处和睦,如若没有了那些当权的修行者的干扰,想必这天下会太平许多。”

        戚成龙眉头一挑,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韩寒雄伟如山的体魄,动容道:“韩兄的见解果然独到。”

        韩寒布满龙纹的诡异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正待说话时,突然心中一动,脸色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了下来。他似有感应的抬起了头,向着远方天际诧异地望去。

        与此同时,戚成龙也抬起了头,望着那个相同的方向。

        眼见两位顶尖高手同时生出感应,众人也都满腹疑惑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见天空中的某一处有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烁不停,时而光芒大盛,时而暗淡无光。众人在惊诧之余,不由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纷纷询问打探着这道白光的由来。

        只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白光从何而来,随着那道白光越闪越急,他们眼中的疑惑有增无减。

        然而,在戚成龙和韩寒两人的脸上却有着同样的表情——眉头紧皱,只是从他们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什么疑惑,有的只是一种凝重。

        “这么快!”韩寒动了动嘴唇,目光从天际收了回来,落在了戚成龙饱经沧桑的脸上。

        戚成龙也回过头来看着韩寒,两人四目交汇,却是相顾无言。

        良久,戚成龙才对着韩寒开口说道:“他要出现了,韩兄有何打算?”他的语气里似有一丝金属般的沉重,听得众仙将心生不安。

        韩寒沉默了片刻,期间又向那道白光望了几眼,微笑道:“韩某倒是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戚成龙同样微笑以对。

        韩寒望着远方的天空,目光倏地变得锐利无比,缓缓地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我两人将是友非敌。”

        戚成龙闻言出一声长笑,道:“好一句是友非敌,但愿韩兄不要忘了今日之言。老夫要回一趟仙京,韩兄,我们就此别过。”

        韩寒面带微笑,伸手一摆,淡淡的道:“戚兄请便!”

        戚成龙转过身来,看了众仙将几眼,目光落在紫王的脸上,徐徐的道:“紫薇大帝,你且率领众将跟随老夫一同回仙京。”

        紫王微微一愣,随即好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恭敬地道:“一切依前辈所言!”

        戚成龙神色淡然,转头看了韩寒一眼,一马当先地飘然而去。

        紫王对着马上行和钟克刚吩咐了几句,便也率领着其他的金将跟着戚成龙去了。

        韩寒漠然地看着众仙潮水般地隐匿在阴山之后,一言不。

        敖龙面带不解之色地问道:“陛下,这……”

        韩寒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打断道:“不必多言。敖兄,曹兄,你们带着我们的人马到附近的城镇安营扎寨,没有韩某的命令不得攻打阴山。释天,你带着你的人随我回魔宫。”

        敖龙和曹丕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接下来,在韩寒的注视下,除帝释天军团的其他魔军有条不紊地拔寨而去,敖龙、曹丕两人也相继告退。

        帝释天望着戚成龙消失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韩寒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释天,又在想念燕儿了?”

        帝释天微微一怔,随即老脸一红,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象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陛下,刚才那道白光是光明神复出时出的圣神之光,也是他召唤光明圣剑的信号。”

        韩寒目注长空,天际那头的白光业已消失,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彩,一切都在风雨猖狂之后还复自然的本色。他转头看了帝释天一眼,魔眼中爆出一丝精芒,面带一抹讶色,油然道:“光明圣剑……?只怕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帝释天,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似呢喃,似叹息:“光明神此番复出必将再掀一番风浪,这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梵天将会变得越来越热闹……你明白吗?”

        帝释天看着韩寒那双深邃如九幽地狱的魔眼愣愣地点了点头,从这位不可一世的魔族领的口中,他听不出丝毫的恐惧,甚至担忧,有的似乎只是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噙在他的嘴边。

        “陛下,戚成龙一向是独来独往,此番又为何忽然带领着群仙返回仙京呢?”沉默了片刻,也许是为了舒缓一下待在韩寒身边的那种沉抑气氛,帝释天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韩寒眼中魔光一闪,淡淡地道:“戚成龙是个聪明人,凡是聪明人都有些非凡的手段。你当他不想除掉我韩寒吗?……不,其实他很想除掉韩某人,就如同我韩寒想除掉他戚成龙一样,不然他戚成龙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这阴山来和我一决高下。只是当他觉以他戚成龙之能尚不能将我韩某置于死地时,他才会抬出光明神复出一事,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一来保存了实力,二来也维护了体面,他戚成龙依旧是不可动摇的天下第一高手。不过,光明神的复出非同小可,任何人都不敢等闲视之。而光明神要想重掌梵天,凭他一己之力是决然办不到的,除非他能培养出一批党羽。当年光明神统治梵天时,仙佛两族就充当着两面派的角色,一方面参加了灭神军团,高举灭神旗帜,另一方面又暗地里与光明神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要不然凭借当年灭神军团的实力,光明神早就被驱逐出梵天了。如今光明神意图东山再起,自然要拉拢仙佛两界,他戚成龙如果此时不回仙京,我韩寒敢肯定不出一月仙京就会成为光明神的老巢。”

