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夜话女真

　　沈惟敬听到此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说道：“其中高下我自不便评论，但却觉得日本茶有些青涩，单一，而我们大明之茶则是百花齐放。品茶。”

　　“可沈大人可知道，我们日本国万世一系，百姓千百年来只忠于天皇一人，却不像中国之人朝代更迭兴替，皇帝轮流做。就像这茶一样，我们日本从一而终，大明茶类虽多，却繁杂无章。”小西行长道。

　　沈惟敬又道：“非也，自上古黄帝以来，剿灭蚩尤，东征西讨，始有中华，虽历夏商周秦汉晋周隋唐宋却传承至今，虽蒙元一时窃占中土，但我太祖皇帝恢复中华，重塑礼仪，就如这茶虽样式繁多，但归根结底品的是温、良、恭、俭、让，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国一代茶圣陆羽则运用《易经》中三个卦象：坎、离、巽创制八卦煮茶风炉，都说这水火不融，而《易经》上却说水火相融万事才可成，很多事终归要合在一起看。”

　　“沈大人好口才。”“小西大人也很是厉害。”

　　双方唇枪舌战之后，终是进入了正题，只听小西道：“贵国的条件太过苛刻，我虽然很想促成合谈之事，但我国太阁殿下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

　　“此次能够来到名护屋城，就代表我们的诚意，我的任务就是促成合谈，避免刀戈，但贵国提出的条件是我大明自开朝以来都没有的事，若是贸然答应，我将会万劫不复。”

　　“那依沈大人看，我们就没有一点促成和谈的可能了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就看小西大人愿不愿意与沈某演一出戏了。”

　　“哦？”…

　　第二天，双方再次来到谈判桌的时候，沈惟敬当着日本使者的面答应了七条建议，但对同行的谢用锌、徐一贯等人却诈称丰臣秀吉已同意向明朝称臣，请求封贡，并退出侵朝日军。而小西行长则对丰臣秀吉汇报说，明朝使者已经同意了丰臣秀吉的七条建议，只需派日使与明使一道去北京请万历帝最后批准。

　　就这样，在两方谈判者欺上瞒下的斡旋后，双方几乎要达成“协议”。

　　尔后，四川参将刘铤率军五千赶赴援朝，并被任命为副总兵。给明军注入新的生力军，而日军则全部撤退至釜山，但如松为保存实力，始终未让明军参与到南方四道的战斗之中，大批明军驻扎在汉城，因此南部四道的陆战范围都很小，基本都是少量朝鲜官军或者义军以游击的方式攻击撤退途中的日军。

　　到了6月，战况再次陷入僵局，此时的朝鲜瘟疫流行，明军于当地征发粮食越发不易，而日军在朝鲜也举步为艰，为了保全占据朝鲜南部四道的战果，日本遂派使节随同明使沈惟敬由釜山至北京城议和。7月，朝廷宣诏退兵以进行日本封贡事宜，于是李如松大军撤退，只留刘綎及游击吴惟忠共七千六百人分别扼守要口。但兵部尚书石星一意主和，再撤吴惟忠兵，结果只留刘綎兵防守。

　　如果一切按照历史的轨迹来走，这一次至少有三年半的和平光景，收到了朝廷的退兵诏书的时候，如枫正与如柏、如梅陪同如松巡营后聚集在一起，说起了如今局势，见大家表情轻松，如枫便问道努尔哈赤的一些事。

　　“不过一家奴尔。”如柏道。如柏这么回答可能就是整个李氏家族对待努尔哈赤的态度了。这努尔哈赤在李成梁面前卑躬屈膝，一点不敢有所放肆，恨不得李成梁就是他的爹，不对，比他亲爹都亲，在明朝面前年年进贡，岁岁招安，暗地里却是在整合力量。也怪不得李家人如此小看努尔哈赤了。

　　“非也，努尔哈赤用祖、父所遗的13副甲胄起兵，从万历十一年起到万历十六年，仅仅五年时间便统一了建州五部，从万历十九年（159年）正月开始，又挥师东向，攻取鸭绿江路。其志不在小，依我看他是想要统一女真三大部了。不过统一女真三部又如何，也就是求朝廷封个都督就到此为止了。”如松道。如松的眼光终是高人一等，也算是李家人中最能看清形势的了，不过以如松也只是认为努尔哈赤最多就是统一个女真三部。

