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虽说融月有些纳闷赵珹态度的变化，但她到底没在上头琢磨多久。

        安慰完金花，银花，掬月宫里众人又兴高采烈地制起了糕点。

        没过几日，赵珹那头吩咐世宁公主为融月挑选合适郎君的事也有了着落。

        世宁公主一向把赵珹的话放在心上，她动用京中相熟女眷的关系网，很快掌握了京城里都有哪些未定下婚配的世家公子的情报。

        她因着自己是个爱看脸的，还十分周到地分派了画师去人府上给诸位郎君画像。待画像完成后又筛选了一番，最后才送进宫里。

        赵珹没有细看，只一挥手，让梁安跑腿一趟，送去掬月宫。

        第一批待相看的郎君画像就这么递到了融月手里。

        虽说是筛选过的，可也有厚厚一沓。

        融月拿在手里，吃了一惊，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二十四人。

        梁公公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照旧没什么表情，淡淡补充道：“乔小姐选出一位来，明日便可安排着在清凉殿相看了。若是这些人里头都没有满意的，也不碍事，世宁公主还预留了第二拔，第三拨”

        融月嘴角抽了抽，却也不好说什么别的话。只能认命地从那一沓里抽出一张来，递给梁安公公，“劳烦公公了，明日就安排先见这一位吧。”

        梁公公往画像上觑了一眼，没再吭声，忙着赶回御书房报备去了。

        他一走，掬月宫立刻就活泛开来。

        小桃好奇地凑过来盯着融月手里的画像，问：“小姐，你方才选了哪位郎君，他生得什么模样？”

        融月摇摇头，随手把画像塞给她，“我也不知道。”

        “诶？！”小桃不敢置信。

        连金花，银花都凑去瞧那些画像，手里正做的糕点都停了。

        融月净了手，重新揉起面来，回头见她们几个人兴高采烈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

        她未料到的是，陛下和世宁公主对给她赐婚的事能这么认真。

        既然，自己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的，此事还得早日和他们说清楚，若是等把这些画像上的人都相看了个遍再说不愿意，自己也太可恶了

        三个，就见三个。

        融月决定了，待见完三位，她就向陛下说明，说自己无心与谁结下姻缘。到时候再离了宫里，和小桃一并回山里去。

        翌日，掬月宫。

        融月一早就被众人拉起来梳洗打扮，为几个时辰后的相看做准备。

        她昨晚思虑过多，睡得不甚安稳，迷迷糊糊坐在镜台前，任由凝竹和银花打扮自己。

        打了个盹，突然想起上回在乔府也是迷糊得很，再一睁眼人都认不出了，顿时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到底凝竹和银花靠谱多了，融月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

        相看的时辰到了，融月进了清凉殿。

        宫人们一早在临近花圃水池的一处窗边布置好屏风和桌案等物什，静候人来。

        融月坐下后，望了望桌上精致的糕点，这才觉出自己好饿。

        她早膳都未能用上，就被捉来相看了。

        侍立在一旁的银花见她只管盯着桌上的糕点细瞧，生怕她没忍住就吃了，忙道：“乔小姐，再忍耐些个。现下吃点心的话，嘴上的口脂可就白擦了！”

        融月点点头，乖觉地缩回视线。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桃轻轻咳了两声。

        融月会意，今日相看的第一位郎君，他来了。

        御史中丞家的大公子沈固山由引路的宫人带进清凉殿时，心里依旧没底的很。

        虽说先前公主府的人派画师来沈府给他画像时，他也觉得奇怪。

        但沈府几位姊妹素来都与世宁公主相熟，关系很是不错，因此他也没有多问几句便随画师去了。

        毕竟，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世宁公主是个爱玩的呢。

        不曾想，昨日他从书院回府，家中竟等着一位宫里派来的小公公。

        说是奉了御前的差事，前来沈府通知他明日入宫相看。

        这可把他彻底搞糊涂了，问那公公相看何人，那公公只是摆摆手，说明日他便知晓，还说宫里到时会派人来接他，让他收拾得利索些。

        见他还要追问，那小公公不耐烦了，一句“沈公子，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爽利？陛下亲命我来传话，你这是撞了大运了！还多问什么？明日自然就都知道了，告辞！”把他嗓子眼里的话通通堵了回去。

        沈固山就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地进了宫。

        待他在桌前坐下，瞧见对面是位貌若谪仙的美人儿，不禁呆了呆。

        相看相看，原来他不是进宫面圣了，是来相亲的？

        他寻思着自己今次在书院考校中获得的名次，不过往前挪了几位，远远没到才名远播的地步。既如此，陛下和公主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姻缘来了？？？

