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也是宴席

　　刘娥这一跪下，三位长老立刻变了脸色，在百花宫成立至今，还没有宫主给长老下跪的事情出现，“这如何使得，宫主快快请起。”刘娥这一跪，是替小娥跪的，是给死去的八大长老跪的，感谢她们舍弃自己的性命，支持百花宫。这三位头发全白的老人，也将是以后刘娥在百花宫内最大的依仗。

　　毫无悬念的，三位长老一致认同刘娥的决定。她们满脸欣慰的看着刘娥变得懂事和感性，觉得百花宫的将来，一定会重新振奋，恢复以往的荣耀。

　　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京城，今日也有一场宴席。

　　“官家，这宴席，还有两刻钟就到时辰啦。”一脸堆笑的老太监王继恩，正捧着一只菊花滴水壶，小心的向砚台上滴了两滴清水。

　　一只瘦骨嶙嶙苍白的手从案上拿起乌黑描金的极品徽墨，就着水滴在砚台上缓缓研磨。“恩。”赵非义一边磨一遍示意王继恩再加一滴水。“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听说，下午招了太医问诊，这宴会老奴按您的吩咐没有通知太子。”“恩。”赵菲义继续磨墨，脸上面无表情。

　　“要不要老奴现在去叫太子过来？”王继恩讨好的问道。“哼！”赵非义冷冷的看了老太监一眼，他的背立刻伛偻下去，再无声音。

　　这时节，此刻的汴京已经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眼看日头偏西，在外面站的久了，几个老胳膊老腿的大臣，难免有些嘀嘀咕咕。“又来这一套。”高怀德胡子气的都翘起老高。向拱却比较淡定，揣着手抬头望望天，对高怀德道：“变天了，宴无好宴啊。”这两人的对面远远的站着几个新晋的高官，都是皇帝在王府之时的幕僚，平日里没什么本事，如今却水涨船高，跟着皇帝登基的脚步步步高升，一夜之间鸡犬升天了。

　　冷风中，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终于，众人快要冻僵的时候，远远跑来一顶华盖，赵非义与老太监王继恩正飞快奔走而来。赵非义面色如常，王继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像狗一样喘着粗气。“各位老大人包含包含，朕练笔一时高兴，给忘记了时辰，给各位赔不是啦。”赵非义满目含笑对着众人一拱手。

　　“皇上万岁，万万岁。”“快快平身。”

　　明知道皇帝故意折腾人，还要下跪谢恩，这已是三个月来众人习以为常的事。

　　开宴之后既有酒菜上桌，方案大席，众人围坐，均不敢抬头，埋头苦吃。但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冷饭冷菜，一块肉都没有，大米居然还是搜掉的。几粒清晰可见的绿毛米夹杂在白米中间把大半白米都染成淡绿色。

　　“官家，这是。。。”众人纷纷停下碗筷，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青菜叶子几乎都是枯黄的，米饭吃到嘴里有股淡淡酸味。连下人都不会吃这种搜掉的东西吧，现在给这些大将军大臣们吃，简直非一般人所能想出来的。

　　“哎。”赵非义这时叹了口气。“今早朕接到几省灾情的呈报，就再也没有吃进一点东西。可怜这天下百姓，因为朕无能管理的过错，正在忍饥挨饿，我们今天就为了他们吃一顿灾民宴吧。”

　　“官家睿智无比，这怎么能说是您的过错呢，”立刻，前幕僚现在的中书舍人贾琰站起来大声说道：“您为天下这几月以来掏心掏肺，现在又恨不得把皇宫的所有食量省给灾民吃，您的爱民如子之心日月可鉴呀。”

　　“是啊，您是明君呀，您对灾民太好了。”前幕僚们纷纷追拍马屁，“官家让我们吃这灾民宴，意在让我们与灾民一起面对天灾人祸，让我们对灾民的遭遇感同身受，官家真是太有爱民之心了。我等深感惭愧呀。”

　　赵非义满意的点点头，“朕也有愧呀，朕没有治理好这天下。让天下的百姓受这饥寒交迫之苦。”

　　“这不是您的错，天子坐垂堂，大臣管四方。是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没有管理好天下，才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灾民遍野啊，陛下爱民如子，心里该多难受啊。”幕僚们毛头开始转向老臣。

　　“陛下，老臣以为，大赦天下，减赋养生才是如今根本之策。”高怀德赶紧放下碗筷，站起来说道。“坐下，坐下说。”赵非义一副体恤老臣的模样。

　　“陛下，臣等两个月前一直在呈报内务节俭开支。但是陛下龙升万岁，后宫内新晋宫人，各宫宫殿大修，花费之多，几个省的赋税几乎花的一干二净啊。”高怀德大嗓门说道，完全没看到赵非义越来越冰冷的神色。