        帝释天听得目瞪口呆,哪想到光明磊落如戚成龙者还有这番不为人知的城府心计,心想那些看来站在修行巅峰的绝顶高手个个都为名所困,即便连戚成龙也不例外。他原本是光明神的天神禁卫,对光明神了解得远比其他人要多,沉吟了片刻,道:“陛下所言极是。光明神昔日统治梵天时,共修建了四座神殿,分别是光明神殿、天幻神殿、奇宇神殿和古风神殿,其中天幻神殿就位于仙界境内,也是四大神殿中最大的神殿,光明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天幻神殿中。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那天幻神殿不知是否被灭神军团毁灭。”

        韩寒目光一凝,看了帝释天一眼,淡淡地道:“肯定还在。光明神是何等人物,他的宫殿必定有无数机关禁制,灭神军团根本别说靠近,只怕连神殿在哪都不知道。”

        帝释天苦笑道:“只怕是这样了。就连我也不知道天幻神殿在何处,只知道光明神隐退前的一千年是在光明神殿中度过的,而我也是在那一千年间被训练成天神禁卫。而且……”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了话头,眼里露出凝重之色。

        韩寒微感惊讶,看着帝释天问道:“而且什么?”

        帝释天咽了口唾沫,满嘴苦涩地道:“而且据我所知,象我这样的天神禁卫在每个神殿中都有。光明神殿是四大神殿中最晚建成的一个,由此推断,其他三大神殿,尤其是天幻神殿,必定有数量更多,修为更高的天神禁卫,他们或许也只是被光明神封印了,一旦光明神将他们解禁出来,只怕会是一支极其可怕的力量。”

        韩寒闻言明显吃了一惊,脸色大变,沉声道:“此话当真?”

        帝释天无奈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光明神。”韩寒的面色忽地沉静下来,半晌对着帝释天,却更象是对着自己,微叹道:“如此看来,浩劫一说果然不假。”

        帝释天默然地看着仰皱眉的韩寒,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往西方的天空,心里叹道:“大人啊,你究竟在何方?”

        西天灵山。

        一轮红日,千缕霞光,万丈火焰。

        轰声爆响,火舌肆天。西天灵山上的大火已经烧了三天三夜了,期间经历了几场瓢泼大雨,却没有减少半分的火势,滚滚洪流依旧冲天怒舞,遥遥望去,如巨鲸喷水,玉柱擎天。

        在那万顷火海之上,马云依旧默默地站在空中,双手负背,仰头望着那轮如血的红日,目光里透出一股悲伤之意。在他脑后,那只凤凰沐浴在火光之中更显得煌煌生辉,光焰万丈。这一人一凤就这么度过了三天的时光,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在马云的身周,无数的燃灯法身密密匝匝,组成了一个金色的光圈就马云环绕其内,却也是三天没有动静。

        魔帝无聊地趴在不远处的一朵黑云上,一个又一个地接连打着哈欠,他实在搞不懂这个新认的年轻师尊是怎么了,三天都未曾动弹一下,莫非是化作了雕像?这三天里,他显得非常无奈,无论他如何的大喊大叫,马云象是变聋子了一般无动于衷,想要靠近也是枉然,因为从那些燃灯佛祖法身上射出的佛光就象是无数根利箭一样,只要他稍一靠拢,就感觉浑身如被针扎,痛苦难当。

        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独自离去时,前方忽然传来一记沉喝:“凤羽天翔!”

        这一记沉喝来得如此突兀,犹如闷钟乍响,骇得魔帝跳将了起来。他惶恐地寻声张望过去,立时被眼前的一幕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沉寂了三日之久的马云象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双手在虚空中神奇地划动,身体也跟着摆现出不同的怪异姿势。他的手划动的度极慢,象是在水缸中搅动一般,每一记虚划都有一道紫金的光痕出现,而且经久不逝。再看他的脸色,依旧是平淡如水,面带忧郁,目透悲伤,偶尔有精光闪起。更令魔帝深感诧异的是,马云身后的一大片天空里突然腾起了熊熊的紫金火焰。在那团如海的火焰中,一个栩栩如生的巨大凤凰图腾赫然而现,却并不是那只被马云重生的凤凰。