        见来人也呆呆的，一副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倒稍稍缓解了融月的尴尬。

        她端起面前的香饮子喝了一口。

        殿内短暂的沉默后，沈固山开口问道：“不知陛下让在下来此与小姐相看是何缘故？”

        银花震惊：“还能是何缘故？这位公子，陛下安排相看正是为了日后给乔小姐赐婚的。”

        此话一出，融月和沈固山都沉默住了。

        沈固山端起面前的香饮子也喝了一口。

        虽然满心疑惑，但他素来爱研究这些个香饮子的配方，喝了一口便立刻眼前一亮，问道：“这香饮子甚好！不知叫什么名？”

        融月笑了笑：“名唤干木汤，有止渴快气除湿之效。”

        “可否告知在下方子？待回府后，在下也想试着炮制一番。”

        融月看了银花一眼：“你若是知晓方子，可说与这位公子听。”

        “是。”

        沈固山喜形于色，连声道谢，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本小册子和一支笔管，跃跃欲试地等着记下方子。

        银花：

        “干木，去穰净四两；粉甘草，炙二两半；茴香，白檀”

        待记完香饮子的方子，沈固山又对桌上的各式点心起了兴趣。

        说起这些点心，融月近来也学了几样，于这上头颇有进益。此刻也不拘束了，两个人就着桌上的香饮子和点心，便吃边聊起了方子。

        清凉殿里一改方才的寂静，热闹起来。

        殿外候着的一位小太监听了会动静，悄悄往前头去了。

        御书房外，梁安公公听完小太监的来报，默了默，摆摆手让他回去当差，返身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赵珹正提笔批注奏折，他注意到脚步声，头也未抬地问道：“清凉殿里进行地如何了？”

        梁安公公垂手答道：“回陛下，听人来报，说是乔小姐和沈家公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笔尖一顿，赵珹未作声，只一刹那的怔忪，又继续写了下去，朱红的批注在收尾时拉出一条长长的笔锋。

        搁了笔，赵珹站起来，随意走到窗前往外望去：“今儿个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

        梁安悄悄抬眼瞧了一眼赵珹，见他望着外头的景致，眉头却微微皱着，面上没什么笑意，心里不禁打鼓。

        总不至于，陛下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吧？

        打定主意要给人赐婚，让公主挑选各家郎君进宫与乔小姐相看的可都是陛下啊！

        没等他想明白，赵珹突然开口：“走，随朕一道去趟清凉殿。”

        赵珹踏上清凉殿外石阶时，远远瞧见他仪仗的宫人正要扯着嗓子通传，被他抬手阻止了。

        在殿前廊下堪堪止住脚步，门大开着，赵珹依稀听见里头传来的絮絮话声和笑声。

        果真，与人来报时所说别无二致。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赵珹纳罕了。

        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投契？有这么多话要说？

        那先前来见自己，她怎么几乎都不说话？

        梁安喉咙滚了滚，瞧出赵珹神色中略有不快，却也不知怎么劝慰，只能缩着脖子装鹌鹑。

        赵珹往前又走了两步，如此，他所在的位置恰能远远瞧见临窗的众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殿中，笼罩在融月身上镀了层金光。

        她在席间坐着，纤细莹白的手指端着茶盏，形状优美的水红嘴唇一开一合，眼睫弯弯，正笑盈盈地说些什么。

        一身豆绿的襦裙衬得她肤白到几乎是在发光。整个人熠熠生辉的，教人挪不开眼。

        赵珹窒了窒，心突然猛地一跳。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不发一言，转身沿着廊道下了石阶，匆匆离开了清凉殿。

        梁安公公赶紧带人跟上。

        忆及赵珹奇怪的神色，还有离开时那仓促的步伐。沉浮宫中三十载的梁公公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莫非，陛下真的情窦初开了？

        瞧见乔小姐和别的郎君坐在一处有说有笑的，就喝醋到一下子开窍，发现自己的心意了？

        梁公公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瞎想什么呢！

        自己早就是个六根清净了的，压根也没起过风花雪月，你侬我侬的那点心思。能看得懂什么？又能明白谁呢？

        准是自己会错了意，东想西想，疑神疑鬼的，在这瞎编排呢！

        陛下，他是什么人呐？！

        要知道，光说京城，爱慕陛下的女公子那可都是海了去了的。

        陛下要动心要开窍，何至于非得是现在？非得亲眼瞧见这一幕才那什么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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