　　如梅却是不以为然，说道。“统一女真三大部？不可能吧，即使他统一建州五部，可是海西女真实力雄厚，兵力数倍于建州，想要统一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海西女真的确实力强于建州，不过力量分散，各部意见不一，如一盘散沙，反观这努尔哈赤，其部落众志成城，其部下心往一起使，依我看，努尔哈赤的胜算要高一些。”如松道。

　　“按照我的想法，努尔哈赤不仅想要统一女真，他还想攻取辽东，夺取我大明江山。”如枫道。

　　众人愕然的看着如枫，在他们看来如枫简直就是在说笑，

　　如松说道。“这倒不至于，其志虽不小，但想以区区女真民不过百万，兵马不足十万就想撼动我大明江山，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柏却是说道：“就是，弟弟哪里听来的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这可是挑拨关系，努尔哈赤现在可是建州卫指挥使，是我大明将领，说起来还是你的同僚呢，如此诽谤同僚，是可以治你罪的。”

　　“哼，萨尔浒之战就是你畏战不前，导致全军大败，从此辽东葬送，现在还要治我罪。”如枫心里如此想话却不能说出来，他本就与这二哥如柏不太亲近，盖因他喜好享乐，如梧又与他们亲近，跟大哥如松比起这如柏能力不足却十分骄傲，平日里对亲兄弟还好一些，对待如枫这种拐弯的亲戚就不屑一顾了…

　　“今日是我李家兄弟言谈，何来治罪一说，如柏，你未免太过言重了。”如松道。“子毅，你也是过于草木皆兵，我知道四叔当年的事，咱们当初也是误杀了努尔哈赤的父亲和祖父，但现在咱们家与努尔哈赤交好，辽东军经朝鲜一役损失很大，更需要与努尔哈赤保持友好。”

　　“嗯，弟弟唐突了。”如枫道。

　　见气氛越发沉闷，如梅便聊起了辽东之事，众人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大家聊了聊便各自散去。

　　众人走后，如枫却是折返，如松问道，“哦？子毅，可还是有话要说？”

　　“弟弟对于努尔哈赤还是有些话想和哥哥说。”如枫道，

　　“你说吧。”如松点了点头，说道。

　　“哥哥，辽东的情况你最是清楚，我李家精锐现在也已损失殆尽，辽东贫苦，这次朝鲜之战因离辽东最近使我辽东逃兵最多，民不聊生，兵不堪战，而努尔哈赤于建州雄起，他日若实力攒足，一统女真，此消彼长，不敢说会否进入中原，但必会染指我辽东。”如枫道。

　　“难道他就不能替我大明守土一方，将枪口对准蒙古吗？”如松道，

　　“哥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有明以来，先是打击北元，然后英宗土木堡之变，远了不说，就说这蒙古，时叛时附，前一段时间的宁夏之役哱拜就本是蒙古人，效命朝廷数十年最终却还是反叛，而且套部蒙古的支持也坚定了哱拜的反叛之心朝廷将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镇守九边，就说明了这些蒙古人不可靠，他们实力不够的时候在我们面前就会卑躬屈膝，有朝一日他们有本事了，他们就会来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钱，他们就是养不饱的白眼狼，在他们看来没有孔子的儒家思想，只有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如枫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松沉默片刻说道：“那以你之见，该怎么做？”

　　“依我看，努尔哈赤东进，海西女真与建州五部的矛盾终有一天会暴发，种种迹象表明，不久之后努尔哈赤便会和海西女真进行决战，朝鲜已无战事，弟请率本部从朝鲜直奔海西女真侦查敌情。如果情况允许，如枫希望此战会是两败俱伤，由此，至少延缓努尔哈赤的女真统一之战。”

　　“我大明向来不参与各部之事，如此一旦被发现，上报了朝廷，只怕会麻烦。”如松道。

　　“大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难道就看着这努尔哈赤统一女真，挥师南下吗？”如枫道，

　　如松却是说道：“你啊你，你知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为对努尔哈赤一再纵容，难道就只因为误杀了他的祖父和父亲吗？”

　　如松的问题倒是让如枫费解了，问道：“难道不是吗？”

　　如松笑道：“告诉你多少遍，看什么事情要往深了看，父亲戎马一生，杀错的人何止千万，努尔哈赤与我李家非亲非故，为何单单对他纵容？”

　　如松一说，如枫也是豁然开朗，想道‘对啊，我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如枫问道：“还请大哥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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