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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清河映月故人来


回到客栈后,吴启仁将初九放到床上,看着小丫头恬静的睡相,他轻轻的将被子盖在了少女的身上。然后便转身坐到了桌旁,正要给自己倒杯水,目光却瞥见桌脚那儿竟放着一封信。

他转头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缝,随即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信封。

信封上是空白的,只有在封口的地方画了一个形似爪痕的图案,仿佛三道闪电印在了纸上。

吴启仁眉峰紧锁,轻轻撕开了信封,从里面只取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寥寥两句话:书剑寄香语,夜阑共泛舟。下面则是印着一个红唇印记,隐隐散发着兰麝清香。

吴启仁愣愣的看着那张纸条,脸色竟变得十分难看,那嫣红的唇印就好像是这世间最厉害的毒药,令他心生畏惧。

过了许久,他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将纸条连带着信封搓成了一捧飞灰洒向窗外,转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着的初九,起身吹灭了烛火。

临近子时,花街红灯下,孤零零的打更人敲着竹梆走过,顿时引来一阵犬吠,来此寻欢的客人们已经找到了各自的相好,一头扑进了温柔乡,宁州城迎来了一天之中最为静谧的时刻。

月色下,一个醉汉脚步虚浮的拐进幽暗的深巷,就在他晃晃悠悠的走出五六米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前不足百步的地方有两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醉汉眯着眼睛抬起头,打了个酒嗝,咂吧两声呵呵笑道:“朋友,可否行个方便?”

说话时,他的一只手悄悄搭在了腰间刀柄上,在他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怪异的弯刀,刀柄很长,占了刀身的二分之一,而这把刀的刀刃则是弯成了一个很夸张的弧度,近似于满月,严严实实的包裹在牛皮套中,这种形状的兵器在中土很是少见。

站在黑暗中的两人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寒芒,仿佛盯住猎物的猛兽。

醉汉脸上渐渐阴沉了下来,若不是身上还散发着浓烈酒气,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时,黑暗处的一人开口说话了,只听他声音沙哑的说道:“寒烟阁醉氓,杀。”

那一个‘杀’字吐出来,冷的如同一块寒冰。被直接点名的醉汉冷笑一声,迅速抽出弯刀,手中酒壶朝着二人用力丢了过去,酒壶在空中打着转,竟发出了呼呼的破空声响,可见这力道是极大的。

那两人反应也是极快,在酒壶砸来的一瞬间,他们便也抽刀冲了过来,那两柄刀正是龙骧军佩戴的大梁横刀。身穿黑衣、腰挂横刀,这二人正是王贤明手下的影卫。

当先一人举刀直接劈开了酒壶,当漫天酒水泼洒开来时,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的接近过来,圆月似的弯刀带起一片弧形刀光狠狠的劈下。

黑衣人眯起眼睛,长刀忽然向上挑起,重重的劈砍在了迎面而来的刀光上,“锵”的一声就将醉氓的弯刀给架住了。

谁知醉氓却是冷冷一笑,执刀的手轮了一圈,好似推磨一般,两柄刀瞬间擦出一片火星,黑衣人顿时双眼圆睁,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吸入的空气便从脖颈处漏了出来,一道血柱喷涌而出,竟是被直接割开了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幕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影卫却已折损了一人,身后另外一人见状,动作没有任何犹豫,长刀挺刺而来,醉氓不屑的冷哼一声,正要反手抽刀将其解决,却不想这一抽,弯刀竟纹丝未动。

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慌乱,可为时已晚,影卫横刀没有任何阻隔的穿透了他的胸膛,生命气息瞬间如同泄洪一般流淌出体外,他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那已经死透了的影卫,只见那尸体一只手依旧架着长刀,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了弯刀的刀刃。

醉氓就这样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等到横刀抽离,两具尸体齐齐倒在了地上,这时,黑暗中又走出了两名黑衣人,三人没有任何交流,迅速的清理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然后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在狭窄的弄堂里,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逐渐飘散于风中。

