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036

        莫维叶醒来后看到的是有些眼熟的、客栈客房的房顶。

        谢笠洲坐在她身边，见她醒来松了口气：“是……殷宁语小姐带你出来的，听说你出来之后殷家乱了一阵子，不过现在已经稳下来了，你放心。”

        莫维叶狐疑地皱了皱眉：“我怎么出来的？你们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谢笠洲把事情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莫维叶听着听着先是眉头紧皱，接着神情一松，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也是昏了头了，大晚上的没想清楚吧，宁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笠洲有些犹豫：“那……不妥吗？”

        “没有。”莫维叶摇了摇头，“宁越都会解决的……我获救或者不获救差别都不大。”

        宁越都会解决的？

        谢笠洲心情复杂地在心里复盘了一遍这句话：“……那你感觉怎么样？我给你拿点吃的喝的？另外，殷小姐在楼下，你要和她谈谈吗？”

        ——类似这种时候殷宁语总有很大的怨气。莫维叶被谢笠洲搀扶着下楼的时候殷宁语正和白螺面对面吃饭。见莫维叶下去，殷宁语头一偏筷子一摔：“事儿办得不靠谱，男人找得倒快。”

        谢笠洲闻言有些无奈，殷小姐帮着救叶子的时候尽心尽力的，这会倒是摆上冷脸了——这就是俗称的傲娇吗？放在现实里来看可不太可爱啊。

        莫维叶已经听惯了殷宁语的嘲讽，因此只是浅笑着当没听到：“我听笠洲说是你带着他们进的殷宅，谢谢你，不然我可能会死在那里。”

        殷宁语冷笑：“要是我没去呢？你找来的人倒还算聪明，知道去找殷宁越——可宁越根本不打算管你这档子事，压根就没让他们进门；如果我不是恰好听到了宁越和谢先生打的那个电话，就凭他们俩想潜进殷宅平安无事地把你救出来，就算带着面具人，运气再好也得去半条命……”

        白螺慌里慌张地想打圆场：“是啊，得感谢殷小姐……”

        殷宁语漠然地打断了白螺：“莫维叶，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觉得你为了你这个计划半途死了也无所谓吗？你当时躺在那，就剩半口气，要不是谢先生给你灌血你根本活不了！”

        莫维叶有些意外地看了谢笠洲一眼：“……是吗？其实按计划……”

        按计划那帮人是根本不敢就那么把她弄死的，就算她濒死了也得把她救活；另一头宁越也会挑合适的时机去和殷家交涉，所以她的苦头不会吃太久——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殷宁语的。

        “……那，殷家现在怎么样了？”莫维叶试探着问了一句。

        殷宁语拿起筷子又吃起了饭，不再抬头答她一个字。

        莫维叶被谢笠洲扶着在她桌旁站了很久，期间白螺多次欲言又止，谢笠洲才扶着莫维叶慢慢走到了另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边。

        莫维叶的伤很重，肩侧缠着厚厚的绷带，略抬起手便疼得额头冒汗。谢笠洲替她点了份玉米粥，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殷宁语冷眼瞧了半天，吃完饭后招呼也不打一声，自顾自回楼上去了。

        白螺收拾好碗筷，走到莫维叶那桌坐下：“叶子，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说完她看了看叶子的脸色，“……要不，我还是想办法联系一下那个殷宁越？”

        “不用。”莫维叶摇头，“你们记得我们给殷非施术的那栋废楼吗？”

        谢笠洲和白螺二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记得。”

        “那是丁家的产业。”莫维叶的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的得色，“多的我不能再说了，你们可以去问问宁越……等宁越从殷家回来，事情应该差不多能解决一半。”

        谢笠洲的脸色有些古怪：“丁家……是那个专杀怨鬼的丁家吗？”

        “对……”莫维叶此时整个人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竟然一时半会没有发现谢笠洲的不对劲，“你记得我那个死后找前男友复仇、最后被绞杀的那个女性朋友吗？她最后就是死在了丁家除妖师的手里。”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谢笠洲接到了殷宁越的电话。

        那头殷宁越的声音略有些焦急：“宁语在你们那里吗？”

        “……在，怎么？”

        “我马上去接她。”那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似乎是殷宁越出门了，“谢谢你们收留她，我……”