        那熊熊的火焰如同波涛一般此起彼伏,壮阔波澜,在火焰之中,那只巨大的凤凰图腾显得异常的凶猛,血红的凤眼中透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张开欲飞的硕大羽翼、尖利粗壮的勾状凤爪,无不透着一股强悍之意。相比之下,萧夜月的本身凤凰却显得温顺了许多,那只凤凰图腾一现,她象是受了惊吓一般远远地飞了开去,看着那个图腾目透恐惧之色。

        随着马云的手越划越急,紫金光痕也越来越多。这些光痕互相交织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凤凰状的图案,濯濯生辉,璀璨夺目。

        奇怪的是,就在马云一有异动的那一刹那,燃灯佛祖的诸多法身也开始运转起来,而且越围越紧,无数的佛光从那些法身身上条条射出,在马云的上空交织成一张金色的巨网,再加上他周身的一圈金光,似要将马云困入这天罗地网之中。

        苍穹中,落日下,盛放的佛光里,突然响起了回荡的奇异的吟咒声,如满天神佛低唱,那来自远古的深沉梵音无比震撼地充斥于天地之间,如此的震人心魄,就连马云身后的那层火海也变得异常的躁动不安。熊熊的火焰不断地飞蹿而出,意图突破金光的圈禁,却无一不是徒劳无功。

        魔帝看得心惊胆战,心想那如来佛祖的金刚咒原来这么厉害,自己师尊身后的那团紫金火海固然气焰汹汹,被那金网一罩,似乎又被压下了许多。

        凤—羽—天—翔,待马云口中的最后那个翔字刚一落音,目透忧色的魔帝便见得一大蓬极其刺眼的光芒从马云的手中炸将开来。魔帝猝不及妨,当即双目一阵刺痛,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在同时,他耳边传来一声高亢之极的凤鸣,听得他全身热血沸腾,禁不住也要大喊出声。

        远处风雷阵阵,激响四起,过了片刻后又重归静谧。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终于适应了光亮的魔帝迫不及待地重新睁目看去,却只看到了一身白袍的马云默然地立在空中,仰望着那轮红日,目光悲切,似乎什么事都未曾生过。只是,在他身周却已没有了燃灯法身的影子,那紫金的火海和那神奇诡异的凤凰图腾也消失不见。只有那只凤凰又飞回了他的身边,紧紧的和他偎依在一起。

        魔帝微感失望,驾起云头飞到马云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叫道:“师尊!”

        马云闻声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这三天让你久等了。”

        魔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然之色,大声道:“别说是三天,就算是三年弟子也会等下去。”

        马云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往天空,不再说话。

        魔帝看得一阵苦笑,生怕自己这个师尊真的再让他等个三年,想了想,便又唤道:“师尊!”

        马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魔帝咽了口唾沫,眼中射出一丝光亮,迟疑着道:“刚才您老人家使出的那个凤羽天翔是什么功法?”

        “凤羽天翔么?”马云低低地呢喃了一声,目中透出缅怀之意,淡淡的道:“这是我这三天来新创的一式功法。”

        魔帝睁大了眼睛,哪想到这三天的时间里马云竟然是在修炼功法,而且是在被燃灯法身围困的环境中。想到此处,他不由肃然起敬,对这位年轻师尊的畏惧又多了几分。“凤羽天翔?难道是师尊因为怀念夜月姑娘所创的一式功法?哎,一定是了,想不到师尊他这么痴情……”魔帝看着马云悲伤的背影这般想道。

        日已落日,满空的余辉渐渐消弭。

        马云看了身下业已化作废墟的灵山一眼,轻叹一声,转过身来,对着魔帝说道:“我们走吧。”

        魔帝大喜,正欲举步时,却又似想到了什么,转头道:“师尊,我们去哪里?”

        马云凌空虚步,从魔帝身边走过,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魔界。”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地仿佛要压下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荒野之地,前不见村后不见地,四下莽莽,只有一条古道从远方延伸过来,又孤单的向远方延伸而去。

        夜空黑云里,有低沉的雷声响过,似怪物的嘶吼。天地间的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不断地扑打在古道旁的几株芭蕉树上,出沙沙的声响。

        大地肃穆,荒野上除了风声雨声,四下漆黑,只有在古道边上,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灯火,透着些须淡黄的光亮。

        这是个荒野小店,老板姓孟,是个七十岁出头的老头,是距离此地两日路程的仙京外城出身,前几年因为家道中落,被债主逼得抵押了全部的财产还了债,用剩余的一些钱,在这个荒僻之地,古道之旁,自己辛苦地盖起了一间简陋的屋子,为来往的行人客商提供喝酒歇脚的地方,以此赚几个辛苦钱。别看他老孟已经七十多岁了,头胡子都白了,但身体依旧健硕得很,动作也象年轻人一般的伶俐,此时他正坐在自家店铺的柜台后飞快地拨弄着算盘。