　　“这说的什么话，皇帝龙升这是多大的盛事，怎么能从这里节俭开支，你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幕僚们顿时群起而攻之。赵非义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幕僚们七嘴八舌冲着高怀德嚷来嚷去，把高怀德的官职比他们高这件事完全无视。

　　吵了良久，赵非义才摆摆手。“此事是朕考虑不周。”高怀德惊讶的看着赵非义，这位今日居然自己认错，太阳莫非从西边出来了。随后他下一句话，高怀德就不惊讶了，听的犹如晴天霹雳兜头落下，“朕需要你们这些老臣时刻在朕的身边提醒朕啊，拟旨，自即日起，高怀德、向拱二位老将军免去检校太尉一职，皆升任为侍中，以后定居开封，随时进宫辅助朕。”说完，举起酒杯对着二位老臣又道：“朕以后就靠二位多多指教了。”“不敢不敢。”高怀德与向拱对视一眼赶紧跪下谢恩。

　　这位别的没学会，他哥的杯酒释军权倒是学到了精髓。只不过，高祖的军权是用皇亲来换的，被剥夺军权的大将军们纷纷许以皇家公主，或者选女送入后宫，结为亲家。大家都觉得皇帝都已经是自己人了也就释怀了。而眼前这位皇帝的杯酒释军权，就真的只是一杯酒而已。

　　高怀德老将军如此人物，开国元勋勇冠三军，为大宋数一数二的军中顶梁柱，高祖时一直忠心耿耿备受重用，赵匡胤对高怀德无比礼遇，赵非义却对其大甩冷板凳。向拱也是战功赫赫，为人一直低调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此次却是拿这二位大将军开刀，打压不对自己阿谀逢迎的前朝老将老臣。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出宫后，高怀德飞快的在前面走着，向拱在后面追，“高大人留步。”

　　“简直是岂有此理。”高怀德健步如飞，从没有过如此待遇的老将军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戎马一生最后落到一无所有。“高大人莫要着急。”向拱也已经年纪不小了，但是步履并未见一丝慌乱。

　　“大人有何想不开，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已，你我就此安居开封，颐养天年有何不可。”“哼，老夫没你这么好的气性，老夫受够了这窝囊气。”高怀德吹胡子瞪眼睛。“高大人说的，不受气又能如何，咱们如今啊，只能认了，谁叫功夫不如人啊。”“什么功夫？”“拍马的功夫呗，您老哪壶不开提哪壶，官家请咱们吃灾民宴，意在彰显其节俭之心，您老大人却揭开后宫巨额花销，这不是在打官家的脸嘛。”“老夫实话实说而已。”

　　“话虽如此，但忠言逆耳啊。”向拱微笑着一派云淡风轻。

　　“我说，这官家把我们这些封疆大将弄回开封，不是今天才有的打算吧。”高怀德也不是只有脾气的傻子。“这是自然，说不准啊，从咱们请立太子之时就已经心生不满了。”向拱压低声音回道。

　　宋高祖莫名突然驾崩，赵非义登基还未满月，一帮老臣即请立太子，戳到了赵非义的尴尬之处。赵非义登基，公开名义用的是高祖有遗照，传给其弟，那么接下来赵非义要立的太子，顺应该是其皇弟赵光美，而不是赵非义的大儿子元佐。

　　此事赵非义非常不愿面对，对偏偏一群老臣步步紧逼，怎能不怀恨在心。不得已之下，只好把先前王府幕僚赶紧提升，来帮助其在朝堂上争取支持。就像今日的灾民宴，维护官家颜面，还是这帮老随从深得赵光义的心。

　　幸好赵光美自己在上朝时提出坚决不接受太子之位，否则太子能否落到儿子元佐的头上还不一定呢。此事之后，皇宫大清洗即刻开始，几波提倡立太子的老臣相继被替换。接连着，宋高祖宠幸的，赵非义偏偏打压，宋高祖厌恶的，赵非义就偏偏宠信，朝堂之上于是无人再敢说否定皇帝的半个字。赵非义靠着阴狠手段，表面上完全掌握了皇宫。

　　“哎，老夫腹中有些不适。”高怀德感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胀起来，几个大屁随后而至，高怀德顿时老脸通红，向拱也捂着肚子叫道：“我已经憋不住了，赶紧回去出恭，哎呦。”二人赶紧各回各家，彻夜折腾一番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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