        “你只关心你妹妹是吗？”谢笠洲想起莫维叶身上的伤，心头窜起三分无名火，“……算了，之前叶子跟我说，丁家的事可以来问你，是真的吗？”

        “丁家？”殷宁越很是意外，“你和丁家有什么渊源吗？”

        “丁家是不是和你们的计划有关？”谢笠洲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冷静一些，“如果你不回答，我就去问现在就住在我们客栈楼上的殷小姐——如果丁家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那你也不想殷小姐知道你们的具体计划吧？”

        哪怕只是一部分。

        殷宁越此时已经上了车，闻言被他气得笑了一声：“行，你想知道什么？”

        “丁家原本也是勉强可与殷家齐名的家族，为什么在二十多年前全族失踪、杳无音信了？”

        “失踪？”殷宁越又笑了一声，这次听来像是嘲笑，“谢先生，你也是干这行的，不会不知道所谓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也说了丁家以前可以同殷家齐名，那某些人、某些家族为了名声或者一些别的原因把丁氏整族杀绝也不奇怪吧？”

        那头谢笠洲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是说……殷家动的手？”

        “丁家以前可不仅是能和殷家齐名、还是能和殷家联姻的存在。”殷宁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意，“当时被灭口的不止是丁家的人，还有不少殷丁两家通婚生下的孩子——很多还是儿童呢。”

        “你说灭口？”谢笠洲很快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丁家是探听到了殷家的什么密辛？”

        “应该就是你们查到的那些。”殷宁越一个转弯，将车开往谢笠洲的那个小镇所在的方向，“到目前为止，我们掌握的针对殷家的情报其实多数是猜测，把殷非的事情引向丁家是叶子想出的办法，是为了投石问路，钓出殷家当初灭族的真正动机……”

        “等一下。”谢笠洲忽然叫停，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你们把殷非的事引向丁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哦……叶子不太方便和你们说这个吧。”殷宁越思考了几秒，“殷非进行拔除仪式的那栋大楼原先是丁家的产业，丁家灭族后就成了烂尾楼。”

        “这个我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殷宁越很快接茬，“拔除仪式所用的那个阵也是丁家遗留下来的——他们掌握了殷家的核心秘密，并研制出了相应的阵法，只要将殷家人置于阵心，殷家的除妖师就会变为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既然是这样，那殷家人的能力。”谢笠洲略一犹豫，“也是由术式强加上去的？和殷家人的出生仪式有关吗？”

        “是啊，所以我和叶子正想办法破坏出生仪式呢。”殷宁越的语气凝重起来，“我已经把废楼的地址提供给了殷家人，接下来他们应该会觉得是丁家的遗族回来报仇了——毕竟丁家也是人丁旺盛的大户，我听说殷家当时倾尽全力去找丁家人的踪迹，但我想，凭丁家当时的能力，拼死保下几个族人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们保下的是孩子，这么些年足够这些孩子长成合格的除妖师了。”

        谢笠洲沉默了一阵子，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殷家内部参与丁家灭族的人怀疑此事与叶子有关，所以私自扣下叶子动了私刑——这一步在你们的计划内，所以当时我和白螺去找你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出手救她的意思，是吗？”

        殷宁越没想到自己还得解释这个，不免有些烦躁：“他们不会杀了她，因为……”

        “因为如果叶子和丁家人真的有关，那她极有可能就是殷家内部和丁家串通的细作，所以短时间内绝不会死；但此事一旦传到殷家家主耳朵里，事情的性质很有可能就变了——因为家主很有可能不知道丁家灭族的真相，对吗？”

        那些人之所以不将叶子移交给家主而是私自扣下她，原因恐怕就在于此。

        “……其实不止如此。在殷家小辈犯了错是要进祠堂见家主的，要经过各位长辈的重重审判，且过程全部透明，甚至需要录像。”殷宁越的语气比谢笠洲想象的还要凝重，“你有没有想过，将联姻家族赶尽杀绝这种事，没有高层首肯根本不可能完成——光人力物力的调动就是一个难题。也就是说，当年的家主很可能知道这件事，但现在的家主却不知情……要么是殷家的大权已经旁落，要么是殷家的核心出了什么问题。”

        谢笠洲握着手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卧室正对着床的墙面上贴得满满当当的照片和资料。

        “所以，你和叶子的计划，就是要找出殷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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