        他这间小店位于仙京和东方一座大山古浪山之间,门外那条古道,是仙界东方通向仙京的必经之地。东方素来荒凉,不象西方那么繁华,但也有不少来自东方城镇的客商从此路过前往仙京做生意。

        时间已经是跃马场之战后的四个月后,正是严冬时节,这几天来连日的阴雨天气让小店的生意颇为惨淡。眼下,在这风雨之夜,这间荒野小店里,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孟拨弄了一阵算盘便皱起了眉头,接连几日下来都没接待过几个客人,这样下去,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叹息了一声,转过头看了身后的门帘一眼,门帘后他的老伴正出轻微的鼾声。

        屋外的风雨声一阵紧过一阵,呜呜地仿佛哽咽一般,看来这一夜,想必是不会有客人来了。老孟这般想着,站起身来,端起柜台上的一盏油灯,正准备前去关门睡觉时,冷不妨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出现得毫无征兆,就象是被风吹进来似的。

        老孟心下一喜,知道是有客人来了。他抬起油灯朝着那两人仔细打量了过去,却是一脸的惊异。只见进来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面容英俊冷酷,穿着一身昂贵的锦缎绸袍,腰上挎着一柄长剑;那女的甚为年轻美丽,象是仙女一般,有着一头蓝色的披肩长,一双蓝色的眼睛。更令他惊奇的是,这两人从风雨中出现,又没见他们带雨伞,却是身上半点雨水也不沾。

        那年轻男子进了门,找了个空位坐下,四下打量了屋子几眼,皱了皱眉,又见小店的老板睁大了眼睛怔在那,也不上来招呼,不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劈啪!”

        老孟手中的油灯出轻微的爆裂声,将这个老人从惊异中唤醒过来。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心想好一对俊俏的男女,怕是仙京里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女,厌倦了荣华富贵的生活,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寻乐子,不想被风雨困在这里了。这般想着,他提着油灯走到年轻男子的跟前,笑道:“公子,小姐,你们是想喝茶还是喝酒?”

        那少女在年轻男子的身边坐下,手托着香腮,没好气地看了老孟一眼,道:“当然是喝茶了。”

        老孟急忙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倒茶去了。

        年轻男子看了少女一眼,冷漠的俊脸上溢出了一丝苦笑,道:“菲娅,你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少女瞪了他一眼,颇为气愤的道:“都是你了,带着人家在这荒山野岭转来转去,结果转得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年轻男子为之气结,似乎又有些怕那女子,小声地嘀咕道:“这也怪不得你老哥我啊,我也是第一次来梵天,迷路是很正常的。”说到这,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我们可以问问这里的老板,他肯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不待男子有什么动作,便站起身来朝着正端茶走过来的老孟大声得问道:“老头,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孟听得一愣,将茶水放在桌上,笑道:“小姐,这里是古浪山,此地离仙京不过二十里地,我看你们还是明天早上再回去吧。”敢情他还以为这一男一女是仙京里的贵人子弟,是以好心地提醒。

        “古浪山?”少女喃喃的念了一遍,疑惑的摇了摇头,忽又抬头看着老孟,奇道:“回去?回什么地方啊?”

        老孟闻言一怔,看了看少女疑惑的表情,便知自己说了不得当的话,略带歉意的说道:“老朽失言了。敢问两位客官可是仙京人士?”

        “仙京是什么地方?”那少女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眨着一对充满疑惑的蓝色眼睛愣愣的说道。

        老孟愣了半晌,心想连仙京都没听说过的人倒是稀奇,正准备解释时,却听那个年轻男子突然搭话道:“老板,你刚才说仙京,这里可是仙界?”

        老孟觉得这对男女越来越古怪,只得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还是少说话为好。

        这对男女正是从九天来梵天寻找马云的克里曼和艾薇儿。两人穿过通道到了梵天,却不知道身处何地,路上又没遇到一个人,只得在这荒山野岭里瞎转,一直转了好几个月终于转到了这里,现了这个小店,于是便走了进来。

        艾薇儿见克里曼一语不地皱着眉头,心下诧异,凑近了说道:“哥,你知道这是哪里?”

        克里曼抬眼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细细地饮了一口,淡淡的道:“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里是仙界。在梵天好象有六界,马云那小子到底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马云?”老孟闻言惊咦了一声。

        克里曼和艾薇儿同时转过头来看着他,大喜道:“你认识他?”

