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最后”的对峙

        看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利齿，安捷利卡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甚至都已经闻到了凶兽的口臭。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坐视惨剧的发生。

        “安捷利卡学姐！”

        在米娅的惊呼声中，突兀飞出的厚重字典狠狠地砸在了卡安达黑豹的脑袋上，书脊深深地压入了黑兽颅骨，一声如同全力挥舞的重锤击打在败革上的爆鸣，卡安达的头颅被轰得粉碎。

        “滚开！”跟黑裘卡一起赶来的诺娜，借助着奔跑的惯性，一脚踹在黑豹残躯上，将兀自蠕动着想要恢复原状的黑豹踢飞了出去。

        “安捷利卡学姐，你没事吧？”黑裘卡将字典扔到黑豹的脑袋上将其轰爆，救了安捷利卡一命。赶到受伤的红发少女身边，单膝跪在地上，扶起了安捷利卡。

        “抱歉，没事，只是右臂被撕开了。”安捷利卡阻止了想要帮她包扎伤口的黑裘卡，站了起来，“先别管伤口了，我们赶紧离开。”

        在她们的耳边。傀儡狼群的嘶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明白了！”黑裘卡犹豫了半秒钟，点了点头，站起来，“接下来前卫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不，还是我……唔！”安捷利卡想要婉拒，但是开口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有些晕眩，下意识地扶在书架上按了一把，手臂上的刺痛让她不禁痛哼出声。

        “别勉强了，还是交给我们吧。”诺娜更加干脆，看到黑裘卡没有阻止，她从安捷利卡的腰间解下自己的迅捷剑，用左手挥舞了一下，本来右手才是她的惯用手，但是现在左手持剑，除了令她感觉稍微有些别扭，感觉还行。

        “……抱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击的缘故，安捷利卡的状态有些紊乱，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就连想要施法都很困难，更别说是充当前卫了。

        注意到安捷利卡的异状，黑裘卡在她身上释放了一个机械化心智，稍稍缓解了一下的她的痛苦。

        安捷利卡虽然因为这场战斗负了伤，但是在她强有效的法术下，卡安达黑豹群几乎被消灭一空。在前卫换成黑裘卡后，除了几次黑豹残骸所化的黑泥袭击之外，她们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挡，一路来到了目的地——升降梯与楼梯所在的那条走廊。

        然而等待着黑裘卡她们的，却并非生路。

        远远地，黑裘卡她们就看到了守卫在升降梯与走廊前的尸傀儡群。

        这里是黑裘卡她们唯一的逃生出口，尸傀儡师早就在此布下了严兵把守，而且因为没有经历过“星火·万烬”的洗礼，这只阻拦部队的完整度也要远大于其他其他尸傀儡兽群。

        虽然没有地龙，但是除了二十几只善于缠斗的杜卡冰原狼。还有一只肉搏战斗力不亚于地龙的莱恩魔熊在此据守。

        而且，杜卡冰原狼的脚程虽然没有黑豹快，但是也依然要比人类快上一线。在米娅她们抵达走廊的同时，在她们后面的狼群也即将追上她们。

        “前有狼群，后也有狼群，你们该是有多喜欢杜卡冰原狼啊。”

        面对这样的绝境，黑裘卡却还不忘了吐槽，弄得诺娜恨不得先一刀砍了她：“少废话了，你打算怎么做？赶紧把手铐解开，我还能帮你一把。”

        “别急。”黑裘卡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别急。

        “千法之书页，青鸟之诗篇——”

        黑裘卡一边吟唱，从挎包里抽出一本《杜兰德恋辞三百首》，将其扔向前方几十米外的守卫兽群。

        “白砂之理，潮风夕止，满目青恋之羽；眩彩之光，瞳烧之影，音听星砂耳语。”

        “青鸟——碧落之羽！”

        在兽群上空缓缓飞舞的诗词选，在即将达到最高点的一瞬间，猛然炸开。

        数百张满载着思恋之情的书页，幻化作虚光的青色羽毛，如利刃般向走廊前的兽群急速投下。

        面对如疾雨般落下的青羽之刃，避无可避的尸傀儡兽群被射了个正着，锋利的纸片割开冰原狼的毛皮与肌肉，将骨头与内脏削得寸寸尽裂，近似凌迟之酷刑。

        在黑裘卡的魔法中，狼群遭到了毁灭式的打击，痛苦嘶吼着纷纷跪倒在地。

        但是诺娜意识到这不过是假象：“白痴！物理攻击对这些亡灵根本没用！”

        然而，黑裘卡似乎却并无讶异，神情轻松：“我知道啊，不过若不这么做的话，怎么让尸傀儡师乖乖跳进我设的圈套中呢？”

        战斗中所有的战术交锋，往往都在于一个闪念。

        黑裘卡的魔法看似威力无匹，但是却是一个缓慢堆砌、持续累积起来的过程。在被魔法之羽削得不能动之前，尸傀儡师有着充足的时间，令不惧痛苦的亡灵兽群从黑裘卡的攻击范围中逃开。

        然而，就像是诺娜一样，“自以为”看穿了黑裘卡疏忽的尸傀儡师，选择了看似最好的选择。

        他命令尸傀儡群如木桩一样被纷纷击倒，准备等到黑裘卡她们疏忽大意，接近到无可躲避的距离之后，再命令实际并未受到重创的尸傀儡群恢复原型，一举锁定胜机。

        然而这一直觉般的闪念却是判断错了，等到尸傀儡师突然发现丧失了主动权，自己的尸傀儡群在青羽的压制下动颤不得的时候，已经晚了。

        “青鸟的魔法，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法术。”