当晚,宁州城各个角落都在上演着这一幕暗杀,一直持续到下半夜,将朦胧的月光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城东清河桥下,一艘挂着红灯的小舟静悄悄的顺着河流飘荡。船上只有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在船尾的是一名身穿黑袍的老妪,她手握船桨轻轻的划动,带起一片片水花,而那坐在船头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纤细白嫩的手上举着一盏碧玉杯,身前放着一壶酒还有一碟茴香,就着月光徜徉在小桥流水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感觉。

女子正是在锦园春中步步生莲惊艳全城的林盼盼,此时的她依旧穿着一身红色长裙,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头青丝被挽起,用红丝带扎在了脑后,身旁还放着一柄精致的长剑,剑鞘上嵌着一颗翠绿的玛瑙,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光芒。

当小船划过石桥时,林盼盼秀眉微挑,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柔声说道:“来都来了,为何却不现身?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呀。”

她话音刚落,船尾老妪立刻将木桨拍入河中,溅起一道水幕打向石桥。这一手看似小孩子打水仗一般,其实水幕中暗含内劲,与普通武者不同,步入玄通境界的武者可以将内力外放,水不会伤人,但是隐藏在里面的内劲却可以斩钉截铁,若是这水幕落到石桥上,必然会将石桥表面打的千疮百孔。

只不过这道水幕来势汹汹,却并没有能够落到桥上,而是在距离石桥三尺的地方被一道无形劲气震散了。

老妪见此情形明显震惊了一下,只见她佝偻的身躯猛然一震,手上木桨竟好似纸糊的一般被她单手抡起,旋即狠狠砸向水面。虽是故技重施,但这次明显威力巨大,若说之前那一下只是试探的话,这次已有了必杀之心。

然而木桨还没碰到水面,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托住了她的手腕,桨板停在水面上方寸许距离便不再落下,只是将水面吹起了一片涟漪。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小船上响起,“老婆婆,劲使大了容易闪着腰,您可悠着点啊。”

红色灯笼散发出的亮光勉强能够笼罩这艘小船,而此时的船尾处竟不知何时多了一名侠客装扮的年轻男子,他腰间的虎形玉佩随着船身的颠簸摇摆着,反射出一道道光华。

老妪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侠士,体内一股阴寒气息凝聚起来,朝着被攥住的右手冲击过去,可随即发生的事情却令她骇然了。

只见她的内力在运行至手腕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无声无息的就没了。

正当老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要再次尝试的时候,林盼盼巧笑嫣然的说道:“孙婆婆,你先上岸吧,我与这位公子要好好叙个旧。”

老妪闻言当即应了一声,竟然很干脆的直接散去了凝聚起来的内力,对林盼盼的话没有丝毫的质疑和犹豫。

男子见状也松开了钳制的手,便见老妪屈膝一跃,直接跨出五六米的距离上了岸。

“这老婆婆好身手啊。”少年由衷的赞叹了一声,旋即面向船头位置,一双星眸与红衣飘飘的林盼盼对视了一眼,但是很快便又撇开了视线,因为他发现这个女人居然开始挑逗他了。

“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男子脸上微微泛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灯光的影响,只是看他的样子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似乎很不擅长和林盼盼这样的女人打交道。

“小亭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的害羞啊。”林盼盼掩嘴咯咯娇笑,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男子皱了皱眉,声音带着些冰冷,说道:“我姓吴,叫吴启仁。”

“哦?吴启仁。”林盼盼饶有趣味的念了一遍,随即举杯喝下杯中之酒,脸上浮现一片红霞,眼神竟在这一刻流露出些许落寞,淡淡的说道:“不管你叫什么,在姐姐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亭子。”

吴启仁微微动容,但很快却又板起了一张脸,问道:“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宁州城晃悠,就不怕被人盯上吗?”

“怕什么,反正沿河一路都没人。”林盼盼呵呵一笑,语带不屑的回道。

吴启仁这才注意到从清河桥一路过来,两岸确实安静的有些诡异,居然听不到一丁点的动静。

“没想到你们寒烟阁有这么大的能耐。”

“能耐?”林盼盼又是呵呵一笑,“寒烟阁确实有些能耐,但还没有本事在铁枪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吴启仁当即脸色巨变,“那你还有心思在这喝酒赏月?”

