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来客

良久，江羡鱼把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走到水盆前舀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萧衍的寝宫没什么下人，所以即便刚刚动静大了一点也不会暴露什么。月光透过梁间投射到堂中央的地板上，江羡鱼觉得有些累了

        “你知道，我母妃被带走前说了什么吗？”

        萧衍冷不丁的开口，神色凄然

        “活下去……”

        前者语气冷了下来

        “但我不服，活在别人的主宰之下还不如去死！”

        太子监国期间皇帝遇刺，这是让朝野震动的大事，也是让太子受到舆论抨击的机会，届时，各方势力会用此事做文章，储君之选定会出现分歧……

        萧衍明白，这么做有些见不得光，但他没办法，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江羡鱼本就是以此为目的，谈到利用也不过是互相成全，至于皇帝生死……那个人当初让朝廷上下见证他大义灭亲的时候恐怕也是这样想。

        “我们扯平了，我胁迫你，你反过来利用我，就按当初的约定，尽快送我离开……”

        望着萧衍离开的背影，江羡鱼静静开口。可怜世界上对的人也犯错，错的人从来不记得自己曾经错过……江羡鱼今天失败了，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

        …………………

        初春夜微凉，上安琉璃河畔入夜后静谧悠然。中年男人坐在亭中缓缓的添茶，一眼看去前者的头发已经有些不合年龄的灰白，也许只有摘下冕旒冠，人们才能看出皇帝眼中的落寞

        “老师说的均已应验，最后那一劫……大旻还有救吗？”

        萧渊叹了口气，语气略带恭敬的询问与之对坐的老者。

        澹台如珵一身素衣，此时轻呷着茶水没有说话，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棋盘上

        “一甲子太短了，你父亲把烂摊子留给你，恨不恨他？”澹台如珵终于抬起头，目光古井无波。

        萧渊语塞，思绪竟再次回到了当年，即位之初先帝对他说的话至今难忘：

        “往后一甲子内，大旻灾祸频生，生灵遭难，待期限到时，大水灌境，山河沦丧……这劫数渡得过，大旻再传千年，渡不过，萧家就得当终结天下的罪人啊……”

        萧渊没有从先帝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对于这个愚蠢的寓言，他曾不屑一顾，甚至为了证明这一点，前者在位期间勤政寡欲，恭亲爱民……

        可人祸也许能避免一二，但天灾呢？继位元年，关中饥！一纪之后的今天，天下蝗！

        “因果轮回，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会尽力而为的。”

        澹台如珵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萧渊的疑问，轻轻放下茶盏后，兀自离开了

        河畔亭中，萧渊仍旧望着清澈的河水出神，天水围猎一来一回已经过去月余，气温回升，连琉璃河都解冻了

        ………………

        四海飘渺客，天涯倦旅人

        百里路披着青衫，简单干净，脚下草鞋上的泥污倒是显得格格不入起来。路旁丛生且枯黄的蒿草在晚风的吹拂下轻颤着，赶路少年好似融入这晴朗月夜一般，润朗，安然。

        照此速度，明天一早就可以抵达帝都，上安。

        “我饿辽！”

        百里小桃丢下书筐，脸色不爽

        “吃的不见多带，这些个破书你倒是落不下！”

        见妹妹这样子，百里路却也不恼，反而温柔的摸了摸前者的小脑袋轻声安慰

        “累了就歇一会，等下换哥哥背吧”

        可后者越是这样百里小桃就越生气，直接甩头跳着脚气愤道

        “都怪你！官瘾哪这么大？师父刚死你就急着入仕，赶考赶考……我叫你——哎呦！”

        百里小桃狠狠的踢向脚下的石头，可一个不小心，整个人顺势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看着妹妹委屈又无处发泄的小脸儿，百里路噗嗤一声笑了

        “古人讲，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凡人哪有免俗的？师傅当初也不过是教我们不去当卖主罢了”

        “那你是啥子？”歪着眼，百里小桃一脸不屑的问了一句。

        “买家”

        “我看你就是想当官儿……”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让你看出来了吗？”

        百里路不再过多辩解，溺爱得揉起了小丫头的头发，笑容和煦如春风，眉眼温柔似清泉……仿佛天地间没有事情能让这样的人动容

        蜀州路遥，此去京城，百里路和所有赶考的举子们一样，也是为了那惊蛰后，春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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