        黑裘卡也不知道是在跟诺娜说，还是在跟某位不知道隐藏于何处的尸傀儡师说，平静地念出了法术的下部分咒文。

        “空之光辉，梦见之旋律，夜静思之忧音；注光之竹，明日之回音，奏止鸣之青月。”

        射落于尸傀儡身上的青之羽，突然爆发出蒙蒙的青色衍射光。随着青色的魔法光辉覆盖了尸傀儡的残骸，尸傀儡师发现他失去了对这批尸傀儡的控制。

        “封印术……”看到眼前的景象，诺娜低声呢喃了一声。确实，对于尸傀儡这样的不死亡灵而言，像安捷利卡那样用火焰与高温将其烧成灰烬，虽然是种不错的思路，但是却并非唯一一种可以抗衡它们的办法。

        黑裘卡在这轮法术交锋中，先是用羽刃迫使尸傀儡恢复成更加易于处理的尸解液，然后用封印法术，隔绝了尸傀儡师对尸解液的操控。

        从思路上来说，跟一开始她所使用的“纸魔法·万法封书”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不过只是低阶法术的“青鸟·碧落之羽”，攻击力毕竟还是弱了点。同样是中了全套羽刃洗礼的莱恩魔熊，身上插满了刀刃一样的书页，却依然还能行动。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尸傀儡师将自己全部的愤怒，都灌注到了这只仅剩的莱恩魔熊中。

        浑身罩在青色封印光中的魔熊愤怒地嘶吼着，眼睛通红，将青色的魔力光膜拉得寸寸断裂，一步步向黑裘卡她们逼进。

        在这么长时间的交锋中，黑裘卡她们已经搞清楚了这些尸傀儡的真正实力。因为只是尸解液所化死灵的缘故，这些尸傀儡魔兽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血脉能力，只剩下了体力与肉搏技巧，不考虑恢复能力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视作降了一个位阶。

        上阶的卡安达黑豹傀儡兽大约只有中阶的实力，而中阶的杜卡冰原狼更是只剩下了下阶魔兽的战斗力。

        即便掉了整整一阶，身为顶级魔兽的莱恩大地魔熊，也依然有着高阶的战斗力，即便只有一只，却也不是黑裘卡她们这只已经被打成半残的队伍可以对付的。

        然而，黑裘卡忙里偷闲，在安捷利卡身上释放的那个机械化心智的影响，此时终于显现了出来。

        “星火·恶鬼烧！”

        因为青光封印而动作迟缓的大地魔熊，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缓缓飞近，躲无可躲，被直直命中。

        在骤然爆开的橙红色火球中，魔熊的胸口被炸出一个大洞，颓然倒地。

        “麻烦你了！安捷利卡学姐！”黑裘卡从魔熊的尸体上方一跃而过，一把按在升降梯的按钮上。

        而不知道是不是尸傀儡的疏漏，一直停留在二十层的升降梯一下子就打开了。

        “没事。”安捷利卡苦笑了下，不知道为何，自从被黑豹伤到之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好，胸中的闷痛连机械化心智都压制不足，勉强放出一枚恶鬼烧，就已经是她的极限。

        在米娅的搀扶下，安捷利卡踉踉跄跄地走进升降梯，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等等……我们不能走升降梯，太容易被攻击了！”

        然而黑裘卡已经不由分说地按下了1层的按钮，然后她解开了诺娜的手铐，把银发少女推进了电梯——

        “没事，我会保护升降梯的，它们伤害不到你们。”

        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黑裘卡是什么意思。

        直到灰发的少女站在升降梯门口，看着她们，看着升降梯的魔动门缓缓闭合。

        却并没有进入升降梯。

        一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想法。

        “法纳……你在想什么，赶紧进来……”安捷利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只有发出声音的气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尸傀儡的爪子上有毒素还是什么原因，她就连说话得力气都变得微弱。

        “不可能，尸傀儡从升降梯上面攻击的话，谁都逃不掉。”对于安捷利卡的劝阻，黑裘卡显得无动于衷，“而且，尸傀儡师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你们，我离开队伍是最好的做法。”

        “黑裘卡学姐！”看着升降梯门缓缓合拢，米娅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想把黑裘卡拉进来，却被躺在地上的安捷利卡与禁魔手铐拽住了。

        看到这一幕，黑裘卡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在安捷利卡出了问题的情况下，不走升降梯的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米娅，照顾好安捷利卡学姐。”升降梯门即将关闭，黑裘卡看向诺娜，“抱歉，之前一直怀疑你，麻烦你照顾她们了。”

        诺娜看着黑裘卡，沉默不语。

        确实，她确实很讨厌黑裘卡，而且她差不多已经明白了黑裘卡的意思。

        但是看着灰发少女背后，已经近在咫尺的尸傀儡狼群，诺娜深吸了一口气。

        在电梯门合拢的最后一瞬间，银发的剑士小姐迈出脚步，走出了升降梯。

        电梯门合拢，指示灯缓缓下降，诺娜看着黑裘卡——

        “管理人小姐，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黑裘卡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

        灰发的少女眼神淡漠，看向诺娜：

        “尸傀儡师小姐，你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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