        老孟深吸了口气,神色也颇为肃穆,望着门外的风雨之夜,先是点了点头,旋又摇头叹息道:“我一个开店的糟老头哪有福气认识他老人家啊。”

        “老人家?”克里曼和艾薇儿一脸疑惑的惊讶道。在他们的印象中,马云如果也算老的话,那天底下就没几个年轻人了。

        老孟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当下添了添嘴唇,老眼中带着一丝兴奋,自顾自地说道:“提起马云来,那可是大名鼎鼎,天下间没几个不知道的。他是魔皇韩寒的兄弟,同时也是我们梵天七大高手之一,据说连佛界的如来佛祖都败在他的手上,被他烧了佛界的圣地西天灵山。”说到这,他一脸的崇敬之色。

        克里曼和艾薇儿闻言愣愣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异。艾薇儿白皙玲珑的俏脸上更是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看得克里曼大摇其头,心想自己这个妹子都快成花痴了。

        下一刻,屋子里传来艾薇儿焦急的声音:“老板,那你知道他人在何处吗?”

        老孟苦笑了一声,道:“姑娘说笑了,他老人家有通天遁地之能,行踪飘忽,老朽哪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不过,他与魔皇韩寒是兄弟,此刻恐怕在魔界。”说罢,他摇了摇头,径自走回了柜台之后,昏暗的灯光照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透出几分凄凉。

        艾薇儿沉默了一阵,忽然一把抢过克里曼手中的茶杯,兴奋地说道:“哥,我们去魔界吧。”

        克里曼一脸的苦笑,道:“你知道魔界怎么走吗?”

        艾薇儿一愣,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克里曼看了看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淡淡地道:“你先别着急,既然知道了那小子在魔界,我们明天再去找他也不迟。……哎,这里的茶真好喝!老丈,再给我来一杯。”

        艾薇儿看着陶醉在茶香中的克里曼气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克里曼已经接连喝了七八杯热茶,这才朝着一旁生闷气的艾薇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又对着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撑在柜台上打盹的老孟微笑道:“这位老丈!”

        老孟惊醒过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向着克里曼望来,道:“公子,还要茶吗?”

        克里曼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要了。我想问你点事。”

        老孟揉了揉有些困的眼睛,提起精神笑道:“公子请问,这天下事我老朽多少知道一点。”这倒不是他吹牛,平时来往的客商聚集在他这小店,无聊时会经常谈论一些天下之事,他听得多了,自然也了解了许多。

        克里曼沉吟了片刻,道:“我要问的正是这天下之事,最近梵天可有什么大事生?”

        老孟想了想,道:“最近这几个月倒是平静得很。各大势力似乎都在休养生息,就连强横的魔界也一改数月前的霸态,不见有什么动静。当世的几大高人也似乎销声匿迹了,只听说自从马云烧了西天灵山之后,如来佛祖以及几位菩萨都不知所踪,佛界处于失控状态,盗贼横行,抢家劫舍者不计其数,百姓苦不堪言,其中好一些佛界的百姓都逃到了我们仙界来避难。他们却不知仙界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当初要不是天刀戚成龙在阴山挡住了韩寒,只怕现在的仙界已成了魔界的领土。”

        克里曼闻言沉默了下来,耳根微微一动,不再说话。至于艾薇儿更是对这些所谓的天下之事漠不关心,她的整个心思都用在怎么找到马云之上。

        而此时的老孟似乎被勾起了话头,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仙界走到这等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人家魔界。当今的仙帝昏庸无道,仙廷群臣互相猜忌,争权夺利,先后出了几个奸臣,将一个凌霄城弄得鸡飞狗跳。哎,说起来,这些事本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但一个世道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苦的却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世道一乱,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啊!”说到后来,他的话声噶然而止,最后的一句惊呼明显带着一丝恐惧。

        原来在他说话的时候,从风雨之中,又现出一行人来,站在了小店的门口。

        按理说,有客人来,老孟应该高兴才对,可看他现在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就连他的身子也开始哆嗦起来,眼中布满了惊恐之色。

        这行人一共是八个,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只有为的那人带着一个铁制的青铜面具,将一张脸包得严实,只露出两只黑色的眼睛。此人体格高大健壮,披头散,手脚极长,穿着一身怪异的黑袍,胸前绣着一团白色的太阳,显得十分刺眼,浑身上下更是散出一种邪魅的气息。

        让老孟惊恐的不是这些人怪异的长相,而是他们手中的人头。一行八人,除了为的那人外,其余七个黑衣人的手中各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极为可怖,七窍流血,面目扭曲,每个人头的天灵盖上都现出五个深洞,有白色的脑浆和深红的血水混合着流出,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

