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安捷利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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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冰封之雪。
银装素裹的大地，一望无际，除了茫茫的飘雪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雪虽柔弱，但可以吞没一切。
安捷利卡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微微有些恍惚。
“安捷利卡，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身后，温和的女声在呼唤着安捷利卡。
安捷利卡回过头去，看着那位有着跟自己相似容颜的红发妇人：“在看雪。”
“雪有什么好看的啊。”红发的妇人苦笑着咳嗽了一声，“到妈妈这里来，让我多抱抱你。”
安捷利卡听话地点了点头，离开窗户，走到妇人的身边。
“这孩子，穿得真是太少了。”妇人爱怜地将安捷利卡拥入怀中，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不冷吗？”
“不冷。”安捷利卡摇了摇头，“如果冷的话，我可以用老师教我的办法取暖！”
就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安捷利卡在手心中点燃小小的火苗，向妇人炫耀道。
妇人出神地望着安捷利卡手中的小小火苗，就仿佛像是看到了整个世界。
“安捷利卡，我可怜的安捷利卡。”红发的妇人情不自禁地将安捷利卡拥入怀中，声音温柔而低沉，“感谢祖先的赐福，能够让你拥有血脉的庇护。”
“幸运的孩子。”妇人轻吻着女孩的脸颊，眼泪却不禁扑朔而落，“你一定会比我更幸福，我可怜又可爱的孩子。”
。
安捷利卡解开身上的披风，上好的雪狐皮草被她随手扔到了地上。
“戴维斯·韦斯卡！我说过了，让你住手！”
安捷利卡扑到男孩的身上，挥起拳头，将金发的少年打成了熊猫眼。
“安捷利卡！戴维斯！你们是兄妹啊！怎么能打架呢！？是谁先动手的？”
有着跟男孩一样璀璨金发的美丽妇人，神情痛惜地为安捷利卡擦拭着嘴角的血痕，然而安捷利卡却倔强地推开了她的手。
“是她先动手打我的！”男孩忿忿不平地向自己的母亲告状道。
“明明是你先欺负莎尼娅的！”安捷利卡捏紧了拳头，红色的火焰就像是失控了一样，在她身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哎呀……”金发的妇人苦笑了一下，“大人……你看这……”
坐在上座，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说话的高大男人站了起来。
“鞭笞莎尼娅二十杖，戴维斯与安捷利卡禁足一个月。”
“为什么！”听到男人的决定，红发的女孩愣住了，随后愤怒又惶恐，“明明是我先动的手，为什么要惩罚莎尼娅？！”
“难道就只是因为我跟戴维斯觉醒了血脉力量，而莎尼娅没有觉醒吗？！”
面对男人抽身离去的背影，安捷利卡想要追上去，却被家仆死死拦住。
“为什么？！无论是谁，我们都是你的孩子啊！！！”
。
剑术场上，身穿劲装的高大男人挥舞着长剑，将安捷利卡抽倒在地。
比高阶骑士还要恐怖的力量毫无收敛的意思，安捷利卡握着长剑，只是甫一接触，就整个人滚了出去。
安捷利卡吐出嘴里的血，撑着剑想要站起来，却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倒：“太慢了！如果不能在半秒内站起来，那么就没必要站起来了！”
被踹中的腹部痛苦得难以呼吸，安捷利卡撑着长剑想要再次站起来，但是抽痛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走到安捷利卡身边，男人一剑又一剑地抽在少女削瘦的脊背上：“你的血脉力量呢？！你在害怕什么！？”
“剑术场的规矩？我的规矩？不能使用血脉力量的规矩？”
“你都已经快被人打死了，还在在乎什么规矩？！”
实木制的沉重长剑一下又一下地抽在少女的肩膀上，然而安捷利卡用手撑着剑，死死不肯倒地。
“剑士的尊严？骑士的守则？记住！没有力量支撑的道义连猪狗都不如！”
安捷利卡扬起头，红色的眼瞳中满是愤怒。
从少女瘦弱身体中燃烧起来的火焰，在一瞬间汽化了男人手中的木剑。
男人后退了一步，看着缓缓站起来的红发少女，眼睛中终于流露出欣赏的意味——
“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戴维斯不可能做到你这样的程度。”
。
“戴维斯，听说了吗？”学院里，黑发的少年快步追上金发的男孩。
金发的少年明显长大了少许，腰佩长剑，性格也变得沉稳许多。