“这不是见到故人喜不自禁嘛。”林盼盼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吴启仁,真像是个柔弱的女子在寻求保护。

不过吴启仁却没有看她,只是注意着两岸的黑暗处,隐约间能够看到房顶趴着的几团黑影。

“还是你的面子大,王贤明居然出动了影卫来招呼你。看来你那一曲太平赋让这位铁枪感受到了威胁啊。”

林盼盼不以为意的说道:“其实我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但这世间之事总是情非得已。”

“所以你就用行动证明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跻身天榜,那些所谓的高手在你眼中只不过是小鱼小虾?”吴启仁踱步走到船头,拿起林盼盼面前的酒壶直接仰头灌了一口,赞叹道:“好酒。”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林盼盼娇笑着回了一句,那笑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仿佛是发出信号一般,在她收起笑容的一瞬间,黑夜中突然射出无数箭矢,朝着小舟落了下来,岸上的老妪发现情况不对,立即高高跃起,身上黑袍猛然之间鼓荡开来,无形的气浪扩散开去,竟冲散了半边箭雨。

只是这些箭矢太过密集,而且是从两边射过来的,老妪即便是挡住了一部分,仍旧有很多羽箭飞向小船。

吴启仁不慌不忙的抓起碟中一把豆子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两口,将那些闪着寒芒的利箭当做了微小的飞虫一般,竟是浑然不在意。

林盼盼见他这副模样,只道是指望不上这个男人了,眼看岸上老妪已经身中数箭,虽然并不会致命,可在一波箭雨之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便会杀将出来,老妪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想到这,她无奈的叹息一声,满含幽怨的眼神瞥过吴启仁的脸庞,旋即伸出纤纤玉手拂过身旁那柄精致的长剑,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落白。”吴启仁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眼见那些箭矢呼啸着当头落下,却在这时,箭头上竟突然凝结出了一层冰霜,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人咋舌,无数的利箭就好像掉进了泥潭里一样,下落的速度异常缓慢,几乎是凝滞不动了,就好像一根根冰棱悬在半空。

林盼盼优雅的站起身来,随手拨开面前几根利箭,那些箭支在她伸手触及的一刹那顿时根根崩碎散落到了河水之中。

她赤足跨入河水,足尖在河面点出一圈圈的涟漪,竟如凌波仙子一般缓缓朝岸上走去。

吴启仁眯起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放下了手中的酒壶,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林盼盼一只脚踏到岸上的时候,躲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也全部冲了上来,横刀锋芒毕现,这些影卫面对林盼盼这样的绝世佳人时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一个个气势如虹,铆足了劲想要第一个将长刀砍在这个美丽的女人身上。

林盼盼面对如狼似虎的影卫却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是闲庭信步的走向他们,只是手上那柄剑已经出鞘,淡蓝的剑光如流水一般拂过黑衣人的咽喉,带起了一片片殷红的玫瑰。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影卫的个人实力虽然不强,但是这么些人却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一切只因林盼盼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这就好像一场鲜血与哀歌交织的舞蹈,她用五十人的生命诠释了何谓杀戮的艺术。

吴启仁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轻轻挥了挥衣袖,悬在半空的箭矢顿时调转方向,朝着围攻老妪的那些黑衣人射了过去,那速度竟比之前射过来时还要快,就像是流星陨落一般,还未听清破空声,岸上的影卫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眨眼之间,一场厮杀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影卫精心的布局,付出了百多人的代价,结果连对手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只能说是决策者的严重失误。这个锅总要有人去背的,不过后面的事情就不是吴启仁所要关心的了。

他举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甘冽的佳酿渐渐平息了胸中的杀意。清澈的河水倒映着空中的明月,让人生出了几分错觉,好像这明月本就沉在河底,只要伸手探入水中就能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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