        那七个黑衣人都面无表情,脸色呈现出一种常年不见天光的惨白之色,仿佛手中提着不是人头,而是随身携带的包袱。而那为的怪异男子由于脸部被面具罩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那双裸露在外的眼睛却是极为犀利,目光在屋中三人的身上扫了一眼后,一语不地坐在了克里曼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在这风雨之夜,荒山小店突然出现人头,难怪老孟要吓成那样了。

        克里曼却显得不动声色,似乎早就知道了这几人的出现,只是他对那为的青铜人显得颇为关注,淡淡地瞄了他几眼,目中闪过一丝惊讶。

        “上酒!”从青铜人的嘴里出浑厚的声音,宛如石头一般沉重。

        老孟深深地呼吸,强自镇定心神,开口说话,却突然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沙哑:“诸,诸位客官请稍等。”

        “啊!”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却是艾薇儿不知何时惊恐得看着那几个黑衣人,目光盯在那几个血淋淋的人头上,俏脸一片煞白。

        “哼!”一声冷哼,从一个黑衣人的口中传出,犹如闷雷一般。

        那七个黑衣人并不落座,只是静静地站在青铜人的身后,那一声冷哼来得突兀,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所。

        克里曼皱了皱眉,看了受到惊吓的艾薇儿一眼,淡淡地道:“菲娅,有我在,别怕!”

        艾薇儿此时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些人头,但脸色却依旧苍白。她身为天使国的圣女,平时最忌血光,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场面。

        “阁下好大的口气!”其中一个黑衣人带着嘲讽的语气缓缓步到克里曼的身前,一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散着幽幽的青光。他手中的人头跟随着他的步伐一摆一摆的,那两只突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内里透出一种恐惧,到死也不愿瞑目。

        其他的黑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在他们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小子,你是在找死!”的表情。

        青铜人低着头,连看都没看一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克里曼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淡淡地道:“阁下的口气似乎更大,不知是何来头?”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剑柄之上,目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黑衣人狂笑出声,面目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看着克里曼怪叫道:“小子,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天下迟早会是……”

        “青虎,你的话说得太多了。”淡淡的声音从青铜人的口中传出,声音不大,却有着一股深沉的威严。

        那个名为青虎的黑衣人闻言立刻住了口,似乎对青铜人极为忌惮。

        克里曼看了那青铜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这个青铜人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以克里曼的修为竟然也会产生这种感觉足以表明青铜人的实力。而且,不只是青铜人,他带来的那七个黑衣人个个都很神秘,让人看不穿他们的真正实力。但克里曼却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好惹。

        这时,老孟提着一大缸酒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走路时他的脚绊在一条凳腿上,身子一踉跄,手中的酒缸猛地滑落下来,眼看着就要摔破在地。

        也不见青铜人怎么作势,只见那酒缸象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平平托起,飞到了青铜人面前的桌上。

        那边,老孟摔了个结实,过了老半晌才蹒跚地爬了起来,恐惧地看着青铜人,双脚控制不了地微微抖。

        “老不死的家伙……”站在克里曼身前的名叫青虎的黑衣人突然闷哼一声,扬手朝着老孟打出一道青光。那青光去势甚急,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

        老孟吓呆了,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青光朝自己胸口射来却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的剑光突然亮起,从斜刺里挡住了那道青光。

        一声轻响过后,青虎踉跄地退了两步,脸色越的惨白。

        那边,克里曼漫不经心地收回了寒冰剑,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生过。

        事起突然,那几个黑衣人都怔住了,就连那青铜人也忍不住朝着克里曼看了一眼。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似乎又重了几分。

        青虎面带惊愕,似乎仍未完全反应过来。

        “好身手!”青铜人看着克里曼淡淡地说了一句,此时,他的青铜面具上似有白光冒出。

        克里曼撇了撇嘴角,淡淡地回应道:“过奖!”