面对朋友没由来的询问，他皱了皱眉头：“听说什么了？没头没尾的。”
“你那个便宜老妹，安捷利卡啊。”黑发少年笑嘻嘻地，一脸神秘地说道，“刚传出来的消息，她砸碎了你家剑术场的大门，跑去真理之心学魔法了！居然敢给帝国大骑士脸色看，你妹妹真心碉堡了！”
黑发少年发自内心地感慨着，搭上了戴维斯的肩膀。
“对了！我记得你当初刚来的时候说过，安捷利卡放话说，绝对不跟你同处一室，才逼得你老爹把你送到幼狮来。现在安捷利卡去真理之心了，证明你老爹看走了眼，有没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滚开！”金发少年略有薄怒地推开黑发少年，“安捷利卡无论是血脉力量，还是剑术天赋都比我强多了！我父亲是帝国最伟大的骑士没错，但是他也是整个帝国最混账的父亲与师父！
戴维斯摸了摸手中的长剑，叹了口气。
“安捷利卡能离开那个家，对于她而言，也是件好事。”
有些事情，只有等离开了那个扭曲的家庭之后，才能真正明白。
。
“安捷利卡，对于你而言，‘火焰’是什么？”
有着金红色长发的年长女子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着安捷利卡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慈爱。
“讨厌的东西。”
安捷利卡头也没抬地说道。
红发的少女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在红色与铬蓝色间不断变换的魔力，苦恼万分。
对于她，魔法是远比剑术更加难以琢磨的东西。
剑术只要努力，就肯定报以你回应。然而魔法却远不止那么简单。
并且，太过强烈而个性的血脉资质，也令她的进度远慢于其他同学。
对于安捷利卡的回答，拥有睿智学者气质的女法师苦笑了一下，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她依然没想到安捷利卡居然如此地抗拒自己的血脉力量。
“安捷利卡，我逝去的姐姐所遗留给你的，真的是这么讨厌的东西吗？”
安捷利卡停下了手上的法术，抬头看着这位容颜跟自己似曾相似的魔法导师。
。
“想明白了吗？”
依然是那位金红色长发的女子，她手中捧着茶杯，走到已经在窗户旁坐了整整一夜的安捷利卡身边。
“中阶法师到高阶法师的瓶颈，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突破的。”
安捷利卡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看着回过头去的安捷利卡，女法师苦笑了下。虽然自相遇之后已过去一年，但是安捷利卡依然很少说话，即便开口，也言辞寡淡。
没有意识到女法师心中那微妙的惆怅，安捷利卡看着自己手心中摇曳的火焰，眉头紧锁。
在加入诺斯瓦火灵学派之后，她在魔法上的修行终于开始有所进展。但是血脉力量虽然看起来跟魔法相似，但是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体内蕴涵着强大力量的安捷利卡在享受着与生具来的恩惠同时，也不得不直面横跨在她的魔力与血脉之间的阻碍。
这一夜，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自己身体中，这股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
那股力量在她的手中，化作狂暴的火焰，充满戾气，比普通的火魔法更加凶狠。
这股绝对而纯粹的破坏力量，就像是她本人的一样，张扬而丝毫不知收敛。
“安捷利卡，还是那个问题，对于你而言，‘火焰’是什么？”
冬日的寒气，令温度降得很快，只是在安捷利卡身边待了一小会，女子手中的茶杯就凉了下来。女子抿了一口，皱了下眉头，手心中冒出淡淡的红光，杯中之水又很快重新冒出了热气。
出神地望着女子手中的茶杯，安捷利卡陷入了回忆。
剑术的练习场上，安捷利卡再一次被高大的男人击倒在地：“你在害怕什么！？”
然而即便已经倒地，她血缘上的父亲依然挥舞着钝重的铁剑，毫不留情地抽在少女的身上：“血脉就是上天赐予你的力量！拥有力量的人就是正义！去攻击！去撕碎！去杀掉一切阻拦你的人！去毁灭一切反抗你的人！动用全部的血脉之力，将一切都彻底粉碎！愤怒！愤怒带给你力量！没错！就是这样！”
“‘火焰’……是破坏。”安捷利卡低沉地说道。
然而不等一旁的女子开口，安捷利卡又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答案。
“这是那个人试图教给我的道理。”
安捷利卡看着自己手中的火焰，回忆起自己逝去的母亲，看着自己手心中小小火苗时，那仿佛看到了一切时的表情。
“然而，对我而言，‘火焰’，是馈赠……”
“是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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