        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却是青虎终于回过神来,不甘受辱地朝着克里曼扑了过去,只见他双肩摇动之处,从背后霍然飞出两柄红衣大刀,登时化作两条血淋淋的长虹,神龙交尾一般自背后冲天而起,风驰电掣般朝着克里曼迎面射出。

        那青虎与克里曼相距不过数尺,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两道大刀化作的长虹便到了克里曼的眼前,血光四溅。

        艾薇儿惊叫一声,吓得花容惨淡。

        倒是克里曼面不改色,手掌在桌面轻拍,闻得一声清脆的铮鸣,一道雪亮的剑光自腰间如长蛇一般盘旋而出,却是不迎向那两道长虹,而是朝着数尺之外的青虎本人拦腰斩去。其度之快犹如电光石火,竟然比那长虹还要快上几分,没等长虹近身,那道剑光已然撕裂了青虎的护体真元。

        青虎陡然出一记凄厉的惨叫,众人只见血光乍见,他的一条手臂已然被那道银白剑光削去,高高地抛入空中。同时,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滚落在地,却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又是两道血色的光芒坠落,落在地上出铿锵的声响。这一次,落下的却是那两柄化血长刀。

        青虎捂着断臂呆呆地站在原处,剧烈地喘息着,脸色一片死灰,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大半的衣袍。在他脸上,汗水淋漓而下,眼中布满了恐惧。

        克里曼再度还剑如鞘,脸色依旧是冷漠如水,只有他身边的艾薇儿似乎不忍目睹这样的惨状,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

        狭小的屋子内一片死寂。

        门外的风雨声似乎又更大了,无尽的黑暗在门外绵延。

        其他的六个黑衣人似乎化成了雕像,木然地站在青铜人的身后。在他们眼中,对那个稳坐如山的年轻人分明有了几丝畏惧。

        老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在他的胯间有一股水渍慢慢地扩大……

        良久,青铜人的声音打破了难言的寂静,带着一丝淡淡的愤怒:“我会记住阁下的,后会有期!”旋又看了青虎一眼,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沉声道:“我们走!”

        “左使大人,青虎兄弟的仇我们岂能不报?”忽然,屋中响起一声怪叫,却是另一个黑衣人开口了。

        青铜人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往屋外,目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兴奋,淡淡的道:“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不便在此纠缠。”

        想是因为那任务两个字,那个黑衣人不再说话。

        “青虎!”青铜人忽然转身看着青虎。

        “属下在!”青虎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恭敬地垂头。

        “那点伤不碍事吧?”青铜人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青虎闻言却是浑身一哆嗦,擦了擦面上的冷汗,急忙道:“回左使大人,不碍事!”

        “那就好!”青铜人看着门外的夜空,低低地道。

        青铜面具上的白光隐隐散去,随着他的手臂一挥,顿时七个黑衣人,连同他自己如潮水一般向门外涌去,没入那风雨之中,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就连那颗滚落地上的人头也意外的消失了。

        克里曼惊异地看着门外,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凝重之色。

        艾薇儿久不闻动静,心下奇怪,但仍然害怕,慢慢地张开一丝眼缝,却望见这个屋子里,除了老孟,克里曼和自己外,再无其他人。她心有余悸地看向克里曼,问道:“哥,他们都走了吗?”

        克里曼点了点头,道:“都走了。”

        艾薇儿好奇的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好可怕啊。”

        克里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忽又想到什么,朝着神色恍惚的老孟看了过去,问道:“老丈,你可知梵天七大高手中有没有一个叫左使的人?”

        老孟似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闻言只是呆呆地望着克里曼,眼里依旧残留着几丝恐惧。

        克里曼无奈之下只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问了一遍。

        这次,老孟似乎清醒了过来,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叫左使的高人。”

        克里曼皱了皱眉头,喃喃地道:“这就奇怪了,那个青铜人究竟是谁呢?他们手里的那七颗人头又是谁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屋外的风雨声越响越急,黑暗弥盖着荒野,如同蛰伏的怪兽。

        两日后,克里曼和艾薇儿出现在仙京外城的城郭之外。

        仙京乃是仙界的核心,而仙界又是垂誉梵天达四万年之久的第一大界,是以仙京城的繁盛和奢华在梵天称得上是屈一指。就连克里曼这个九天人也对仙京的繁华早有耳闻,今日来到此处,自然要好生看上一看。

        入眼所见的是延绵上百里的高大城墙,城墙中央的一块裂痕班驳的光滑古石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朱红大字——仙京。只是,用那上等仙石堆砌而成的城墙历经岁月的沧桑,显得有些破败。

        此时正是清晨,天空灰蒙蒙的,看去压得很低。时至寒冬,天气也变得反复无常,昨天傍晚时分已然下起了雪。到得今日清晨,这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是越下越大,原本如柳絮一般的雪花到如今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整个仙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看上去银装素裹,倒别有一番风情。有一阵没一阵也不知道从哪吹来的寒风,拂过身体的时候,便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克里曼就站在城外的雪地上,抬头仰望着,禁不住出了一声感叹:“好一座仙京城,当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威武雄壮,比之我们的天使城也毫不逊色。只是,这么大的一个城池,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这倒有些奇怪。”

        是了,这委实有些奇怪。高大的城门洞开,依稀可见城内的街道上覆盖了一层层厚厚的大雪,街道两旁的店铺房舍都关着门,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城墙上也不见卫兵走动,整座城显得分外的宁静。

        艾薇儿站在克里曼的身边,痴痴地望着天空中飘荡的雪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却也有几分幽怨在其中。

        克里曼嘀咕了一阵,越看越觉得有些诡异,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时,一阵冷风从城门的方向吹了过来,带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正感疑惑间,旁边传来艾薇儿娇柔而又略显疲惫的声音:“哥,我们走吧。”

        克里曼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多愁善感的娇弱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忍不住道:“菲娅,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古怪吗?”

        艾薇儿四处地打量了一下,疑惑地道:“古怪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克里曼面带苦笑,心知自己这个宝贝妹子现在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了,她关心的只是如何才能尽早见到马云。一想到马云,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若不是那小子勾走了菲娅的心,自己也不用跑到这个陌生的鬼地方来。

        艾薇儿惊异地看了克里曼一眼,见他一脸的阴沉,眉宇间似乎带着愤怒之色,忍不住问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克里曼的脸色缓和下来,摇了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仙京城,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些古怪……”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转头看着艾薇儿说道:“菲娅,你还记得两天前,在那个荒野小店里见到的那几个黑衣人吗?”

        艾薇儿闻言娇躯一颤,面色有些苍白,点了点头,不怎么情愿地说道:“记得,你提这个干什么?”

        克里曼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几个黑衣人此时一定在这仙京城里。”

        艾薇儿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克里曼微微皱眉,默然片刻,转过身来,对艾薇儿说道:“菲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就来。”

        艾薇儿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克里曼的胳膊,摇头道:“不行,这里四下无人,我有些害怕。我要跟你一起去。”

        克里曼苦笑无语。

        片刻后,两条人影迎着漫天的风雪飞身而起,进入了仙京城中。

        凌霄宫前的广场上早就铺满了一层皑皑的白雪,这平日里甚少有人涉足的地方,此时却站满了人。这些人分成两个阵营彼此对峙。

        面对着凌霄宫的一方赫然站着克里曼和艾薇儿两日前在那个荒野小店里见过的青铜人和他手下的七个黑衣人。青铜人孤傲的身影出现在最前端,那七个黑衣人一字排开地站在他的身后。大雪伴着狂风在他们头上怒卷飞舞,却没有半点雪花落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前的雪地上赫然放着七颗头颅,风雪阵阵袭来,大半颗头颅已经被风雪遮住,只有少量头依旧裸露在空气中,粘乎乎的血迹沾染其上,在一片白色中显得触目惊心。

        仙帝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青铜人。风雪吹过,拂起他的衣襟微微摆动,看去气度不凡,倒有几分一界至尊的风范。

        除了他那张脸,扭曲中带着几分狰狞。他的目光不时地瞥向那几颗放在雪地上的人头,每看一眼,他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

        在他身后,以赤火真君为的一干仙界重臣默默地站立着,在他们脸上,有三分愤怒,七分恐惧。

        仙界创界于灭神时代后期,崛起于四万年前,传到当今仙帝这一带已经是第六十八代,源远流长,但没有人比仙帝更清楚,在这个风光无限的背后,仙界所面临的危机。

        后继无人!

        七个月前的六月政变,使得仙界的实力遭受了四万年来的第一次重创。八大真君中仅有两大真君幸免于难,其余六大真君,除了圣龙真君远避九天外,尽皆死于那场政变。为了巩固权力,仙界的大批精英也在这次内乱中被残酷地清洗。

        然而,尽管如此,经过三个月的整顿,仙界的实力虽然大不如前,但依旧傲立于群雄之间。跃马场之战爆的前期,仙帝出兵三百万意图攻打魔界的雁门关,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后的辉煌时刻。

        那时候,仙帝志得意满,手下有十数个得意高手,都是他在往昔几千年之中,苦心栽培提拔出来的。更让他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是仙界有戚成龙和卫龙这两个绝顶高手的辅佐,当时的梵天六大高手中,仙界就占了两个,而且其中一个是享誉达两万年之久的天下第一高手,如此实力,足以傲视群雄。

        那时,仙帝真的以为,只要能一举攻破号称铜墙铁壁的雁门关,这世间便再无可以阻挡他称霸梵天的事物了。到那时,仙军兵临魔宫之下,北侵冥界,南克妖族,再回师扫荡佛界,天下尽在掌握之中,而他仙帝也将一统梵天,成为第二个光明神。

        只是,这种种美好的梦想,却在跃马场上,在韩寒的魔拳之下,化作了泡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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